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讓我親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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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早上,雨勢依然有些大,了解山上的情況後,斯見微讓於昕眠和梁格繼續留在風場監控室調研,不著急下山返程。
    秦殊絕邀請了蓮萍村村民代表,頗有威望的風電專家評審,還有風電場工程師及智源科技四方一同去鎮政府做評審報告。
    場合正規,阮流蘇化了淡妝,又換了身灰色毛衣和白色闊腿褲,沉穩大氣。
    有過昨晚的討論,阮流蘇和風電場工程師達到立場統一。
    阮流蘇從三個大方向來說服評審專家和村民代表。
    首先是風場噪音問題,這點秦殊絕在半年前已經開始著手分貝數據收集,平均值和峰值遠遠低於法定噪聲限製。
    其次是風電場對生態的危害,孟瑤鎮附近的三個風場在選址和建設過程中都嚴格遵守設計規劃,這點相關生態專家也做過詳細評估,對當地風向及大氣流場影響微乎其微,對此阮流蘇還附上了三個風場,一百五十台風機的流場仿真來做科學依據。
    最後是風電場對該地區的經濟效益,不僅僅是風電場內部的就業機會,還有後續的相關景區開發。
    不管是做個人報告,還是解答各方問題,阮流蘇都保持謙遜溫和,但對自己的觀點,又保持堅定清醒。
    她言行舉止得體大方,麵對刁難,那雙圓眼裏也總是透露出善意和關懷,沒有絲毫不耐。
    斯見微坐在她旁邊打配合,但全程幾乎不需要怎麽開口。
    他默默地看著她,想起六年前他們闊別多年後見麵的場景——
    在一眾濃妝豔抹的女人裏麵,阮流蘇背著雙肩包,白T牛仔褲,清清爽爽,又怯生生,但也隻有她真誠地認真對待他的每一個條件,甚至會為了廚藝那一點,做足準備。
    斯見微至今仍然在後悔,他用了最無禮,傲慢,粗鄙的方式,以肉體強行為二人綁上了一層關係。
    他愛的熾熱,卻也淺薄。
    住在一起的那兩年,他總自以為是地認為他是為了她好,將她困在自己的股掌間,強迫她做溫室裏的鮮花。
    卻不知她明明是最堅韌的野草,火燒不盡,風吹不倒。
    心疼嗎?
    斯見微當然心疼,在他看來,人的迅速成長必然伴隨傷痛。
    斯見微寧肯這些傷痛由他來承受,如果他們還在一起,他絕對不會讓受這個苦。
    與此同時,斯見微又覺得挺好的。
    分開的這四年,他們都沒有頹敗,而是不停地汲取力量,變得更加強大。
    時間並不能打破困境,但能力可以。
    結束的時候,阮流蘇偏頭問斯見微:
    “斯工,你還有什麽要補充的嗎?”
    “你說的很棒,完全代表我司意見,我沒有任何異議。”斯見微誇完了看到阮流蘇臉上又有了點紅暈。
    他們以前很少會產生事業共鳴。
    秦殊絕作為本次調解和風景區開發項目的牽頭人,含笑傾聽完畢,等斯見微語畢才從容接話:
    “孟瑤鎮的進步需要我們全體人共同努力,我作為政府代表,絕對堅持中立,不做任何偏袒,如果風場,專家評審,村民,還有智源科技四方都沒有異議,還請往後的項目開發過程中,大家積極配合,保持大局觀,適當讓步。”
    座上賓紛紛接話:
    “一定。”
    秦殊絕笑著長舒一口氣,又在感慨:
    “工程類項目,拖得越久,越不利的是普通老百姓,還請各位為我們鎮上的人民多多考慮。”
    斯見微不多廢話,痛快地簽了助農訂單,又幫秦殊絕介紹聯係投資人。
    從鎮政府商討完這些事情,秦殊絕招待一行人在食堂吃個便飯。
    兩個人獨處的功夫,阮流蘇好奇:
    “斯見微,你居然就這麽任由秦殊絕就這麽敲了你一筆,他為什麽不直接找秦書淮幫忙呢?”
    斯見微接過阮流蘇手上的電腦和資料:
    “直係親屬得避嫌,他哪兒犯得著我花心思?你等斯澗羽來了,他們有的鬥。”
    秦殊絕今年剛滿三十一歲,能走到這一步,靠的也不單單是他嘴裏的為國為民。
    政治精英的成功,光正直,無私,奉獻,遠遠不夠,有時還得會詭詐,陰謀,厚黑。
    照現在斯澗羽和秦殊絕兩個人的事業這麽發展下去,以後修得圓滿的幾率微乎其微。
    斯見微不信秦殊絕真能做到不存一點私心,但他管不了,最多送個人情,把賬記在秦書淮頭上。
    午飯的時候暴雨再次傾盆而至。
    還沒來得及吃飯,秦殊絕帶著幾個年輕人匆匆過來。
    他們手上拿著幾件黑色雨衣和雨靴。
    “出事了嗎,秦縣長?”阮流蘇看秦殊絕臉上露出憂色,他很少表露出負麵情緒,大多數都讓人如沐春風。
    “這雨下的時間太長,進山的路上有幾處已經發生山體滑坡,我們得去現場指揮工作。”秦殊絕讓人把雨衣分發下去,又問斯見微:
    “鎮上青年人不夠用,你有空參加誌願者巡邏隊伍嗎?”
    “有空。”斯見微拿了套雨衣:“這兒的路我熟。”
    “我也有空!”
    阮流蘇從他身後冒出來,被斯見微揉了把腦袋摁回座位上:
    “好好吃你的飯,婦女和兒童呆在家裏就成。”
    秦殊絕也輕笑著說:
    “阮工有這份心,我替孟瑤鎮人民感謝你,但這種巡邏的任務交給我們青壯年男性就好。”
    秦殊絕拿出地圖,給斯見微指了塊大概範圍。
    斯見微點頭,然後又看了看阮流蘇:
    “我先把她送回去,再去找誌願隊。”
    回到劉卓陽家裏已經是下午兩點多。
    車子在門口停好,阮流蘇才推開一點車門,失控的風卷著雨水全部拍到她臉上,頭發都濕了些。
    “等著。”
    斯見微撐了把傘跑下車,到副駕駛擋住風雨,問她:
    “鞋子能見水嗎?”
    阮流蘇今天為了評審會,打扮莊重,特地把運動鞋換成了高跟。
    斯見微想直接把她抱進屋裏,但考慮到屋裏有人,阮流蘇也不會情願。
    “能。”
    阮流蘇沒那麽矯情,下車又被斯見微護著往裏走。
    有斯見微擋著,她身上沒淋濕什麽,劉卓陽媽媽遞過來幹毛巾:
    “唐聞洲和劉卓陽也去巡邏了,滑坡了好幾個地方,他們都怕雨大了有泥石流。”
    斯見微套上黑色大雨衣又換了雨靴,隻露出來一雙好看的眉眼。
    阮流蘇看他裝扮忍不住笑出來。
    “你笑什麽?”
    斯見微伸手去捏她的臉頰。
    阮流蘇偏頭躲開他的手,調侃他:
    “每次見少爺都特別洋氣,連穿睡衣的時候也要講究款式,就沒見過你穿這麽接地氣的衣服。”
    “不帥嗎?”斯見微輕哼一聲。
    確實是不好看,他剛才照過鏡子,這黑色大鬥篷,比牛肝菌還難看。
    “好看得。你要注意安全,知道嗎?”阮流蘇伸手試了試他帽簷下的繩子,抿了抿嘴,叮囑他:
    “這裏係緊了,盡量不要長時間淋到頭發,不然要感冒的。”
    “好。”
    斯見微垂眸看了她一會兒,一雙深情眼像黑色玻璃珠,又亮又剔透。
    他轉身往外走了沒兩步,被心底那股酸脹感拉扯,又解了抽繩,回頭喊了一聲:
    “阮流蘇。”
    “怎麽啦?”
    阮流蘇以為斯見微有什麽事,三兩步跑回他麵前,抬頭看著他。
    她半濕的幾縷碎發黏在額頭上,白色褲腿也幾乎濕透,看起來有些狼狽。
    但眼底清淩淩的光如同晴朗夏夜的月亮,吸得人挪不開眼。
    “讓我親一口。”
    斯見微說完就捧著阮流蘇的臉,重重地在她側臉上親了一下,然後又飛快地鬆開。
    臉紅之前,斯見微又把帽子帶了回去,一邊係著帽簷的抽繩,一邊往外跑。
    厚重的雨簾裏,斯見微背影輕快。
    簡直了。
    他愛死阮流蘇這樣帶光的眼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