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缸在程氏的屋裏，為了一家四口能填飽肚子，趙玉珍晚上還是做了一家人的飯。
    隻不過這次，她沒有如往常那般跟二房和小姑子在一個桌上吃，做好之後，先將自家要吃的份量盛出來端到屋裏去了。
    四個窩頭，四碗米湯，一小碟冬日裏醃的鹹菜，一碗清炒春筍。
    主食比之前份量要多不說，炒菜的油鹽也比之前放的稍重了些。
    還有鹹菜，這是家裏來了客人，或者隔些日子改善夥食的時候才會端出來的菜。
    稍稍多放了些油的筍子又香又脆，口感很是不錯。
    林水生坐在飯桌旁，眼睜睜看著趙玉珍將飯菜端去了前院，隨後起身去灶台上瞅了瞅，好在沒有跟早晨一樣，將他們也忽略了。
    “秀蘭，杏兒，吃飯了。”
    這邊，李秀蘭放下孩子後，先將婆母的飯菜端去了屋裏。
    程氏望了眼桌上的菜，伸手沾了春筍上的湯料放在嘴裏舔了舔，當即一巴掌拍在桌上。
    “什麽家境放這麽多油鹽，就你那張嘴金貴，都不要銀子買的？老鼠管倉，越管越光，得虧沒讓你當家，不然家底都要給你敗光，還好意思說征收田地沒給你分銀子，你抓的住嗎？”
    大房屋裏，趙氏和三個可憐蟲對視一眼，慢吞吞夾了一片春筍放進嘴裏。
    “抓不抓的住，娘不也沒打算讓我抓麽？就不勞你費心了。”
    她歪著身子望向門外。
    “有件事娘倒是提醒了我，家裏沒油鹽了，正好我明兒要去鎮上，要不要我帶點回來？”
    程氏聽了她的話，冷哼一聲。
    “看吧，我剛才說什麽了？叫花子不留隔夜食，一頓光，這樣下去，家裏遲早被你謔謔光，你去村裏問問，誰家媳婦是像你這樣揮霍東西的？”
    趙玉珍一邊啃窩頭一邊說，“娘剛才也說咱家不是我當家，真要謔謔光了，這鍋我可不背。”
    程氏氣的好一會沒說話。
    “既然你明兒要往鎮上去，油鹽你有銀子就買吧，沒銀子少吃點也不礙事。”
    趙玉珍突然就笑了。
    “分銀子的時候和我們大房無關，怎麽家裏要買油買鹽又要我出錢？會賺錢的男人沒了，我哪來的銀子？”
    她手上銀錢要是充足，早就帶著幾個孩子另起屋子單過去了，留在這裏不僅受氣，做點什麽都不方便。
    不僅有妯娌盯著，老婆子癱在床上還管天管地的，多放丁點油鹽她都有話說。
    程氏沒好氣，“沒銀子你去鎮上做什麽？”
    “我去鎮上，自然有我的事。”
    兒子離開這麽多年，趙氏人又還年輕，且麵相生的不差，程氏擔心她去了鎮上不安分。
    “趙氏，你要是還想在這個家過日子，你就老老實實聽我的話，跟之前一樣，將家裏的事情打理好，將我和幾個孩子照顧好，我們林家雖然窮，還沒出過醜聞，你要是不想在這個家過，就帶著幾個孩子從家裏分出去！”
    程氏主動提到讓他們分出去，聽的趙玉珍來了興致。
    “娘想怎麽分？”
    程氏聽出了她的心思。
    “這些年我傷了腿，家裏本就沒什麽餘錢，寄明也不在了，銀錢我自然是分不了你什麽，老宅那邊還有兩間空屋能住人，你們可以收拾收拾住進去，裏麵的東西你們自個兒添置。”
    老宅距離這裏並不遠。
    那邊的屋都修了幾十年了，原本有四間屋，是林家兄弟還沒成親的時候住的。
    現如今塌的隻剩下兩間，那兩間也不怎麽牢固，因為當時用的木頭好，房梁還算紮實，所以才一直堅挺著。
    按照現如今的行情，村裏的老宅三兩能買兩間。
    這程氏倒是會想，對外說是給了屋住，不過是給了他們不要的兩間破屋子罷了。
    如今手裏頭啥也沒有，既然要分家，趙玉珍自然想要爭取的更多一些。
    她往碗裏挑了些醃菜和春筍，端著去了院子裏。
    “我知道娘舍不得給我們娘幾個分東西，別的我也不指望，太水坡那邊三畝田是寄明在的時候買的，當時買田銀子不夠，我還補貼了三兩私房錢，我們娘兒幾個也要過日子，娘要是同意將那三畝田給我，我們就分家出去過。”
    那三畝田原主出了銀子，都是下等田，每年產量都是家裏幾畝田中最低的，程氏興許頭腦一熱就同意了。
    她若要別的田，程氏斷無可能給她。
    林水生聽到婆媳兩個的對話，當即起身來了前院。
    原本家裏有九畝田，一座二十畝的山頭。
    官府修渠就占了近兩畝。
    這要是再出去三畝，就隻餘下四畝了，如果年成不好，種的糧食都不一定夠繳稅的，更別說一家人的嚼頭了。
    如今田地貴，上等田一畝就得十二兩，中等田九兩，下等田六兩，旱地三兩，荒地五百文。
    太水坡那邊雖然都是下等田，三畝也能值個十八兩銀子。
    這要是真將大嫂一家分出去，往後家裏沒人照顧娘不說，還得重新花銀子去買田，日子就又要緊巴巴的了。
    “娘，如今你還在呢，分什麽家？”
    程氏望向屋外。
    “我在怎麽就不能分家了？”
    林水生耍無賴道，“我不管，反正這家不能分。”
    程氏知道兒子在乎什麽。
    “趙氏，你要那三畝田也可以，待你將老宅那邊收拾好，我得跟你們一起住過去，你要是答應，這三畝田我可以給你種，但是田契得捏在我手裏，不然像你今日這般鋪張浪費，我擔心你遲早謔謔沒了。”
    聽到這裏，趙玉珍無語的笑了一下。
    她料想到程氏會直接拒絕，卻沒想到她將算盤打的這樣響，算盤珠子直接崩了她一臉。
    用區區三畝田拿捏她伺候程氏到死，死了之後，田恐怕又要重新回到林水生手裏去。
    銀子和田地都是林水生的，卻要她來伺候養老。
    真當她是什麽絕世大冤種嗎？
    “娘在家裏有弟妹和杏兒照顧著，湊我們大房去做什麽？不說大房啥也沒有，到時候我要照顧幾個孩子，還得想辦法賺銀子補貼家用，恐怕沒空來伺候娘。”
    程氏沉默了小片刻，才開口。
    “既然談不妥，這家就先不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