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3 再上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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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璟到底是回了一趟家,換了自己的衣裳來。
    陳鬆的衣裳對他來說太過寬鬆,穿上不合身是其一。其二便是,男人家衣裳都少,他已經穿了陳鬆一身衣裳,再穿怕陳鬆之後沒得換。
    若德安個子再高一些,許是他就穿德安的衣裳了。但德安比他矮,穿他的衣裳手腕腳腕都露在外邊。也是因此,陳婉清早先回來拿衣裳,才給他拿了陳鬆的。
    趙璟回家還有另一層原因,便是與母親說一聲,他後半晌留在陳家,不用擔心他的安危,他晚膳前必定回來。
    做完這些,趙璟擎著油紙傘,再次來了陳婉清家。
    陳婉清正與母親一道蒸包子,陳德安則坐在一旁燒火。
    姐弟倆又仔細的將事情說了一遍,許素英細細聽著,不發一言。
    她手腳麻利的重新和麵,準備稍後烙幾十張蔥油餅。
    婉清上一趟過來與她說了寶箱的事情,她就預知到縣衙差役會過來。
    婉清一走,她就忙活開了,又是和麵,又是剁肉調餡兒,準備蒸包子,好讓兒子送到山上給那些人當午飯吃。
    可來人的數量嚴重超過了她的預估,家裏也沒那麽多肉和菜可用,索性便做蔥油餅。這個快,不用怎麽發麵,家裏兩口鍋同時烙,一會兒就好了。
    正說到,若不是婉清在那山上種了黃芪,埋在地底下的寶箱不知何時才能見天日,幾人就察覺眼前一暗,趙璟的身影出現在灶房門口。
    這時候鍋燒開了,陳婉清最後一個包子也包好了。她忙起身,將早放在另一邊醒發的包子,一個個放進白氣蒸騰的鍋裏。滿滿當當放了兩籠,才又將鍋蓋蓋上。
    “娘,你和德安先忙著,我去給趙璟的手腕上些藥。”
    “怎麽了,受傷了?”
    趙璟微頷首,“不是什麽大事兒,嬸子您不用擔心。”
    “你們讀書人的事兒,多小的事兒都是大事兒。更何況手要研墨寫字,傷了可耽擱事兒。璟哥兒快讓嬸子看看傷口深不深,若深了,咱們快去縣城找醫館的大夫……”
    趙璟爾雅一笑,亮出傷口來,“就一道小傷口,要我說連藥都不用上。”
    “這還叫小?這傷口很長了,還好不算深。清兒,快去堂屋給璟哥兒上藥,這可不能耽擱。”
    “璟哥兒,跟我來。”
    陳婉清引著趙璟往外邊走,灶房內傳來陳德安的大聲喊,“璟哥兒你快去快回,回來替我燒火。我腹痛,想去蹲個茅房。”
    許素英怒其不爭的瞪著兒子,“不能讓你幹一點活,不然你什麽屁事都有,真真懶人屎尿多!”
    耳旁回蕩著德安嗷嗷喊冤的叫喚,陳婉清再看一眼走在身側的趙璟。
    少年郎身材筆挺,氣質穩重,五官輪廓在漣漣雨水的映照下,愈發顯得明朗幹淨。
    他明明肩背還不夠寬厚,可眉眼卻朗潤深邃,儼然一副可托山海重擔的模樣。
    可他和德安明明同歲,今年不過才十六。
    德安幼稚如頑童,趙璟卻已可將重擔抗在肩上。
    “阿姐看什麽?可是我臉上有什麽髒東西。”趙璟說著話,將手中的雨傘又往陳婉清那裏傾了傾。
    陳婉清注意到了,就說,“不用一直顧及我,也就幾步遠的距離罷了。璟哥兒把傘望你那邊移一下,剛換的衣裳,別再淋濕了。”
    說著話的功夫,兩人已經上了正房前的台階。
    趙璟收了傘,隨著陳婉清進了屋,這才又將方才的問重複一遍。
    “阿姐還沒與我說,剛才看我做什麽?”
    陳婉清一笑,似乎覺得他在這件事上的執拗,有些可愛。這倒是減輕了他身上的穩重,讓他多了些這個年歲的少年身上,本該有的鬆弛和愜意。
    “我擔心你著涼,看看你麵色如何。”
    “結果呢?”
    “還不錯,麵色紅潤,精神飽滿,一瞧身體就很好。”
    兩人在堂屋內的四方桌旁落座,陳婉清去母親房間尋藥匣子,裏邊的藥膏更齊全些。
    趙璟則就著剛才的話題,繼續說,“我爹英年早逝,就是拜了身子孱弱所賜。我要繼承我爹未競的誌向,還想出人頭地,萬不敢在這上邊馬虎了。”
    趙璟說起這三年他屢次去縣城。
    雖然多是去墨香齋接活,以便養家糊口,但也有一半時間,他是去鏢局學藝。
    他沒有正經的拜師,就是出了一筆銀子,特意請了鏢局的鏢師指點。
    三年下來,倒也有些進益。
    陳婉清還是第一次聽說這件事,不免驚愕,“我怎麽沒聽德安提起過?”
    趙璟一愣,這可要他如何回?
    古人言言多必失,不是沒有道理的。
    他難得的有些心虛。
    難道要他告訴阿姐,是因為德安太懶,唯恐他們知道此事後,也逼著他跟著學,所以,不僅嚴禁他與別人說起此事,自己也全當此事沒發生過?
    趙璟閉口不言,隻麵上掛著朗潤的笑。陳婉清見狀,心裏頓時閃過了然。
    一時間哭笑不得,忍不住開口罵了德安一句,“太懶了,油瓶倒了都不想扶。娘為此沒少嘮叨他,他每次認錯態度都很好,就是不見改。好了璟哥兒,把手伸出來。”
    趙璟伸出手來,陳婉清抓住他的掌心,給他上藥。
    之前沒覺得,這次摸上去,卻感覺到他掌心有粗硬的繭子。
    這些繭子不在指腹,而在掌心,明顯不是長期拿毛筆留下的,難道璟哥兒還跟著學了什麽兵器?
    趙璟看出了她的疑惑,溫言解釋說,“學著練了劍,一為強身健體,二為以後趕考時,路上有自保之力。”
    說著話,似乎是因陳婉清幫著清洗傷口中的髒東西,藥水刺激了傷口,他疼得蹙緊眉頭,手指蜷縮,微微攥住了她那幾根手指。
    熾熱的體溫傳過來,讓陳婉清忍不住瑟縮一下,忙不迭的將手挪開。
    “對不住阿姐,我沒輕重,抓疼你了麽?”
    “沒有,是我手太涼,別冰著你。”
    話出口,陳婉清卻再沒抬頭看趙璟,她覺得不自在。
    也是剛才那一刻,她才注意到。璟哥兒已經不是早先那個與弟弟一起跟在她身後,任由她幫他們縫補衣衫,給他們做小食解饞的小童了。
    他長大了,個子比她高出許多,氣質穩重如山嶽,已可以娶妻生子,扛起一切重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