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她要馴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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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加大錢改的後排,舒適度直接拔高了一個檔次,那年暑假他挺忙的,夜晚工作完,接著阮流蘇出來逛逛,如果時間長的話,就得玩點別的。
    安全套就是那個時候買的,阮流蘇膽子小,不是足夠安全的地方,她放不開,所以一盒也就沒用幾個,還剩了點,扔在車裏他給忘了。
    現在早過期八百個月了。
    他視線掃過阮流蘇頭上紅腫的印子,剛剛那股心頭的癢意又化成滔天怒火。
    他媽的,他非弄死這幫人。
    害得阮流蘇腦袋都給磕紅了,她皮膚太嫩,不好養,上回在倫敦被黑人磕青了,她都養了半個多月。
    可把他心疼壞了。
    斯見微沒發現自己冷不丁地瞧了阮流蘇很久。
    他眼神銳利,都快長到阮流蘇臉上了。
    直到接收到她瞪過來的眼色,仿佛在說:你看什麽看,不怕別人發現?
    “先消毒。”
    斯見微從唐聞洲手裏拿了棉簽,用小瓶酒精蘸濕遞給阮流蘇,看她對著鏡子弄傷口,忍不住蹙眉低嘖一聲。
    梁格透過後視鏡看斯見微的失態,生怕他一個沒忍住,就直接在車上要幫阮流蘇擦藥,又或者幹別的什麽出格事。
    要是隻有他們仨,那無所謂了。
    好歹也得給車上另外兩個年輕人一些緩衝時間吧?
    梁格找著話題:
    “阮工你以前是不是遇到過這種事兒啊?處理今天這種情況,挺利落的,立刻就反應過來錄像取證,電腦也藏的好,卡在座位下麵,隻要車門鎖著,他們很難輕易搶走。”
    “剛工作的時候也去風電場實習過,遇到類似的村民堵路要錢,直接來搶電腦的。”阮流蘇在車上講了一點:
    “那回我也和於博士一樣,直接傻了,特別害怕荒郊野嶺的,他們搞什麽人命,但這些人不敢,他們就要錢,搶到值錢的就一哄而散了。”
    這話不說還好,一說斯見微又冷笑一聲,非常的不高興了。
    少爺可沒遇到過這種事兒,上山的時候,斯知博怕獨苗出事,還要配好幾個保鏢,他自己也能打,根本沒人敢搶他。
    他當年讓阮流蘇跟他一起享福,她偏要吃苦。
    斯見微拿過她手裏的棉簽,扔到垃圾袋裏,剛鎮上錄了大半天的筆錄,有點累,他們從警局出來後直接回了劉卓陽家的民宿。
    於昕眠幫阮流蘇和唐聞洲處理傷口,等到劉卓陽放學,斯見微單獨把他和梁格叫進房間問:
    “你們鎮上,姓白的有幾家?往風場去的那幾個村子呢,有沒有姓白的?”
    一個鎮或者一個村,姓氏就那麽些,尤其白算是稀有姓氏,數量少。
    劉卓陽報了幾個名字。
    梁格說:“你用方言再複述一遍。”
    劉卓陽說到“白岩”,梁格點頭:
    “好像是叫這個,他家裏是幹嘛的?”
    “他們家三個兄弟,白嚴排老大,他和白老二都是在山上種茶,種果樹。白老三是個大學生,在風電場裏麵幹運維,之前我爸他們單位風場做慰問家屬活動的時候,他來過我家。”
    劉卓陽想了想又說:
    “白老大的親家,以前選舉進過村委會,以前也算是那邊村上的地痞流氓,現在政策好,才收斂很多。”
    斯見微又問了住址還有其他情況。
    到了快晚飯的時候,斯見微突然說有事要出門。
    沒往外走兩步,就遇到了路聿青,他正在單獨向唐聞洲了解情況。
    “你幹嘛去?”路聿青看著斯見微陣仗就不對,手上還揣了雙騎摩托用的黑色皮手套。
    斯見微也不回答他,繼續往外走。
    路聿青給唐聞洲使了個眼色,跟著斯見微走了兩步,民宿院子裏的人徹底聽不見聲以後,斯見微才說:
    “打架,會不會?”
    “會!”唐聞洲回答的超大聲。
    這幫人,今天打他就算了,還敢打阮流蘇!操他大爺,必須揍!
    “等會兒。”路聿青在路邊賣土豆的大爺那裏花五塊錢買了個麻繩袋子:“走。”
    斯見微愣了下:“你真會假會?”
    “靠,我員工被欺負了,必須揍!”
    上了大G,斯見微又從中控翻出一雙黑色皮手套扔給路聿青,二人開車直奔蓮萍村,拜訪白嚴。
    村子裏大部分年輕人都出去打工,有哪些男丁還在家的,一問就知道。
    村民隻知道他們開奔馳,車底盤高,車身大,看起來很氣派,以為是白家人從城裏認識的什麽大款,指路詳細又殷勤。
    下車前,斯見微一個電話打給了秦殊絕:
    “秦縣長,我是智源科技風電業務部總監斯見微,我現在實名舉報,果清縣孟瑤鎮蓮萍村前村幹部女婿白嚴利用職務之便,集結地皮流氓,打傷我員工,在風場進山路上打劫!”
    斯見微說完就把電話掛了,和路聿青唐聞洲下車。
    他現在要多虧了這輛豪車,三個人從車上下來待遇就是不一樣。
    一個中年胖男人直接從青磚黃牆的屋裏出來,一臉諂媚,給他們遞煙抽:
    “三位,不知道過來我們村裏幹什麽?投資開發,還是賣茶葉水果?”
    斯見微接過煙找這男人低頭,讓這中年給了個火兒:
    “想看看茶山,做個茶葉品牌。”
    路聿青又指了指另一邊的果樹:
    “那邊是什麽樹?”
    “核桃樹,去看看?”
    “你叫什麽?”
    “白嚴,這一片都是我們白家的。”
    “上車。”
    路聿青要爽大G,斯見微在副駕駛坐著,吸了兩口煙,嫌味兒太嗆,直接扔掉,給白嚴遞了根自己的手卷煙。
    白嚴點火,和他們閑聊。
    斯見微一根煙抽完,碾滅煙蒂問他:
    “這片果林裏打理核桃樹的那幾個果農呢?”
    阮流蘇他們一行人早上就是在這條路上被打劫的。
    上午報警,下午果林就放假,唬誰呢?
    白嚴吸了口煙,確實比他的高檔多了,他笑著說:
    “最近休息,沒讓他們幹活。”
    “這一片兒怎麽沒監控?”
    “前段時間壞了。”
    “哦,那是對你們挺不安全的。”
    路聿青把車停下來,把人又往樹林裏麵引了引,確實沒看見有別人。
    那挺沒勁,就白嚴這虛胖體格兒,斯見微一個人能揍倆。
    路聿青往遠處走了走,衝斯見微揚了揚下巴。
    唐聞洲走兩步,也要上,被路聿青攔住:
    “你第一回打架?”
    唐聞洲先是愣愣地點頭,然後又搖頭:
    “幼兒園打,算嗎?”
    路聿青扯了個笑出來:“那你先在旁邊看著。”
    唐聞洲看著斯見微不緊不慢地帶上黑色手套,走近白嚴,還沒等他說話,直接從他背後過去,抓著白嚴的頭發狠狠往後一拽。
    白嚴被他拽得悶聲一哼:
    “你想幹什麽?”
    話還沒說完,腦門兒上就挨了斯見微一拳。
    白嚴慘叫一聲:
    “你們為什麽打人啊?!”
    “他媽的打的就是你!哪有那麽多為什麽?!”
    斯見微仔細回憶,他已經好幾年沒打過架了。
    除去青春期躁動的那些時候,上一次還是在倫敦,因為阮流蘇被黑人侵犯,他把那個黑人臉都快砸爛了。
    斯見微很會打架,專往人痛點上踢,拽著頭發,往旁邊的灌木叢裏拖,白嚴臉上被劃破,頂多一點皮肉苦,其他要害很難傷到:
    “那車上有女人你看不到?”
    “他媽的就會打女人是吧?”
    “也不看看是誰的女人,你就敢動?”
    斯見微轉而往小腿,屁股上踢,白嚴剛準備起來反抗,就被他摁著腦袋往土裏砸,力氣不大,就是碾在小石頭上,特別疼。
    過了一會兒,遠處林子裏有了動靜。
    在遠處盯梢的路聿青直接拿出來剛才從路邊買的麻袋,跟唐聞洲說了聲:
    “快,來幫手了。”
    兩個人疾步跑過去,掀開麻袋,把白嚴套進了麻袋裏一抬,扔到大G裏。
    斯見微的右手剛才有一拳打偏了,砸到樹根上,有點疼,車是唐聞洲開的。
    他一腳油門踩出去,車速飛快,路聿青和斯見微把白嚴扣在車上,抽空給唐聞洲來了那麽一下子:
    “靠,你他媽開慢點兒,好不容易引出來的人,別這麽給甩沒了!”
    白嚴在麻袋裏罵罵咧咧,先是用方言罵人,隔了一會兒又用蹩腳的普通話罵了兩句,剛說完,斯見微又給了他臉上兩拳。
    秦殊絕接斯見微舉報電話的時候,正在鄉鎮府加班。
    他先找到了白家的聯係方式,給白嚴家打了個電話,問白嚴去哪兒了,想找他聊聊。
    白嚴媳婦炫耀,跟秦殊絕說,剛才有兩個開大G的年輕土豪過來,把白嚴接到山裏去了,說是要做果園和茶葉。
    秦殊絕掛了電話,捏了捏鼻梁骨。
    心想,壞了,倆刺頭碰一起去了,能有什麽好事兒。
    秦殊絕從斯澗羽嘴裏聽過一些關於斯見微青春期叛逆時,做過的中二事兒,無外乎要當校霸,認兄弟拜把子搞幫派這種。
    路家關係和秦家關係也好的很,秦殊絕和路聿青初高中都是同校,這刺頭的事,他也沒少聽過,是有些暴力天賦的。
    秦殊絕先給斯澗羽打了個電話:
    “小羽,你把斯見微女朋友的手機號給我,你弟怕是要出事!”
    秦殊絕本來想說“搞事”,想了想這是在辦公室,隻好低聲說了“出事”。
    秦殊絕先去接了阮流蘇,然後又問清楚白嚴的家庭住址,決定開車先去賭一把。
    車子在盤山公路繞了半天,特地走了好幾個有監控的地方。
    大G後排空間大,斯見微和路聿青把白嚴摁在後座車底,有麻袋擋著,大概率是看不清楚人。
    等溜了後麵的幾個村漢足夠久了,斯見微看了眼表才說:
    “時間差不多了,送白嚴回家。”
    大G停在白嚴家門口,又是刻意避開了監控,套在麻袋裏的人直接被扔在家門口。
    唐聞洲往外開了沒幾米,秦殊絕的帕薩特就到了。
    時間卡的剛剛好。
    秦殊絕的車跟在後麵開了十幾分鍾,斯見微一直沒讓唐聞洲停車,唐聞洲又不認識秦殊絕的車。
    一路開出蓮萍村一陣,找到個方便停車的地兒,斯見微才讓唐聞洲靠邊停下。
    秦殊絕也停下,但斯見微沒想到,老狐狸把阮流蘇也帶過來了。
    幾人什麽都沒說,唐聞洲有些摸不著頭腦,路聿青攬著他往帕薩特裏上。
    “你幹嘛?”唐聞洲一邊跟著路聿青走,一邊回頭看往斯見微方向走的阮流蘇。
    “上車。”路聿青摁著唐聞洲的腦袋,用蠻力把人往車裏塞。
    唐聞洲指著阮流蘇問:
    “蘇蘇呢,蘇蘇還沒上車,不等等嘛?”
    路聿青沒回答。
    秦殊絕臉上略過和風般的輕笑:
    “她要馴狗。”
    剛才揍白嚴的時候腎上腺素飆升太高,斯見微感覺不到疼。
    把白嚴丟下去後,他的手套就有些緊了。
    斯見微把手套摘了,發現右手手背的關節腫了好大一塊,不過也沒什麽口子,回去擦點藥用冰敷一敷,應該沒人能看出來。
    斯見微不想讓阮流蘇發現他去打架了,才戴了雙手套做防護,現在被秦殊絕這麽一搞,阮流蘇八成全猜到了。
    真煩。
    斯見微跳下車後就雙手抄兜,站在原地等阮流蘇走過來。
    她剛才和秦殊絕揮手告別的時候,眼睛還笑得彎彎的,再回過頭看斯見微的時候,一點表情都沒有了。
    這女人怎麽能這麽雙標?
    斯見微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她,又有點不太高興了,聲音也有些躁:
    “你怎麽過來了?”
    阮流蘇停在他跟前,從下往上打量斯見微,他黑色運動褲的褲腳上還沾有灰土,雙手一直抄在兜裏,不敢拿出來。
    “把你手拿出來。”
    阮流蘇不跟他兜圈子,她氣都快要氣死了。
    她頭上的傷剛敷好藥,到飯點的時候,她發現斯見微唐聞洲都不在民宿,門口的大G也沒了。
    阮流蘇越想越不對勁,問劉卓陽剛才和斯見微聊了什麽事後,她立刻就反應過來,斯見微肯定是去打架了。
    他倒是貼心,知道梁格有老婆孩子,不能出事,隻帶了個唐聞洲。
    “我就不。”斯見微沒動,低哼一聲:“我的手,我想放哪兒就放哪兒。”
    “拿出來!”阮流蘇伸手去拽他的袖口,白色防曬衣的袖口也沾有灰土。
    看來秦殊絕猜的沒錯,他在車上就說,白嚴的老丈人是村委會幹部退休,當年在蓮萍村開山修建風場的時候,白家人就反對的最厲害,他們都是靠山吃飯的,把祖宗留下來的風水都給破壞了,還吃什麽?
    現在白家有個小兒子在風場幹運維,又說風機上要裝人工智能,代替他們運維工作。
    白嚴上訪了好幾次,專挑風場錯處,從風場領導到鎮裏的政府都很頭疼。
    阮流蘇他們昨天被打這事兒,十有八九就是白嚴他們搞得鬼,地點附近正好是白家的核桃林,警察根據阮流蘇提供的錄像出警,人早躲到山裏了,這片他們熟,警察在山林裏抓人,是要些時間的。
    “你到底拿不拿出來?”阮流蘇手上用了力,弄得斯見微關節受傷的地方特別疼。
    他癟著嘴,先是一聲不吭,死強著不肯拿。
    不知道阮流蘇捏到哪塊兒傷口了,斯見微眉峰終於緊蹙了下。
    阮流蘇知道他這是疼得厲害了,鬆手往後退了一步。
    “斯見微,我數到三,你再不把手拿出來,”阮流蘇指著斯見微的右手,想了下,警告他:
    “我就不坐你車了,我走回去!”
    這是阮流蘇頭一回這麽威脅斯見微,有點不熟練,特別是思考的那一秒。
    她感覺氣勢上都比一開始弱了一頭。
    但阮流蘇連“一”都沒開始數,斯見微剛才一臉冷酷的神色立刻就變了。
    他手終於伸出來,左手拽著阮流蘇,右手伸到阮流蘇她眼跟前,超大聲地說著反話:
    “瞧把你能的,你讓我拿我就拿?”
    本來挺幹淨好看的手,現在手背中指和無名指的關節上腫了一大片,還泛著烏青。
    阮流蘇什麽也沒說,就抬頭瞪著斯見微。
    “你這樣瞪我幹什麽?”斯見微依然趾高氣昂地解釋:
    “你別覺得我吃虧了啊,我可沒打輸,他都被我摁著打,根本還不了手的,我這一拳是自己砸偏了,打到樹根上了!”
    媽的,打一個比他矮一頭的中年胖子,他還受了點小傷。
    還被阮流蘇知道了。
    多丟臉啊。
    阮流蘇看他手背上鼓起大片,心就那麽突然疼了一下,她抬頭問斯見微:
    “你不知道下手輕重嗎?”
    斯見微仰著下巴,垂眸睨她,滿臉的不高興:
    “打都打了,還分什麽輕重?”
    “我就沒受什麽傷,犯得著你再去替我報仇?那塊林子裏都是昨天找我們茬的人,警察一時半會兒都抓不著,要是出了什麽差錯,你就不怕在這荒郊野嶺的被打死?”
    阮流蘇直接被氣昏了頭,監控被那幫人弄壞了,真被打傷打殘了,連個證據都沒。
    她有時候真的懷疑斯見微的腦回路:
    “在倫敦那回也是,保鏢都在,你還非要上去揍人,還被人用槍打傷了,胳膊都治了一個多月,還有高一和別人搶籃球場,差點就是聚眾鬥毆了。你是不是特別喜歡打架?打架有什麽好處?”
    阮流蘇說得有些激動,停下來喘口氣,忍不住用手推了把斯見微:
    “你們家就你和你爺爺了,你不要命,你總得想想老人吧?你都多大了啊,斯見微,你都快三十了,以為自己是貓啊?有九條命?能經得起這麽折騰?”
    斯見微就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還會被阮流蘇這麽動手,他都沒站穩,被推的後退了半步。
    這股委屈勁兒就這麽上來了。
    幫她出氣,她還不領情。
    “我怎麽可能被打死?我不是找了兩個幫手?阮流蘇,你把我想的也太蠢了吧!”斯見微嘴角往下撇,聲音也跟著大了些:
    “再說了,我怎麽折騰了?他指使別人打我女人,我給他點兒教訓不行嗎?”
    阮流蘇隻覺得這會兒都有點急火攻心了,她就閑的要管他,怕他出事。
    斯見微才想不到這些,他一直都覺得自己特別厲害,做什麽都十拿九穩,又怎麽會把“萬一”,“可能”這種小概率事情放在眼裏?
    “我多餘的管你!”阮流蘇扭頭就走,懶得跟他廢話。
    這回又是斯見微吵贏了,但他覺得自己好像輸了,三兩步追上去拉阮流蘇:
    “上車,你這樣走回去,走到明天也不行啊。”
    阮流蘇被他拽得鬆不了手,扭頭過來質問他:
    “你剛剛說,誰是你女人?”
    “除了你還能有誰?”斯見微愣了下,聲音都小了半截。
    “你別亂扣帽子!”阮流蘇站在原地冷笑:
    “也別打著為了我的幌子去打架,我可擔不起這個名頭。”
    阮流蘇專往斯見微心口上紮刀子:
    “況且我承認我是你女人了嗎?我跟你什麽關係啊?你有什麽資格這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