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野蠻首領不肯停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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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寂。
山洞裏的空氣仿佛凝固成冰,唯一的聲響,是彼此交錯的呼吸。
顧懲的身體僵得像一塊石頭,理智和本能在他腦中進行著一場慘烈的廝殺。
放開她,別嚇到她,你這個怪物。念頭一遍遍叫囂著,手臂卻像焊死在她身上,紋絲不動。
他不敢看她,視線死死釘在昏暗的洞壁上,仿佛那裏有什麽絕世風景。
他能感覺到她細微的動靜,能感覺到她抬起了頭,視線正落在自己臉上。
厭惡嗎?
還是恐懼?
就在顧懲的神經快要被自己繃斷時,一個柔軟溫熱的觸感,輕輕落在了他的下巴上。
不是昨夜那種試探的親吻,而是一隻手,捧住了他的臉,強迫他低下頭。
他被迫對上了那雙眼睛。
清澈,平靜,沒有他預想中的任何負麵情緒。
裏麵映著他此刻蒼白而狼狽的臉,甚至還帶著一絲笑意。
“醒了?”沈梔的聲音帶著剛睡醒的沙啞,卻輕快得不可思議,“感覺怎麽樣?身上的傷好了嗎?”
她像是完全沒察覺到氣氛的詭異,也沒看到他眼底深處那片驚濤駭浪,隻是單純地關心他的身體。
顧懲的大腦宕機了。
“要是沒事了,我們就早點回基地吧,”沈梔說著,還打了個哈欠,理所當然地往他懷裏又蹭了蹭,找了個更舒服的位置,“這麽久沒有消息,鄭崖他們該擔心了。”
這一連串過於關心的話語,像一把重錘,把他腦子裏那些血腥、瘋狂、自我厭惡的念頭砸得粉碎。
他預演了無數遍她驚恐尖叫、厭惡掙紮的場景,卻唯獨沒想過會是這樣。她就好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
顧懲喉結滾動,幹澀的嘴唇開合了幾次,卻一個字也發不出來。
他身上屬於人的那部分理智在慶幸,而屬於野獸的那部分本能,卻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慌。
她為什麽不害怕?
她為什麽不厭惡?
她是不是根本不在乎?
這種平靜,比激烈的反應更讓他心慌。
他終於忍不住,在她再次準備開口前,用沙啞到幾乎失真的聲音,打斷了她。
“你不問嗎?”
沈梔眨了眨眼,一臉無辜:“問什麽?”
“我昨天的樣子,”顧懲的目光死死鎖住她,像是溺水者抓住最後的浮木,一字一句都繃得極緊,“你不害怕?不覺得……惡心嗎?”
他問出了口,心髒也隨之懸到了嗓子眼,等待著宣判。
沈梔看著他布滿血絲的眼睛,和那副如臨大敵的模樣,忽然就明白了他在恐懼什麽。
她沉默了片刻,捧著他臉的手沒有鬆開,反而用指腹輕輕摩挲著他臉頰上已經淡去的藤蔓紋路。
“我知道是你,就夠了。”
她的聲音很輕,卻像有千鈞之力,一字字砸進顧懲的心裏,“而且,你那個樣子,也沒有傷害我。比起某些衣冠楚楚卻滿肚子壞水的人,你好太多了。”
她頓了頓,迎著他震動的目光,彎起眼睛,笑意更深。
“至於你為什麽會變成那個樣子……那是你的秘密。”
她的指尖劃過他臉上那道新的疤痕,語氣溫柔而堅定,“如果你願意告訴我,我很樂意聽。如果你不想說,也沒關係。都過去了。”
過去了。
這三個字,像一道暖流,瞬間融化了他心中積攢了數年的寒冰。
他想過無數種可能。
想過她會尖叫著逃離,會用最惡毒的詞語咒罵他這個怪物。
他甚至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如果她真的要走,那他就不回去了,幹脆就把她永遠困在這個山洞裏。
他本就要墜入地獄,多拉一個她陪著,似乎也不是不行。
隻要她在他身邊,怎樣都好。
可他沒想過,她會伸出手,把他從地獄的邊緣,輕輕地拉了回來。
顧懲再也撐不住,猛地將她死死揉進懷裏,力道大到幾乎要將她嵌進自己的骨血。
他把臉深深埋進她的頸窩,灼熱的呼吸噴灑在她細膩的皮膚上,帶著壓抑的顫抖。
“謝謝……”
一聲低啞的道謝,從喉嚨深處擠出,破碎得不成樣子。
沈梔被他勒得有點疼,卻沒有推開他,隻是伸出手,一下一下,安撫地拍著他寬闊堅硬的後背。
他身上那股緊繃到極致的毀滅氣息,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散,取而代代的是一種失而複得的、近乎脆弱的依賴。
許久,顧懲的情緒才稍稍平複。他沒有鬆開她,隻是聲音依舊悶在她的肩窩。
“末日剛開始的時候,基地還沒建起來。”
他的聲音很低,像是在敘述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
“我帶的隊伍被信任的兄弟出賣,引到了一個變異植物的老巢。所有人都死了,我掉進了一個全是藤蔓的坑裏。”
沈梔拍著他背的手一頓。
“我以為我死定了。那些藤蔓鑽進我的身體,撕扯我的血肉……可最後,我活下來了。”
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代價是,我和一株S級的毒藤融為了一體。”
他說得輕描淡寫,可沈梔幾乎能想象到那副畫麵。
被最信任的人背叛,被無數植物活生生吞噬撕裂,那種絕望和痛苦,該有多麽刻骨。
難怪他有那麽強的戒心,難怪他會失控。
一股尖銳的心疼攫住了她的心髒,讓她呼吸都有些發緊。
她收緊了環著他脖子的手臂,把臉貼在他的側頸上,無聲地給予安慰。
感受到她的動作,顧懲的身體微微一僵。
他偏過頭,幽深的黑眸注視著她寫滿心疼的側臉。
她沒有說話,但那副蹙著眉,心疼得快要掉下淚來的樣子,比任何安慰的話語都讓他受用。
他那顆因為講述過去而變得冰冷躁動的心,被這股突如其來的心疼熨燙得服服帖帖。
一股奇異的感覺湧上心頭。
原來這樣也可以。
不需要用藤蔓捆綁,不需要用武力威脅,隻要把自己最血腥的傷口撕開給她看,她就會流露出這種讓他著迷的、全然為他而生的情緒。
這種被她心疼的感覺,比昨夜吞噬王藤晶核還要讓他滿足。
顧懲的眼底,一絲墨綠色的光芒飛快地閃過,隨即隱沒在深不見底的黑色中。
他似乎領悟了什麽。
一種比強製的本能更高級、也更有效的,留下她的方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