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同一時間，在同一條街上的“興興美發店”裏門可羅雀。
    學徒周浩跟另一個學徒王磊盯著手機打遊戲，頭上的黃毛一翹一翹的。
    王磊先掛掉，百無聊賴點了觀戰。
    “喂，興哥去哪兒去了？”
    周浩正撿到一個大狙，跟幾百米外的敵人互相瞄準，聞言頭也不抬。
    “買飯去了吧。”
    王磊“哦”了一聲，店裏就他們三個，他跟周浩都是上完高一就不讀的差生，這個歲數家裏人也不放心把人丟去社會上，於是就找了同村在外開美發店的周興來當學徒。
    每個月拿個一千多塊工錢，周興在店後麵給他倆準備了個高低床，包吃住。
    周浩和王磊對現在的生活也基本滿意，唯一不太理想的，就是三個人拚湊不出來一個廚藝好的。
    周興就不說了，這麽些年一直一個人在外麵，吃飯多半是買著吃。周浩和王磊雖然在鄉下時候也做過飯，但那僅僅是下個麵條煮個方便麵，所以在將就了一段時間後，周興認命的開始三餐都在外麵買。
    日子久了，這一條街都被三個人給吃遍了。
    吃遍之後，周浩和王磊更傾向於點外賣，隻有周興一臉滄桑看著這兩個年輕人，然後轉頭去找街麵上的家常飯菜吃。
    王磊和周浩又開了一把遊戲，彼此終於感覺到了饑腸轆轆。
    “興哥咋還沒回來？”
    周浩揉揉頭發：“要不我出去隨便買點？他說不定又跟哪家的老板娘聊起來了。”
    正說著，隻聽到門後掛的風鈴叮鈴鈴一陣響，周興興致勃勃拎著三個飯盒進來。
    “臭小子，我可聽見了。”
    “我可是給你們謀福利去了。”
    周興把外賣飯盒放在桌子上：“看看，你哥給你們買了什麽好吃的。”
    周浩打眼一看，腦門上就全是問號。
    “哥，這就是蓋澆飯啊。”
    瞅著也沒什麽特別的。
    倒是王浩眼尖：“煲仔飯啦。”
    那金黃色的鍋巴墊在塑料盒底部，不細看還看不出來。
    周浩嘟嘟囔囔：“我不愛吃米……”
    他從小就喜歡吃麵食，米飯這種東西，他總覺得吃不飽。
    周興嗬嗬一笑：“行啊，那你這份我們倆分了。”
    說著把自己手機遞給他：“你再點份麵。”
    周浩有些嘀咕，但也沒多想，接過手機就開始滑動外賣頁麵。
    周興樂得能多吃半份。
    “小磊，開吃吧咱倆！”
    隨著一次性飯盒的蓋子被揭開，一股濃烈的香味竄了出來。
    這香味瞬間征服了飯桌前的三個人，定睛一看，飯盒裏的排骨泛著油光，玉米青豆顏色鮮亮，送出來的時候似乎已經澆上了料汁，米飯帶著醬色，散發出一股讓人不能拒絕的味道。
    周興陶醉的猛吸一大口！
    就是這個味！
    雖然跟中午不是同一樣的，但這個香味瞬間霸占了他所有的感官！
    王磊已經默不作聲開始掰筷子了。
    周磊被這香味逼的沒辦法，手機也不刷了，期期艾艾的靠過來，沒話找話：“興哥，這飯誰家做的啊？這也太香了。”
    眼角餘光已經瞥見王磊刨了一大口，周磊多想回到一分鍾之前。
    讓你嘴欠！
    說什麽不愛吃米飯！
    周興也急火火往嘴裏塞了一大口，含糊不清道：“就老溫家啊。”
    “不可能！”周浩直接否認。他又不是沒吃過老溫家的飯，做的也就是普通水平，哪裏會這樣香？
    可看著周興和王磊埋頭大吃的樣子，周浩隻覺得外賣頁麵上的所有東西都沒了滋味。
    就在他還在猶豫要不要甩開臉皮吃米飯算了的時候，王磊已經吃鍋望盆，魔爪伸向那最後剩下的一盒飯。
    “興哥，我先撥一半……”
    “……喂喂喂，那一份是我的！”
    “你不是說你要吃麵嗎？”
    “……誰說的，我就吃米飯了，我愛吃米飯！”
    三個人誰也不讓步，突然，周浩一把奪過米飯，幾個箭步衝向裏屋。
    “說了我愛吃米飯！”
    *****
    溫母一個晚上都沒閑下來。
    外賣單子零零散散，十來分鍾總能來一單，她一邊忙著店裏點單收銀，還要時刻溝通在後廚的丈夫女兒。
    “打包一份排骨飯！”
    “一份排骨飯，一份醃辣椒！”
    “一份排骨飯不要蔥！”
    ……
    溫父從一開始的滿頭大汗，到後來已經麻木。
    一晚上賣出去二十來份煲仔飯，店裏卻隻有五隻砂鍋和三個灶頭。
    溫父下午買排骨的時候還擔心賣不完，可到了夜幕降臨，他就忘了這茬了，隻剩下機械的動作。鍋底刷油，泡好的米放進去，小心控製火候讓米飯滾開燜上三分鍾，再把醃製好的排骨上鍋，邊緣放上玉米粒和青豆，沿著鍋邊淋油……
    溫梵戴著厚厚的手套示範：“這樣，確保四麵都要過火，鍋巴才能脆。”
    一份煲仔飯現做，三十分鍾才能出餐。
    溫梵占著一個灶頭用大砂鍋，一次能出三份。溫父盯著兩個小灶頭，單人單鍋慢慢出。
    煲仔飯出的慢，店裏的客人各個著急，卻沒有一個走的。除了中午光顧過的客人，還有按時到來要打包的楊虹。
    楊虹本來訂了四份外賣，但溫母說可能做不過來，於是楊虹隻能退而求其次要一份自己吃。
    “大妹子，你們店裏也該多點餐具嘛。”
    後廚灶頭少不說，連砂鍋也少，溫母一邊要迎來送往，還要抽出時間去把剛收出來的砂鍋洗了。
    溫母抹了一把汗：“明天就去買。”
    今天中午也沒想到晚上生意會這樣好，二十多份飯下來，溫母晚上忙的腰酸背疼，數錢卻開心。
    “賣出去二十四份，再加上中午賣的一百多……”
    溫母捏著計算器的手都緊了。
    “六百一！”
    溫父也有些吃驚，他晚上隻顧著在後廚了，根本沒分心思出來，壓根不知道今天生意居然這樣好。
    溫母喉嚨發幹，光是今天一天，就頂上前幾天生意不好的三天營業額了。
    夫妻兩個麵麵相覷，萬萬沒想到店裏還有生意這麽好的一天。
    溫梵卻捶了捶胳膊：“爸，媽，煲仔飯有點費時間，咱們明天換個樣子吧？”
    溫父有些愣怔，他做生意不夠靈光，人生信條就是勤奮致富，今天營業額這樣好，女兒卻說明天不賣了，他一時竟也反應不過來。
    倒是溫母接受良好：“其實我早想說了，這樣看著是掙的多，就是你倆太累。”
    這煲仔飯不比別的，光是盯火這一項就夠磨人了，還不如燉個牛肉排骨啥的，最起碼不用一直在後廚挨熱。
    溫父有些踟躕：“那等客人們明天來了再要煲仔飯……”
    他老好人慣了，總覺得到時候人來了做不了，心裏過不去。
    溫梵從冰箱裏拿了一瓶可樂：“爸，你怕生意不好啊？”
    溫父有些不好意思，他想的是，自己雖然做的煲仔飯不如女兒，但現在也學到了七八分，後廚辛苦，那他就自己來。
    總比原先生意不死不活的要好。
    溫梵喝了一口沁涼的飲料，有意無意道：“煲仔飯還能做，就是往後不能是這個價格了。”
    單人單鍋做，一次半小時，總要收個差不多的價錢，溫梵才覺得不虧。
    除此之外。
    溫梵突然沒頭沒腦的跟溫母說起來自己今天去圖書館。
    “那邊小孩子可多了，家長都是在網上訂餐，中午送去圖書館那邊……”
    “我覺得咱們家店之前的思路就挺好，翻台快，還能提前準備。”
    “菜碼明天我來做，我爸就隻用做煲仔飯就行了。”
    ……
    溫母比溫父的腦子快，立刻捕捉到女兒話中的關鍵。
    “你說圖書館很多孩子都在那兒吃午飯？”
    溫梵輕輕點頭。
    溫母半晌沒說話。
    溫父一頭霧水：“你們倆打什麽啞謎呢？”
    溫梵懶怠搭理腦子不拐彎的溫父，隻等著溫母說話。
    片刻後，溫母眼睛漸漸亮起來，仿佛什麽濃霧在眼前散開，她已經找到了前進的方向。
    “老溫，你明天帶著閨女去菜市場，多準備點菜……店裏你收拾吧，我出去有點事！”
    溫母像是一陣風刮了出去。
    溫父懵懵懂懂的問女兒：“你媽幹嘛去了？”
    溫梵伸個懶腰：“不知道……我餓了。”
    溫父瞬間就轉移了話題：“好好好，你想吃什麽？”
    溫梵抬抬下巴：“累，胳膊疼。”
    溫父心疼不已：“那爸爸給你做點好消化的？”
    溫梵懶懶的道：“就煮點粥吧，用砂鍋煮，再把剩的排骨蒸一蒸。”
    “光吃這個怎麽行！後廚還有蝦……白灼吧？”
    溫梵嗯了一聲。
    晚飯就著熬的濃稠的米粥，配上蒸排骨和白灼蝦，溫梵淺淺吃了一小碗就放下。
    她已經習慣了曾經宮中的生活，如果說過往的奴仆生涯給她留下的最鮮明印記，那無外乎就是飲食上的習慣。
    為了防著晚上突然主子有吩咐，溫梵晚上不敢睡踏實，飲食上也講究不能多吃，一頓飯少少的幾樣菜，天長日久不按三餐定時，溫梵已經養成了晚上不吃或者少吃的習慣。
    兩人簡單收拾了店裏就回了家。
    溫母披星戴月回家的時候，已經到了晚上十二點多。
    溫父目瞪口呆看著溫母把一遝子名片甩在床頭。
    隻見簡單的白色名片卡上，是這麽幾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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