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賽結束的蜂鳴器聲響起，李維將手裏的球扔向前場。
    他的手臂極有力量，球很輕易地就被拋向前場的球筐，砸在透明鋼化玻璃的籃板上。籃板四周亮起的紅燈宣布比賽的結束，雙方的比分定格在142:130，長島籃網將優勢保持到了比賽最後。
    隊友們自發聚集到場地一角，互相擊拳、擁抱，這是他們作為團隊拿下的第二場勝利。雖然他們很鬆散，很草台，但勝利總是鼓舞人心。
    布雷特和狼隊教練紐曼貝克握手致意，兩人戴著口罩，無論輸贏，眼神中都透著疲憊。紐曼貝克離失業又近了一步，母隊森林狼即將迎戰洛杉磯快船，大概率凶多吉少。一旦小桑德斯下課，紐曼貝克也將岌岌可危。
    贏下比賽的布雷特心情同樣一般，比賽在一種半失控的狀態下進行。缺少訓練磨合的球隊，打著打著就陷入各自為戰的混亂狀態，既定戰術安排很難維持超過三分鍾。
    尤其防守端，在第四節最後階段，狼隊一度將分差縮小到6分，就是因為防守陷入混亂，他們差點被對手完成大翻盤。是靠著李維在籃下連續穩固的護筐和後場籃板，以及外線艾利奧科博和香農斯科特的三分球，才重新建立優勢，保住了勝利果實。
    和紐曼貝克一樣，布雷特意識到發展聯盟主教練可能是全世界所有職業、非職業籃球聯賽教練中最不自由的一個。哪怕做一個小學的籃球隊教練，都能在自己球隊擁有絕對權威。你擁有所有的權力，相應承擔全部責任，權責一體。
    發展聯盟不同，母隊作為幕後操縱者，要求主教練執行各種指令，一切要圍繞母隊的利益轉，包括戰術安排、陣容打造。同時，子隊也有戰績要求，打得太差主教練一樣要下課。也就是說，你隻有有限的權力，卻要承擔最多的責任。
    從季前賽開始，長島籃網的戰術就被母隊遙控，布雷特深感拘束。他試圖加強球隊控製，可球員們大概知道他不是最終權力人，對他有點愛答不理，不太放在心上。
    這樣的執教體驗，和布雷特剛接手這份工作時的初衷截然不同，他以為會有自由和空間打造理想隊伍進而有一番成就，哪知道自己隻是小白鼠管理員。
    剛才比賽進行中，布雷特看到場邊的籃網球探組，加裏聖讓和艾迪奧蘭。布雷特已聽到風聲，布魯克林籃網渴望在發展聯盟抽調一名內線球員作為備份。長島籃網的球員是重點考察對象，其它球隊球員同樣被列入觀察名單。
    本場比賽，狼隊的內線泰勒庫克被李維全麵壓製，李維22分15個籃板球5次助攻3蓋帽3搶斷的表現，已經足夠他去NBA闖蕩一下。
    正如班奇所說，發揮出色的李維很有可能被抽調簽約，屆時布雷特手下最好的防守球員將離他而去，而長島籃網的勝負壓力會繼續壓在布雷特的肩上。賽季這才剛剛開始呢。
    場上，握完手的布雷特走到李維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說：“剛剛最後那球計入投籃次數，你的命中率會下降。”李維聳聳肩，說：“我不在乎，我們贏了。”
    布雷特瞪著李維：“你真的不在乎？你在第二節末端，還有第四節開始，並沒有好好防守。你眼睜睜看著對手殺入籃下卻什麽都沒做。還有，你投入快攻比回防更加積極，難道不是嗎？”
    李維確實這麽做了，但他不認為自己有錯，因為在比賽某些階段大家都這樣。兩隊相持，防守鬆弛，互刷數據，等到關鍵節點再發力。這是比賽的節奏，沒有人可以從頭到尾緊繃著一根弦，這畢竟不是NBA總決賽或者奧運會淘汰賽。
    “如果對我的表現不滿意，你可以把我換下來，布雷特。”
    “是的，你說的沒錯。所以，下一場你替補，我什麽時候讓你登場，你再登場。”
    沒想到布雷特真就借著這個話頭，將發揮不錯登上首發的李維打回了替補。這讓李維很鬱悶，心想布雷特發什麽神經？明明贏球了，自己打得很好，就因為鬆懈了一段時間，就要坐回替補席？
    原本贏球發揮出色的好心情，一下毀了一大半。回到房間後，李維收到羅平發來的消息，說麥卡利恩看了比賽，準備向教練組推薦李維，讓他等著好消息。李維心情振奮了一些，可布雷特的反常還是讓他疑惑。
    另一邊，長島籃網教練組在布雷特房間裏聚集開會，做賽後的複盤和下一戰準備。
    其他三人得知布雷特將李維打回替補後都感到不解。布雷特的解釋是：“他躥升的太快了，這對一個年輕球員並不好，他需要更多磨礪才行。哪個年輕球員沒有經過曲折和磨礪，就能獲得成功的？”
    對布雷特的解釋三人麵麵相覷，年輕人確實需要磨礪，但那是遇到困難再磨礪，而不是沒有困難製造困難。會議結束後，老帥班奇找到布雷特，問他是不是對維克托有什麽意見，是不喜歡他，還是覺得他有問題？
    布雷特一開始顧左右而言他不肯說，他內心也很掙紮，最後他還是坦白：“不，我不是不喜歡他，相反，我太喜歡他了。他對球隊很重要，如果他在，我甚至有信心爭奪總冠軍。但是…就像你說的，隻怕他留不了太久。”
    在發展聯盟，優秀球員的抽調是非常迅速的。一個球員如果足夠強，且運氣好，三場以內就會被簽走。如果超過15場比賽還沒有被選中，當季進入NBA的概率會直線下滑，打完這一季，下賽季繼續努力吧。
    這次G聯賽賽程很短，受病毒影響，NBA方麵對球員的需求又很大，李維首戰這樣的表現和數據，如果是個雙向合同球員，早就被抽調回母隊了。由於他是普通簽約，外加大學表現很差，考察期才會長一些。
    “所以，你想讓維克托留在長島的時間長一些，就把他摁在板凳上？我的天，手下的球員能進入NBA打球，對我們而言也是一種成就。”
    “噢盧卡，這都是謊言罷了，一個NBA球員，人們會提起他的高中教練，大學教練，就是不可能提到他在發展聯盟的教練。而且，決定我工作成績的隻有戰績，而不是出了多少個十天短合同。”
    “可是維克托一定很想早點進入NBA，你還記得訓練第一天我們在中心一起開會時，特勒姆問我們，誰想進NBA，想進的舉手，每個人都舉手了，包括你，包括我。”
    布雷特陷入沉默，是啊，發展聯盟永遠都是過渡而不是最終目標，NBA才是所有人的夢想之地。自己之所以甘願來這裏執教，不也是為了給在NBA做主教練打基礎嗎？
    “而且我看的出來，維克托是個相當成熟，且很重感情的年輕人。他不為人知的才華和天賦，總有一天會被挖掘出來。你與其做一顆攔路的石子，何不助他一臂之力呢？”
    在班奇的開解下，布雷特覺得自己確實被衝昏頭腦，而且讓李維做替補就能把他留下嗎？別到時候更衣室爆炸，他決定第二天和李維說明一下情況，讓他重新回到首發。
    在打完第一戰後，籃網得以休戰一天，李維沒有受到打回替補的影響，心情稍微鬱悶一下就好了，馬上投入到訓練中。大家都在適應球隊跑動巨多的訓練模式，李維甚至能在訓練中和隊友有說有笑。
    布雷特在訓練後找到李維，告訴他下場比賽依舊是首發，而不是替補。李維小小驚訝了一下，道：“噢教練，你做了個正確的決定，這會讓你受益無窮。”
    麵對李維的老氣橫秋，布雷特苦笑，道：“現在已經有NBA球探在盯著你了，好好表現吧夥計，說不定你很快就能在巴克萊中心打球。”
    李維忽地恍然，道：“教練，你是舍不得我去NBA，所以才想把我打成替補的吧？”布雷特捏了捏鼻子，道：“布謝特，你以為你是誰，球隊離開誰都能轉，才打了兩場好球…滾去加練，先跑二十個折返！我留下陪你。”
    “教練，你來真的？”
    “當然是真的，你不是喜歡加練嗎？快，跑起來！快！”
    於是，其他人坐車離開，布雷特留下幫李維加練，幫著李維紮紮實實訓練了一個多小時。等離開時，李維感覺兩腿有點發軟。好在有藥物的幫助，第二天起來，酸痛消失無蹤，又能投入到比賽中。
    2月11號，長島籃網的第二戰，被安排在上午九點，今天的第一場，對手是萊克蘭魔術。李維再度首發出戰，他注意到此戰在場邊觀戰的人明顯較之上一戰要多。
    不知道是因為時間比較早，還是如布雷特所說，他的表現正在引起各支球隊的注意。
    站在中圈，裁判將球拋向半空，李維幹脆不跳。跳什麽跳，對麵和他對位的中鋒喬恩特斯克身高2米16，跳了也白跳，反正誰先開始進攻都一樣。
    雖然沒起跳，李維卻通過預判，知道了球的去向。他瞬間殺出，把特斯克撥給隊友的皮球，在半空中抄截下來！然後被裁判吹了個跳球違例。
    場邊布雷特直搖頭，心想把他放回首發是不是個錯誤？或許讓他留在替補是個不錯的選擇，反正他也不是很在乎。
    魔術還是取得了首次進攻權，可他們的首次得分卻遲遲不來，因為開局籃網的防守守的很漂亮。32聯防這個東西，用好了威力還是挺大的，尤其是開局，對手的外線手感還沒有熱的時候。
    隻要保護好側翼和內線弱點，對持球人的壓力會非常大。魔術隊連續幾次進攻都以外線的強投終結，同時內線搶不到籃板球。特斯克空有2米16的身高，搶籃板完全不是李維的對手。
    不僅因為李維會預判，他在卡位、小動作上更勝過特斯克。像特斯克這樣7尺以上的大白高個，打球更多是因為他長得太高了，除此之外其實相對平庸，對籃球的熱愛也有限。
    矮特斯克半個頭的李維完全控製住了三秒區，開局用牢固的防守和穩定的後場籃板球給隊友輸送彈藥，籃網開局又是一個11:0的攻擊波，把魔術隊打停。
    特斯克在李維的映襯下顯得尤為笨拙，他出身於運動世家，父母都是籃球運動員，姐姐和妹妹長得也很高。特斯克是全家長得最高的，也是籃球成就最高的。能打NCAA，參加NBA選秀。
    不過除身高之外，特斯克在籃球上實在乏善可陳，人們談論最多的也是他的身高，說明除此之外他實在沒有太多球場優點。
    在和李維的對抗中，特斯克就感覺到這個身材比自己小兩號的黃皮膚球員，在籃下如豹子一樣凶猛，同時每個動作都比他快，都能搶在他前麵。
    次次都慢一拍的特斯克很快被教練替換下場坐板凳，魔術采用一個小個陣容，全麵拉開，外線三分轟擊，局麵才有所回轉。
    而籃網在李維的指揮下，立刻轉向人盯人防守，進攻端更是加快速度，連續不斷衝擊魔術隊的內線。李維做完掩護後，就立刻順下偷籃板球，屢屢得手，靠這招在第一節竟然偷了11分之多。
    李維在第一節打滿12分鍾，長島籃網首節36:26領先魔術隊10分。坐在替補席李維滿頭大汗，對布雷特說：“教練，你還是讓我打替補吧，打一整節好累啊，你也稍微讓我歇會兒。”
    “我是在給你表現的機會，維克托。第二節繼續打。”
    “什麽？！”
    布雷特終究手下留情，第二節給了李維休息時間。他知道體能下滑，場上表現也不會好的。對於李維在場上的表現，布雷特沒有任何意見。
    完美的籃下防守者，雖然身高不足，但在這個時代，反而不算太大的劣勢。不管在發展聯盟還是NBA，低位怪獸都在消失，內線的外圍防守能力變得和籃下能力同等重要。
    李維本場沒有再刷數據，而是更投入地完成自己的防守任務。無論籃下或是換防到外線，李維都做的很出色。他經驗豐富，精通小動作，年紀輕輕已然一股子老油條味，時常令對手頭疼。
    這些細枝末節的東西，資深球探會看得更清楚，進一步抬高對李維的評價。
    持續一個半小時的比賽，長島籃網再度穩穩拿下，117:106，11分的優勢，這一場雙方的得分沒有上一戰那樣瘋狂。李維全場20分11個籃板球2次蓋帽3次搶斷，四項數據都是全隊第一。
    在比賽結束從賽場離開時，李維能明顯感覺到，很多人的目光聚焦在自己身上，他的表現的的確確在引起球探們的注意。
    回到更衣室，取得第三場勝利的大家都很開心。香農斯科特和保羅埃布阿過來和李維擊掌、擊拳、擁抱。得益於李維的出色表現，他們兩人獲得的出場機會也變多了。因為李維和他倆的配合很好。
    洗完澡收拾的時候，李維發現手機上有一個未接來電和一條短信。短信內容是：“維克托，我們對你很有興趣，有時間請回個電話，謝謝。”
    是陌生的號碼，李維想難道是籃網的球探？羅平說的好消息。回到酒店後，李維才回了電話，很快接通。
    “嗨維克托，感謝你的回電。我是達拉斯獨行俠的總經理，唐尼尼爾森。我能和你聊聊嗎？”
    “噢…尼爾森先生，你好…”這是個李維沒想到的來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