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2 烏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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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璟哥兒你快停下來,你手受傷了,流了好多血。你都不知道疼麽?你看看,身上的衣裳都染紅了。”
    趙璟聞言垂首一看,宛若剛發現這傷口似的,蹙起了眉頭,“不知在那裏劃的,我一點疼的感覺都沒有……就是可惜了這身衣裳,不知道能不能洗幹淨。”
    陳婉清聞言忍不住嗔了他一眼,“衣裳能比你的手貴重?都什麽時候了,你還想著這些有的沒的東西。不過是些血跡罷了,仔細搓搓就掉了。倒是你的傷口,你瞧瞧這傷口這麽長,你讓我說你什麽好。”
    陳婉清急的不得了,趕緊拿了自己的帕子捂住他的傷口,另一隻手撐開荷包,快速從裏邊拿出一個小瓷瓶。
    瓷瓶中裝著白色的藥粉,專用於止血化瘀。
    她一手扶著他的手腕,一手輕輕的抖落粉末,將止血藥塗在傷口上。
    那傷口有些長,好在不太深,今後幾天注意別碰水,應該不會留疤。
    陳婉清心裏想著這些,動作卻很麻利的用自己的帕子包紮住傷口。
    她動作快,卻很輕,吐出的熱氣與身上的馨香撲灑在趙璟的手腕與鼻尖,讓他頭皮發麻。
    “你受傷了,背簍我來背。我們快些回家,到時候我再給你仔細處理傷口。你是讀書人,手上不能留疤,更不能留下後遺症……”
    陳婉清絮絮叨叨,趙璟卻攥緊了背簍的背帶不鬆手,笑歎說,“阿姐,隻是一道小口子……況且,傷在手上,我肩背又沒傷。阿姐別和我爭了,我和德安是男子,讓阿姐一個姑娘家背背簍,不像話。”
    陳德安含酸說,“就是,又沒多重,就讓璟哥兒背吧。姐你快前邊走,咱們這就回家。”
    他快酸死了。
    剛才阿姐給趙璟上藥,語氣焦急又溫柔,人慌的不得了。尋常他受傷,阿姐卻惱的很,隻恨不能再給他兩巴掌,好讓他長長記性。
    同樣都是弟弟,怎麽能這麽區別對待?
    肯定是因為他是親的,阿姐才大動肝火,璟哥兒與阿姐沒有血緣關係,阿姐再怎麽與他親近,也不好敲他爆栗子。
    這麽一想,陳德安心滿意足。
    但他到底是狠狠的瞪了趙璟一眼,用眼神警告他,不許在阿姐麵前爭寵!
    趙璟側首輕嗤,似乎嫌他幼稚。
    這愈發氣住了陳德安,狠狠用背簍扛了一下趙璟,然後撒丫子往前跑。
    “阿姐救我,璟哥兒要打我!”
    ……
    山路濕滑,三人走不快。
    又因為腐土泥濘,一走一個坑,稍不留神便會弄的一身泥巴。
    不得已,陳婉清攥住兩人的胳膊,走在兩人正中間。
    三個人互相攙扶著,花了比平時多兩倍的時間下山。
    此時山下竟然還有好些人,一個個伸長了脖子,揚起了腦袋,越過法繩往裏看。隻恨沒長一雙千裏眼,好將裏邊的情況看清楚。
    眼瞅著他們三個從山裏頭出來,這些叔伯嬸子們可震驚了。
    “你們三個從哪兒來?”
    “德安啊,可看見你爹了?他們進山是不是要找線索,好抓住害死樹生的凶手?”
    嘈雜人聲中,三人迅速抓住了重點,眉頭一個比一個皺的緊。
    “樹生死了?”
    “什麽時候死的?”
    “怎麽就死了,不是說隻要挺過高燒就沒事兒了?”
    三人心急,邁著大步走過來。
    到了法繩處,先與守在這裏的差役打了招呼,隨即才越過法繩走到百姓堆裏,細細打聽樹生的事情。
    樹生命苦,還沒出生就沒了爹。他娘倒算仁義,硬是給老兩口留下個念想才改嫁。
    可因為嫁的遠,後嫁的夫家也不喜歡她這遺腹子,她來了兩趟之後,便再沒來過。
    可憐的孩子就這般被年邁的祖父母囫圇養著,祖父母農忙時節不著家,孩子餓的從土裏刨蚯蚓吃,鄉裏鄉親看不過去,隻要在路上看見這孩子,便帶回家給一碗飯。
    這孩子雖淘氣,卻很懂事,吃了誰家的東西,就給誰家挑一擔柴。
    如今聽說他出事,可不讓人揪心的疼。
    幾人邁著沉重的步子回了家,將要走到大門口,卻遠遠看見曲三叔穿著蓑衣,戴著鬥笠,一腳深一腳淺的從村外走過來。
    大雨的天,他跨著大步往村裏跑,跟瘋了差不多。
    等到了近前,三人趕緊攔住曲三叔,“三叔節哀,沒有過不去的坎兒……”
    “三叔,您還有三嬸子要照顧,可不能倒下。”
    曲三叔一臉懵逼,蒼老憔悴的麵容上都是疑惑。
    這說的什麽跟什麽?
    什麽“節哀”“過不去的坎兒”“不能倒下”?
    他心裏正高興呢,怎麽淨往他腦袋上潑涼水?
    若不是眼前這兩個後生是他最喜歡的,婉清這丫頭更是沒少給樹生塞吃的,曲三叔險些罵出來。
    過了好一會兒,幾人對上賬了。
    樹生哪裏死了,明明就活的好好的!
    “剛我回來前,我孫子才退燒。隻是傷的重,不易輕易挪動。且孩子年紀小,此番受了驚,病情許是會反複。醫館的大夫建議我們多住兩天,我這不回來拿點吃食衣裳,再拿點銀子準備去結賬。昨天去的急,藥錢都是你爹墊的哩……”
    又叉著腰大罵,“那個缺德冒煙的,背著我們家說渾話。我孫子福大命大,以後多的是好日子過。那些嘴裏吃屎的玩意兒,等著今天掉茅坑吧。”
    曲三叔氣不憤,打聽出來村裏的百姓正在小嶴山山腳下議論,幹脆先不回家,卻是罵罵咧咧的往山腳下去了。
    這麽多人亂說,再咒了他孫子!
    看他不把傳他孫子閑話的老毒婦一頓好罵。
    三人看著曲三叔氣勢洶洶的背影,啥也不說了,趕緊進了家,關上大門,而後快速往灶房去。
    灶房內煙霧滾滾,灶膛內的火熾熱的燃燒,甫一進來,便感覺到一股逼人的暖意。
    許素英正忙著包大肉包子,看見他們三個進來,忍不住埋怨,“怎麽那麽多話?都到家門口了,還不回家。”
    “別提了,今天可是長見識了。”
    陳德安麻溜的把方才的事情說了說,然後一邊解開鬥笠和蓑衣,一邊也忍不住跟著罵了兩句,“缺德冒煙的玩意兒,咋能背後咒人死,這心思也太毒了。”
    “林子大了,啥鳥都有。你現在是年紀小,沒啥見識,等你再多活個幾十年,遇見啥事兒你都不驚訝。”
    “哎呀,不是穿著蓑衣了麽,怎麽一個個的衣裳都濕透了?趕緊的,都去換衣裳去。璟哥兒別回家了,我再給拿一身你大鬆叔的衣裳。今天可辛苦你了,又是陪這丫頭挖黃芪,又是頂著大雨在山上等人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