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0章 替罪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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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他在車間裏煽動工人鬧事!所有人都被他給鼓動了,要……要來找您要說法!”
    武德的臉色沉了下去。
    又是武義。
    “說清楚,到底怎麽回事。”
    馬勝利不敢隱瞞,隻能添油加醋地把車間裏的事講了一遍。
    那些殘次品的好處費,馬勝利可是分了七成給武德的。
    武德的眉毛擰成一個疙瘩,手指在桌上有節奏的敲擊著。
    “鋼材?”
    他瞥了馬勝利一眼,才想起來這事。
    “那批料,我記得是你提議進的。”
    馬勝利的呼吸一滯。
    “是……是我提議的。但那不是您點頭了嗎?再說了,那料就算有點小問題,也不至於做不出合格件!肯定是周老頭他們技術退步了,武義那小子就是抓著這個由頭,想在車間裏搞山頭,他不服您啊廠長!”
    他刻意把火往武德身上引。
    武義不服他馬勝利是小事,不服廠長武德,那問題就大了。
    “不服我?”
    武德冷笑一聲。
    他自己知曉這個弟弟的脾氣,估計就是看不順眼馬勝利欺負人,才站出來說話。
    馬勝利可不知道,他倆可是親兄弟。
    而馬勝利感到一股寒意從腳底板升起。
    他看不透武德此刻在想什麽。
    “他一個臨時工,有什麽資格不服我?”
    武德站起身,走到窗邊,看著樓下忙碌的工廠。
    “他懂材料?他能把一群老油條都說動了?”
    這話,讓馬勝利的冷汗直接冒了出來。
    他聽出了話裏的意思。
    武德氣的是他馬勝利連個臨時工都壓不住,還被人抓住了把柄,把事情鬧大了!
    “廠長,我……我是一時沒防備,誰能想到他一個毛頭小子懂這些!”
    馬勝利急忙辯解。
    “他當著所有人的麵,說那批料是廢鐵,還讓所有人都去廠長您那要個說法!這……這不明擺著是把矛頭對準您嗎!”
    馬勝利故意誇大其詞。
    武德轉過身。
    “說法?”
    他慢慢走回辦公桌後坐下,拉開抽屜,從裏麵拿出了一包沒開封的“大前門”。
    抽出一根。
    “工人要說法,那就給他們一個說法。”
    馬勝利愣住了。
    “廠長,您的意思是?”
    武德把那根煙丟在桌上,看著馬勝利。
    “那批料,是你經手的。出了問題,責任人是誰?”
    馬勝利的臉,唰一下白了。
    “廠長!這……這不能啊!當初可是您……”
    “我什麽?”
    武德的眼神變得銳利。
    “我讓你進的是合格的鋼材。是你自己辦事不力,貪小便宜,弄進來一批廢鐵,影響了生產,還差點激起工人矛盾。馬勝利,這個責任,你不扛,難道要我這個廠長來替你扛?”
    一字一句,都點在馬勝利的心口上。
    武德這是要丟車保帥!
    他要被當成替罪羊,扔出去平息眾怒了!
    “廠長!你不能這樣!我這些年為你……”
    “為我?”
    武德打斷他。
    “你自己撈了多少好處,心裏沒數嗎?現在出了事,就想把我拖下水?”
    他身體前傾。
    “給你兩條路。”
    “第一,你自己去跟工人解釋,承認錯誤,寫一份深刻的檢討,這件事,我幫你壓下來。你的主任位子,暫時還給你留著。”
    馬勝利的嘴唇哆嗦著。
    讓他去給那幫工人道歉?那他以後在車間還怎麽抬頭?
    “那……那第二條呢?”
    武德靠回椅子裏,慢悠悠的說。
    “第二,我讓保衛科介入,徹查這批劣質鋼材的采購問題。到時候查出什麽,可就不是你一個車間主任能擔得起的了。”
    馬勝利的腿一軟,差點沒站穩。
    徹查?
    那他收的回扣,做的假賬,不就全完了?!
    到時候別說主任,不被送進去吃牢飯都是祖宗保佑了!
    這是一道選擇題。
    但其實,他根本沒得選。
    武德看著他灰敗的臉色,知道他已經做出了選擇。
    “去吧。怎麽說,怎麽做,不用我教你了吧?”
    馬勝利失魂落魄,嘴裏喃喃著。
    “知道了,廠長……我知道了……”
    他拖著沉重的步子,轉身走出了辦公室。
    武德看著他離去的背影,眼睛眯了起來。
    廢物。
    他拿起桌上那根煙,再次點燃。
    武義……
    我的好弟弟。
    這段時間就由著你先,下次哥哥可就沒這麽好說話了。
    夜色漸深,招待所孤零零地立在路邊,昏黃的燈光透出幾分蕭索。
    武義拎著用飯盒裝好的飯菜,腳步卻在距離招待所還有一段路的地方停了下來。
    路燈的陰影裏,幾個身影或蹲或站。
    嘴裏叼著煙,火星在黑暗中一明一暗,眼神不時地掃向招待所的大門。
    是範江的人。
    武義的眉心擰起。
    這些地痞混混,昨天吃了虧,今天就找上門來。
    他沒有從正門進去,而是繞到了招待所的後身。
    這裏是一片雜亂的院子,堆著些廢棄的桌椅和煤渣,一道不起眼的小門虛掩著。
    武義推門而入。
    他放輕腳步,一口氣上到四樓,在402房間門口站定。
    咚,咚咚。
    他用指關節敲了三下,很有節奏。
    裏麵死一般寂靜。
    過了好一會兒,才有一個細微的聲音傳出來。
    “誰?”
    “我,武義。”
    門被拉開一條小縫,呂秋嬋蒼白的臉露了出來,看到確實是武義。
    她才像是鬆了口氣,趕緊側身讓他進來。
    又飛快地把門重新插上。
    房間裏沒開燈,隻有窗外透進來的一點月光。
    “你怎麽來了?”
    呂秋嬋的聲音裏還帶著顫音。
    “給你送飯。”
    武義把手裏的飯盒放在桌上。
    “樓下那些人,你看到了?”
    呂秋嬋點點頭,嘴唇都有些發白。
    “我下午就不敢出去了,他們一直在樓下晃悠。”
    “這地方不能待了。”
    武義的語氣不容商量。
    “範江這種人,什麽事都幹得出來。你跟我走。”
    “走?”
    呂秋嬋愣住了。
    “去哪兒?”
    “回我那兒。”
    武義看著她。
    “我住的單人宿舍,就我一個。雖然簡陋了點,但比這裏安全。”
    呂秋嬋的臉瞬間漲紅了。
    去一個男人的宿舍過夜?
    在這個年代,這話要是傳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