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真可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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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怎麽能把人家小姑娘的秘密告訴你?”
男人又陪著斯見微喝完一杯酒。
唱片機裏的黑膠唱片還在播放調試。
一首,兩首,到第三首的時候,斯見微已經覺得有些不對。
年少時遺落的碎片突然被撿回一塊,他有片刻愣神。
物理競賽的時候斯見微和阮流蘇當過一段時間短暫的同桌。
因為他性格太孤傲,集訓營沒人願意和他配合。
奧賽的題他做的很快,寫完了就趴在桌子上小睡。
初夏夜晚蟬鳴很吵,斯見微煩躁地將習題冊扔到一邊,戴著耳機聽歌。
他位置靠窗,偏頭過去,能在晚上透過窗戶鏡麵看到阮流蘇認真的側臉。
窗明幾淨,她特別得好看。
“做不出來?”
斯見微看著阮流蘇的眉頭已經擰了很久,他取下耳機問她。
阮流蘇搖頭:
“不是,就是快比賽了,有點緊張,還很煩。”
“聽歌嗎?”斯見微好像沒問她答應不答應,直接取下一隻耳機給她。
“好。”阮流蘇很小聲地說:“謝謝。”
他們在備考前的晚上反複聽斯見微手機裏的歌。
斯見微存有私心,他隻放一個歌單,十首歌,每一首都是他最喜歡的。
他偏頭過去繼續小睡,實際在偷看窗戶上投映的阮流蘇影子。
白線的另一端,她時而蹙眉,時而淺笑,偶爾偷看他。
光影閃爍,時間被拉的有點久遠,又在定格在阮流蘇偷看她的畫麵上。
她的眼睛很大,因為臉紅而顯得更加黑白分明,又亮閃閃。
真可愛啊。
斯見微抬眼又看了看在收銀台忙碌的阮流蘇,排隊的人這麽多,甚至有些不懷好意地還要在她收完錢調戲兩句。
她隻是笑眯眯地,不怎麽生氣。
上學的時候阮流蘇就是這樣,給同學的感覺一直都是又乖巧又漂亮。
平時有同學晚交一些作業,要個假條什麽的,她問了原因後也很少拒絕。
同學這麽久,斯見微沒見阮流蘇和誰紅過眼,大聲說話幾乎都沒有,還會及時捧場,給足麵子。
斯見微快進到最後一首,順序都能和當年對上。
嗬,這也太巧了吧?
巧到連斯見微這種見過無數場麵,對任何事情都能不以為意保持鎮定的少爺,在此刻心如擂鼓。
鼓點伴隨最後一首歌的和弦越敲越響逼近閾值後,又驟然消失,趨於靜止。
“你說的小姑娘是她麽?賣甜品的那個?”
斯見微的心隨之一點一點滿脹起來,心髒缺失已久的那塊仿佛重新得到血液的灌注。
中年男人滿臉驚訝:
“你怎麽知道?她過來給我打工,就是為了這個古董唱片機。”
“給你打工?你賣她多少鎊?”斯見微雖然心情現在非常好,但還是有點不爽,阮流蘇怎麽可能沒錢?
他不是給了她一張家用開支的卡了,想要什麽直接買就行了。
就算是用他的錢給他買禮物也行啊,反正以後都會是夫妻共有財產。
斯見微想不明白她的大費周章。
酒吧老板領悟了一點二人的關係,回答斯見微:
“三個月兼職工資的百分之八十,她每周五周六晚上來,甜品收銀,不算坑她,她是真的想買。”
“她應該給你招了不少客人吧?”斯見微衝老板笑了笑,指著幾乎每個卡座上都有的牛角包:
“一家酒吧,不賣酒,卻把招牌定為牛角包,你挺有生意頭腦啊。”
斯見微招來服務生又點了四杯酒,他還沒忘記在排隊買牛角包的袁盈盈和秦書淮。
“老板,今天認識你很高興,桌上的酒算你請我了,謝謝。”
晚上下班,顧策來接的鍾慈和阮流蘇。
“這個停車場晚上女孩子經過很不安全,我覺得還是得過來接你們比較好。”
顧策臉色有些蒼白,臉上還有點紅,像是被掐的。
更像是...
鍾慈沒談過男朋友,沒看出來,但阮流蘇知道,顧策的臉更像是被人咬得,或者親的。
顧策開車把兩位女孩送回公寓。
鍾慈調酒一身酒氣,先去浴室洗了澡,阮流蘇拿了一盒做好的鹵味給顧策,說要送他下樓。
下樓的時候,顧策很安靜,因為側臉對著阮流蘇,他脖頸和臉上的紅痕格外明顯。
“顧策師兄,今晚和你老板談的怎麽樣?”
研究生階段會把導師戲稱老板,實際上有些導師跟剝削人的資本家老板沒什麽區別。
“不是...很好。”顧策聲音有些顫抖。
阮流蘇低頭,看他垂落的手,也有些顫抖。
“為什麽不好?”
顧策沒有回答。
阮流蘇摁下電梯,要送他去路邊。
如果按照往日顧策的態度,他一定會說“不用了麻煩了,蘇蘇,你快回去吧”。
但今天的顧策明顯不在狀態,他很反常,讓阮流蘇跟他到了路邊。
國外出行不便,二手車便宜,在原車價四分之一的價格下,顧策買了輛最便宜的轎車。
自動車門都已經失控,需要把窗戶搖下來手動開門。
出國留學,他的生活是很拮據的。
阮流蘇很喜歡去顧策和鍾慈的小實驗室偷懶,顧策人很溫暖。
他會耐心地聽鍾慈和她喋喋不休地吐槽,發牢騷,講八卦。
在她們倆失意時,會念著自己的讀書筆記,分享感悟,聊以慰藉。
更會在深夜結束後,給她們調上一杯低酒精度數的雞尾酒說“周末快樂”,最後把她和鍾慈安全地送回家。
但顧策很少說自己的事情,唯一一次和提到和自己相關的,還是那本史鐵生的《病隙碎筆》,很多人害怕破窗效應,隻會自我消納。
“顧策師兄。”阮流蘇想了半天,在顧策打開車門的時候,還是說:
“你老板如果欺負你了,你一定要告訴我,好嗎?”
學校裏的傳聞她不是沒聽過,顧策的導師貪財又好色。
他好的不僅僅是女色。
顧策不敢看阮流蘇,他推了推黑色鏡框,長摁鑰匙,搖下車窗。
阮流蘇就站在原地,看著削瘦的背影一動不動,慢慢地說:
“我爸爸說,讀書工作其實都是為了更好的生活,我們不能本末倒置,你說對嗎?”
顧策推開鏡框,伸手擦掉眼淚,沒動。
阮流蘇繼續鼓勵他:
“其實你本碩的學曆已經很厲害了,華明的新能源專業本身就是全國第一,所以沒有必要因為一個人渣蹉跎五年大好時光。”
顧策終於轉身過來,看著阮流蘇失聲痛哭。
他靠著車門有些無助:
“他說...他說要陪他睡夠一年,我的課題才能敲定。”
顧策有文人傲骨,今晚必定是屈辱的,他不想說太多,回憶的每一秒鍾對他而言都痛不欲生。
阮流蘇將衣服口袋裏的紙巾遞給顧策:
“沒事的,我們幫你告他,如果告不倒他,大不了這學也就不上了!”
這樣品行不端的教授,還能繼續任職,一定有校方某些人包庇,告倒想必很難。
但要怎麽安慰顧策呢,她也不知道。
她沒在那個處境,無法設身處地地了體會顧策的難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