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他還能鬥不過這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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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午和風場總工們了解過情況,一行人直接在風場內部食堂吃的飯,下午斯見微去和路聿青會和,同各風場管理層及法務討論合同細節。
    阮流蘇一行人本打算打道回府,被其中一個風場的副總工程師叫住,他殷勤地又給了他們一些關於風機類型的資料,包括前期的設計師業務培訓的視頻和ppt。
    幾人又留下來研究了一會兒副總工給的資料,阮流蘇之前參與過風機整體設計與研發,和副總工討論的問題最多,一直聊到下午五點多才結束。
    “不知道阮工平時的工作忙不忙?我們科創項目上有一些小問題想請教你。”
    副總工程師讓人洗了水果端上桌,茶台上又新燒了一壺熱水。
    有些過分殷勤了。
    梁格看他別有意圖,替阮流蘇回答:
    “我司提交證監會審批的上市申請已經通過,目前報送文件,IPO上市預計年底就會達成,現在正是關鍵時期,所有的工程師的都會很忙,不知道喻總工說得問題是什麽?”
    喻工笑著給阮流蘇倒茶:
    “我們場今年申報的科創類項目,是關於風況對風力發電變槳軸承使用壽命的影響,剛才阮工說得幾個關於2010年和2019年重新頒布的風力發電機設計準則裏,有提到關於新標準的製定,我們想請你們風電業務組我們合作這個項目,不知道你們是否有空?”
    正常科創項目,從接數據到完成計算,發表相關成果至少需要三個月到半年時間,阮流蘇現在顯然沒有這個時間。
    但喻工是甲方,提出這個要求,還是以合作形式,阮流蘇不知道該不該拒絕,如果科創項合作完成,他們是項目第二完成人,倒也不算太虧。
    “喻工,做科創類項目需要潛心研究,今年我們的人手每個扛得kpi都很重,不好意思,現在分不出工程師來做這個。”
    在場三個新人,都不了解情況,梁格直接替他們拒絕。
    喻工點頭,裝作明白,他進一步試探:
    “其實安裝你們的這個在線監測方案,場裏不是每一個工人都同意的,你想啊,你們安裝了人工智能,把運維工人的工作搶了,那他們以後靠什麽吃飯?”
    三個風電場為附近鎮上的居民提供了不少就業崗位,尤其是運維團隊的技術工人,好不容易在發電國企謀個穩定的好職位,待遇在當地也算是拔尖的。
    如果風機上有了自我檢測的人工智能設備,自然而然也就不需要那麽多運維人員了,就業崗位變相壓縮,這相當於砸了別人光鮮亮麗的飯碗。
    “現在已經不止幾個運維工人寫匿名信發到總集團抵製AI了。”喻工慢悠悠地說:
    “我們這些管理,為了安撫他們,也是花了不少功夫。”
    AI發展至今,各類被抵製的說法已經是常態,人類高速發展時期,有關AI的各類配套也在完善,一些能被AI替代的崗位在消失,同時也會產生新的就業崗位。
    但風機的人工運維現在明顯是不可替代的。
    被喻工這樣提點,在場的人都明白,他是用這件事拿喬,真正的目的還是要讓阮流蘇幫他們做科創項目。
    於昕眠盡管是氣象顧問,也仍然有些著急,她沒經曆過工作,科研思維慣性讓她習慣主動承擔責任:
    “喻工,風況研究這部分我可以承擔,我們還是希望您可以正視人工智能現在在工業化上的應用,從一定程度上來說,我們其實是在縮小運維工人高空作業的危險係數。”
    做科創項目對於昕眠來說不是什麽難事,但她這樣出頭,沉不住氣,無疑中了喻工的話術圈套。
    工作十餘年的工程師,不止修行的是技術,還有在職場上的博弈。
    而於昕眠的膽小,直接打破了梁格剛才和喻工之間的博弈。
    “那就麻煩於博士了,我稍後把科創項目相關的開題報告發給您看看。”
    喻工臉上不經意露出滿意的笑,於昕眠果然上套了。
    梁格臉上有點掛不住,和學生打交道就這點麻煩,什麽都肯幹,幹什麽都踏實,但沒經曆過社會上的爾虞我詐,於昕眠她聽不出好賴話,風場這個副總工程師才幾句話,就把她套死了。
    人手不夠分,總不能讓她一個實習顧問負責和風電場的工程師對接做科創吧?
    萬一涉密了怎麽辦?誰能擔責?
    梁格圓滑,他一時間沒開口,他不願因為這種事得罪甲方,主要他也不夠級別,萬一這單子黃了,他可不想年終獎打水漂。
    “喻工,這個科創項目,我們眼下真的合作不了。”阮流蘇看了眼梁格的臉色,突然開口說:
    “做變槳符合還需要了解您當下風機的葉片參數,測算出葉根和螺栓的受力,載荷,再進行強度校核。我看風場的機型年代普遍比較久遠,您有當初葉片建模的參數嗎?複核報告還保存嗎?就算保存了,最近三年的測風數據還有將近大半年的缺失,再進行一個完整周年的測風還需要等六個月。”
    阮流蘇說話態度誠懇,語氣也十分婉轉,直擊幾個關鍵技術點反駁:
    “等有了六個月的測風數據,到年底,科創項目的時間也該截止了。”
    喻工不死心:
    “做項目嘛,有數據就做細節,數據不完整,我們可以做預測,估算,於博士,您說是吧?”
    阮流蘇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於昕眠,打斷了她想說的話:
    “預測,估算也需要大量數據樣本,我們現在,算法,風電,到硬件工程師,人均兩個項目起步,如果再接科創,無疑是加重團隊的負擔,我們不做。”
    唐聞洲用腳輕輕碰了碰於昕眠的腳,以不經意地動作示意她別說話,然後頂著一張桃花臉笑著附和阮流蘇,唱起紅臉:
    “是這樣的,喻工,您看接了這個項目,我們專利至少三個月,論文精雕細琢,也得小半年,這還不算研究時間,大家都忙,拖時間久了您這兒也交不了差,對吧?”
    這位副總工程師還想合作,斯見微突然走進來,笑著握手和喻工打了個招呼:
    “喻總工,您這不是為難我們的人麽?”
    他放開手,又轉身對身後的下屬們說:
    “我和路工剛才在和法務部對接,很多確實有些條件達不到,是我們智源科技沒考慮周到。”
    斯見微突然變臉:
    “買賣不成仁義在,孟瑤鎮三個試點和係統就當我們智源科技送你們了,另外我也將收回之前幾個關於大偏航策略的專利使用權,PLC係統的調試服務截止到這個月月底,您看怎麽樣?”
    斯見微不慣著他們,轉身就往外走。
    他前後來雲南調研了一年多,誠意已經足夠,最不愛別人在簽單前突然加條件。
    誰沒做過甲方?
    他斯見微做甲方的時候,還沒成年呢!
    想拿捏他的團隊?
    不可能的事兒。
    他還能鬥不過這群人?
    梁格跟上斯見微的腳步,直接往外走,看見路聿青等在門口,臉色也不好。
    阮流蘇這才明白,梁格之前擔心的進展不順是什麽意思。
    怪不得雲省孟瑤鎮這三個風電場要用藍色封皮特別批注,其他人都說是最難啃的,這次連路聿青這種不輕易下凡的總工級別人物都來了。
    一行人剛往外走了沒幾步,又被總工叫住,斯見微剛懟完人,臉色不好,看了眼路聿青。
    路聿青努力扯出一個微笑,迎接其中一位總工程師。
    “這事兒還有的商量,你們不說這幾天還要在各個樣機和試點調研嗎?”那位總工走過來拍了拍路聿青的肩膀:
    “遠道而來,總不能一點收獲都沒有,先讓各位好好看看我們這裏的風機。”
    事情還有轉機。
    可合作就是這樣,技術問題解決了,總有人為問題需要逐個攻破。
    大家心裏都憋著火氣下山。
    晚上路聿青做了個飯局,把團隊裏的工程師都叫安撫。
    出差第一天就碰了釘子,工作聊得都挺好,但人家還是不同意把這一百五十單給智源科技。
    說白了,項目審批下來,你能做,其他公司也能做,全國不止這一個團隊在做智能運維,推廣AI在線,還是給的好處不夠。
    南方市場一直是薄弱,光有誠意還不夠,人脈幾乎是從零開始,想在這裏拿項目,彎彎繞繞太多了。
    誰說學曆高,身上傍有技能,別人就得高看你一眼?
    都是養家糊口的,到了求合作當乙方的時候,還不都得裝孫子。
    士氣低迷,斯見微把人帶到鎮上最好的餐館,路聿青去超市買酒。
    孟瑤鎮不大,最好的餐館也沒那麽像樣,簡陋的門麵裏麵是幾張木桌和木凳,門口的冷餐櫃裏是新鮮宰殺的牛肉。
    梁格進去招呼人把三張木桌拚成一張,八九個人圍著木桌坐下來。
    都是農家人自己做的家常菜,連菜單都沒有,老板過來說了幾樣蔬菜,斯見微熟練地點菜:
    “薄荷炸排骨,香茅烤魚,洋芋餅,涼拌木瓜,再清炒兩個素菜,都要雙份,上三個銅瓢牛肉鍋。”斯見微看了下人數,又補充:
    “大老爺們兒多,每鍋再額外多加半斤牛肉,半斤牛雜。”
    路聿青抬了兩打冰鎮啤酒過來,拆開,除了兩位女士,其他工程師每人麵前擺了兩瓶:
    “明天不幹了,誰的電話都他媽別接,喝好吃好睡到自然醒。”
    團隊都是碩士畢業,走哪裏不得被人畢恭畢敬地叫聲工程師,窩囊氣受了就得有地兒撒。
    斯見微開阮流蘇旁邊的凳子坐下,在她跟前放了兩瓶氣泡酸角汁。
    她看了眼桌子,看起來有些油膩,她吃飯對環境一向沒要求,倒是無所謂。
    斯見微這種挑剔的人居然能受得了。
    阮流蘇把氣泡汁分給於昕眠一瓶,又聽見斯見微開口問別人:
    “你們吃不吃炸蟲子?”
    有幾個人拚命搖頭。
    那還是不點了,那東西擺在桌子上,受不了的人估計飯都吃不下了。
    斯見微和路聿青把老板送過來的碗筷用開水燙了燙,不一會兒,銅瓢牛肉鍋連著幾個配菜上來,聞著香氣,大家也都餓了,先大快朵頤。
    牛肉軟爛,蹄筋筋道,老板提示牆邊的小桌子,說可以自己調蘸水。
    大家都起身依次去弄點調味蘸水。
    周圍沒人,斯見微弄了個小碗,舀了香油,蠔油還有其他調料,最後加了勺辣椒麵和胡辣椒調勻放到阮流蘇麵前:
    “嚐嚐。”
    他又舀了勺牛肉放到阮流蘇碗裏:
    “多吃點。”
    阮流蘇本來就餓,用牛肉沾了蘸水,眼睛一亮:
    “好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