007 說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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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婉月搖著老太太的手,晃啊晃的,“祖母,您就幫我促成與李家的親事吧。李存前程遠大,我若嫁過去,就能幫襯到二弟。到時候咱家也能出個秀才公,那才光宗耀祖呢。即便您到了下邊,在我曾祖父母跟前,那都是頭一份。”
老太太心亂如麻,“李存真就那麽好?可他與你大姐姐的親事,就要落定了,你這是搶……”
“就要落定,那不是還沒落定?甚至八字連一瞥都沒有!搶什麽搶,我們姐妹倆之間,那用的上‘搶’這個字。祖母,我的好祖母,你就應了我吧。我這是搶我姐姐的姻緣麽?我這明明就是要解救我大姐姐與苦海。您也知道的,那李存的母親可厲害了,家裏每天吃用什麽,都需要她點頭;就連兒子媳婦出門先邁左腳還是右腳,都要聽她的指示。”
“我大姐姐那人,被我伯娘教的主意正的很,她可不是那能任由人拿捏的。等我大姐姐嫁過去,婆媳倆少不得鬥氣,再把我大姐姐氣出點好歹來,您說這值當麽?”
“反倒是我,我隻要能過好日子,便什麽都能忍。我是不在意做小伏低的,隻要能讓我做官太太,讓我天天給婆婆洗腳我都認。”
陳婉月嘴皮子厲害的很,隻把搶親這件事,說成是兩好擱一好的大好事。
老太太心裏本就偏向她,又著實想壓陳大昌的原配一頭,好在去世的公婆麵前,也顯擺顯擺自己的能耐,顯擺顯擺自己兒孫的能耐。
因此,她便舔著嘴唇,心動的說,“那祖母就再幫你跑跑這事兒?”
“哎呦,又要勞煩我嫡嫡親的祖母了。也隻有您,才會這麽真心誠意的替我作難。換了我那爹娘,一顆心鑽到錢眼裏去了,誰還知道我是誰?祖母啊,我的親親祖母,若有朝一日我出人頭地,必定要將您接過去,親自奉養。”
老太太被逗的合不攏嘴,偏還得努力壓住翹起的嘴角裝矜持。
“你是我養大的,我不心疼你心疼誰?接我過去奉養就不必了,我有兒有孫,讓你這個出嫁的孫女奉養我,外人要講究你爹和你兄弟了……”
老太太又說自己的不容易。
說陳婉月的爹娘都長了一顆錢心,把幾個月的她丟給她一個老太太養。
老太太又沒奶,眼瞅著孩子餓的哇哇叫,隻能厚著臉皮,去找村裏有奶的婦人。後來,更是為了陳婉月的肚皮,專門買了一隻奶羊來。
老太太隻說她的好,全然不提,她一個氣不順,就將孩子往床上摔;為了打牌,將孩子丟在家裏,一個下午不聞不問;更不提買奶羊時老三媳婦又懷了,且找產婆看過,說肚子裏確定是個男孫。
為了男孫,老太太才狠狠心,買了一隻剛下崽的母羊。
但這些老太太可不會告訴陳婉月,一如她不會替老三兩口子解釋他們愛財一樣。
她巴不得孫女隻和她親,以後待她比待親生的父母更好。
隻說為了以後的舉人老爺,能提攜自己的孫子,老太太對於換親這件事愈發意動。
其實,若隻是“搶親”,還更好辦。
無奈,趙家的親事真不能丟。
他們住在趙家村,不好得罪趙家人是其一;其二就是,她生的那個孽障,也嫁到趙家村,且成親多年,隻生了三個姑娘。
老太太為她閨女發愁,唯恐閨女被人休了去。
值此關頭,孫女偏要與趙璟退婚,那自然不能退!
陳婉月也是看出了這一點,才要給趙璟一門看似更好的親事,以此來堵趙家人的嘴。
可要做成這件事,也不容易,老太太愁的又喝了一盞茶。
“李家那邊,我倒是有把握說服他們。倒是趙璟家,趙秀才迂腐,趙娘子腦子也不靈光,他們自詡是書香門第,最是講究規矩禮儀,怕是輕易不會同意這件事。”
還有大房那邊,唉,不能想,越想越頭疼。
陳婉月見老太太,這次徹徹底底被她說服了,她精神一震,來勁兒了。
就見她從袖籠中取出一張泛黃的紙張來,“趙家最好辦,祖母,您看這個。”
老太太將紙張接在手裏看了眼,隨即又丟給陳婉月,咕噥說,“給我看這個作甚?我老太太是個睜眼瞎,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的祖母啊,不識字,您還認不出這是廟裏的黃紙啊?這上邊寫的清清楚楚,說我和趙璟八字相克,若成親,必人財兩失。”
說起來,人家師父批的挺準的。
她和趙璟成親後,趙璟的娘沒幾天就沒了。家裏辦了一場喪事,所剩不多的銀錢花了個精光。
之後家裏的小姑子又作了大病,險些直接去了。再就是她卷了家中的銀子,跟著人跑了……
老太太斜睨著陳婉月,“你剛才還說,是算命的瞎子給你算命,怎麽這會兒又成廟裏的大師了?”
“這還不是因為,我不信瞎子的話,又特意去了寺裏找大師算八字。結果,就這麽巧,那兩位看的一模一樣。”
“祖母,您隻管把這黃紙拿給趙娘子看。趙娘子隻有趙璟一個兒子,即便是為了兒子好,她也會同意換親的。”
話又說回來,因為德安與趙璟年紀相仿,脾性相投,兩人自來走得近,是以,便連趙璟家與大房都走的更近些。
都在一個村子裏,她可沒少聽見嬸子大娘們傳閑話。
說趙娘子又誇堂姐了,說堂姐灶上手藝好,不管是燉湯、做菜,還是烙餅,都是一絕。
還說堂姐女工出色,德安把趙璟的衣裳掛破了,她給縫的工工整整,若不仔細看,一點都看不出損壞的痕跡。
趙娘子如此中意堂姐,換了堂姐給趙璟做媳婦,趙娘子肯定求之不得吧?
老太太收下黃紙,心穩了,“我一會兒就去趙家。”
“那有勞您去過趙家後,再往李家跑一趟。爭取一天內,把這件事情辦妥。”
老太太聞言,眉頭都皺起來了,“從大早起就為你的事兒跑騰,你祖母這兩條腿都跑細了。”
“誰讓您是我最好的祖母呢,您就受累些,幫我這一把吧。”
“要是李家那邊……”
“我和堂姐各有各的好,我性子軟,堂姐性子硬;我不愛與人說笑,堂姐卻常不常的與人就要與人打交道;我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堂姐卻一天天的往外跑……您隻要把這些說清楚,李娘子若真心為兒子好,就知道該怎麽選。”
“可你千好萬好,你長相沒你堂姐出色,陪嫁也沒她豐厚,這卻是硬傷。”
陳婉月聞言又不高興了,“我的長相怎麽沒有堂姐出色了?堂姐豔若牡丹,我也有玉蘭之姿……退一萬步說,老話不都說了,嫁人嫁心不嫁財,娶妻娶賢不娶色。我這樣才不會勾壞了郎君。反倒是堂姐那種長相,那個男人能把持得住?這若是壞了身子,還怎麽科考?”
“至於嫁妝,堂姐的嫁妝究竟幾何還說不準。我伯母以前說,要給堂姐陪嫁兩畝良田,但家中有兄弟,良田那能真給姑娘帶走?再說了,我有祖父母,還有親生父母,你們就不能多給我添些?我又不是不能回報家裏,日後李存好了,我必定也要讓陳家好。”
陳婉月各種甜言蜜語,蠱惑的老太太心頭火熱。覺得這也可行,那也可行。
於是,老太太真就歇了一會兒,邁著小腳又顛顛的出門了。
看見老太太走遠後,陳婉月才關了院門,拿起盆裏的衣裳準備晾曬。
她表麵鎮定,但心裏卻捏了一把汗。
她把事情說的多容易,其實心裏就有多沒底。
因為再次睜開眼後,上輩子她經曆過的事情,又再次發生了。
就比如,大齙牙一家,到底是從自家訛走了一百個銅板;爹娘昨天歸家時,不知何故吵了一架,娘又被爹扇了一個耳光;再比如寶山到底是看上了趙燦左鄰家的春月,又巴巴的拿了煮雞蛋,去討好人家姑娘……
但陳婉月又想,不是她沒扭轉乾坤,是因為她不想、不願、暫時不能。
若她真想、真願,她必定能讓所有事情都順著她的心意走。
所以,就全力以赴去試試。
若真能避開前世的命運,走上另一條康莊大道,那許就是她重生的意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