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他一個人在生悶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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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斯見微煩悶一整晚的心立刻就好了那麽一點:
    “算了,不喝了,給我做早餐吧。”
    阮流蘇沒有任何反駁,目光都沒有移到他身上,也不會主動問斯見微想吃什麽。
    她從冰箱裏拿了雞蛋和麵包,將蛋煎好,斯見微才幽幽地說:
    “我今天不想吃雞蛋,我想吃小龍蝦。”
    阮流蘇聽到小龍蝦,沉默了幾秒,終於對斯見微的找茬有了回應:
    “早上時間很緊,能不能...”
    “不能。”
    阮流蘇隻好打電話和同學把上午的課題會推遲到下午。
    去中超買完小龍蝦,處理完,已經快到十二點。
    不用斯見微開口,阮流蘇自己在餐廳坐下,默默地把殼也剝完了。
    這回斯見微沒有再挑剔,將她做的小龍蝦和麵吃了幹淨。
    等保潔阿姨過來,阮流蘇掐著時間點去學校。
    臨到課題會快結束的時候,斯見微又提出新的要求:
    “晚餐要吃魚。”
    一連好幾天,斯見微都提的要求都是麻煩又費時的。
    阮流蘇就這麽沉默著受著,除了必要的回應,從不和他多說一句話。
    以前斯見微發脾氣,她一定會跟他吵兩句,不搭理他的要求,然後等他氣消一點,再去戳戳他的肩膀,或者捧著他的臉親一親,問他怎麽了,是不是有什麽不開心的事情。
    現在她完全拿他當空氣,隻履行一開始他們說好的合同條款。
    斯見微逐漸發現,是他一個人在生悶氣。
    真好笑。
    很少能有人把他惹到生悶氣的程度,他從小地位高,身邊人都讓著他,哪怕遇到秦書淮幾個,也都是家教脾氣頂好的,從不跟他計較。
    他知道自己做不了君子,隻能做個處處計較,暗耍陰謀詭計的刻薄小人。
    隻有阮流蘇,這麽惹了他,不聽他的話,還跟他對著幹。
    這口氣就在他心口繞著,吐不出來,散不出去,憋得他好難受。
    周五晚飯的時候,阮流蘇沒怎麽吃飯,臉色也突然不太好,她背對著斯見微從醫藥箱裏找了片止疼藥吞下,以為他沒看到。
    斯見微眯了眯眼,幽幽地看著她問:
    “例假提前了?”
    他有時候就覺得阮流蘇這人挺有意思的,自己笨,還以為別人跟她一樣笨。
    吃藥都要故意躲起來不讓他看到。
    阮流蘇還是不理他,斯見微這回沒再視若無睹,堵住她的路,拿溫度槍在她額頭上掃了兩下,果然是低燒:
    “自己一到這個時候抵抗力就低不知道?”
    他微蹙著眉問:
    “今晚還要去你那小酒吧當服務員?”
    阮流蘇怕他又要耍橫耽誤她上班,思忖該怎麽說。
    她看到斯見微從壁櫃裏取了把車鑰匙:
    “我送你過去。”
    阮流蘇站在原地,看著他沒動。
    她不想斯見微過去,以他的性格,去了就不會走。
    她也不願意跟他待在一起,哪怕一個公共空間裏都不想。
    阮流蘇的嗓子下午就有點兒啞了,現在像嗆水一樣難受。
    她例假來的時候稍微一受涼,就容易低燒,現在後腦勺也像針紮一樣裂開的疼。
    阮流蘇搖了搖頭,不想說話,又咳了幾聲,喝了點溫水才好。
    “你生病了還要堅持你的工作我攔不住。”斯見微去找二人兩年前簽的那份合同:
    “但我記得合同上好像有你媽媽的聯係方式,我身為你的雇主,我想我得提前跟阿姨知會一聲——”
    “別。”阮流蘇聲音已經變了。
    斯見微眉頭挑挑,拿著車鑰匙往外走:
    “自己跟過來。”
    酒吧離得不是太遠,斯見微並沒有像阮流蘇料想的那樣,要跟著她一起進去。
    阮流蘇鬆了口氣,心底又有點酸澀。
    她永遠吃不準斯見微在想什麽。
    以為他不在乎的時候,他又總是像小孩子那樣生氣,以博得她的關心。
    但當阮流蘇以為斯見微很在乎的時候,他又偏偏拿得起放得下,輕飄飄得一個“行”“好”“沒意思”,瀟灑又決絕。
    阮流蘇下車後,找酒吧前台要了個口罩,隻在甜品區站了一小會兒,她額頭就開始發燙。
    她拿出準備好的退燒藥,吃了兩粒下去,直到鍾慈唱完歌,看她額頭上在發虛汗,讓她去旁邊休息,她來替班。
    斯見微開車繞著酒吧的那條街繞了一圈兒,找了個合適的地方停車。
    剛開車門,淅淅瀝瀝的雨點落地。
    倫敦又下雨了。
    斯見微一向不喜歡這樣潮濕陰沉的天氣。
    想到阮流蘇剛剛因為低燒微微泛紅的臉,他心裏煩躁得很,給秦書淮打了個電話:“在幹嘛?”
    “沒事幹。”
    “過來聽歌?”
    “好。”
    秦書淮到斯見微定位的地點時,才看到一向清爽幹淨,注重形象的少爺頂著一頭濕發,站在酒吧門口,黑色大衣被潮濕的小雨浸成另外一種顏色。
    看起來真得有夠落寞。
    屋簷短,遮擋不住什麽雨水。
    秦書淮從車裏丟了把傘給斯見微,目光也上下打量了他一個來回,問:
    “你幹嘛呢?”
    斯見微咬著沒點燃的煙,將傘丟了回去,漫不經心地倚在牆上回他:
    “聽歌呢。”
    “扯淡吧,這兒能聽見個屁啊,裝逼玩深沉還是真傷心了啊?”
    “關你屁事。”
    和秦書淮鬥嘴的功夫,斯見微順著玻璃門裏看,甜品區域的阮流蘇已經不在收銀位了。
    斯見微敲了敲車窗:
    “你幫我進去看看阮流蘇,她生病了,我幫你去停車。”
    秦書淮差點沒笑出來,他拿出手機佯裝要拍照:
    “喲,大少爺給我做停車侍應生,我得拍個照留念!”
    斯見微打開車門,頂著一頭濕發,不耐煩地衝他揚了揚下巴,示意他趕緊進去。
    斯見微停車的功夫,秦書淮已經出來了,手上還多了個紙包。
    “阮流蘇真是比我媳婦兒貼心一百倍,我就進去關心多問了兩句,她道謝還請我吃他們店裏的招牌牛角包。”
    秦書淮把紙包揚了揚,撕開包裝袋,一股香甜的味道散了出來:
    “看起來確實不錯。”
    秦書淮還沒來得及啃,斯見微直接抓過他的手腕,眼疾手快,咬掉一大口。
    他冷臉瞥了眼秦書淮,嘴裏嚼著麵包,眼神裏的占有欲還在警告他:阮流蘇送的那就是我的。
    秦書淮又氣又好笑,把剩下一半牛角包塞回斯見微手裏:
    “給你給你,我不跟你搶。”
    都一起玩了二十多年了,所有人以為斯見微在光速地成長變成熟,隻有秦書淮知道他就是裝腔作勢地偽裝,內心還是那副幼稚的狗樣子。
    秦書淮打小人緣好,善良的人,就特別容易吃虧,有斯見微在他身邊,那些人多少會注意些分寸。
    但秦書淮從小到大是真的沒錢,秦家每個月發下來的零花錢經常沒到他的手裏,就被袁盈盈和秦舒苒瓜分個精光,他隻得去瓜分斯見微的。
    還好斯見微什麽都沒有,沒爸媽,沒親兄弟姐妹,連爭權奪勢的叔伯姑母都沒,窮得幾乎隻剩下錢了。
    “怎麽樣啊?”斯見微吃完牛角包,還有點嫌棄,這招牌也不算特別好吃,連阮流蘇烤得小麵包的比不上。
    秦書淮裝傻:“什麽怎麽樣啊?”
    “就,就她啊...”斯見微低頭玩著手裏的紙袋,疊成一小團,裝作漫不經心地對著旁邊的垃圾桶做了個投籃動作。
    小紙團很容易就投了進去。
    “看她燒得有點嚴重,一直趴在桌子上沒精打采的。”秦書淮繼續說:
    “鍾慈說是他們那棟實驗樓有人感染甲流,基本都給傳染過一輪兒了。”
    秦書淮怕斯見微反應不過來,又提點一句:
    “這國外看病挺貴的,大部分留子吧都是吃點藥,湊合湊合,能挺就挺過去了。”
    斯見微沒說話,拿出手機打了個電話:
    “你幫我找下私人醫生,嗯,甲流了,燒得挺嚴重的,沒精打采的。”
    那邊說了什麽,斯見微語氣都柔和了幾分:
    “好,你推送到我私人微信,我一會兒給他發地址。”
    “謝叔,不是我病。”
    “.........是的,她被傳染了,好...我會的。”
    秦書淮看斯見微掛了電話,指了指酒吧:
    “來都來了,不請我進去喝杯酒?”
    斯見微想起阮流蘇抗拒他來這裏的眼神,好像就挺不願意他和她的朋友共處一室似得。
    “不去,這裏聽歌挺好的。”斯見微癟著嘴,很不情願。
    秦書淮看著都覺得好笑。
    有時候兩個人在一起久了,行為習慣就會變得一樣。
    比如阮流蘇委屈巴巴,不情願的時候,就是兩邊嘴角向下彎幾下,這代表不是不想做,是不能做,如果強迫一下,也是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