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知夏和五福吃完早飯，剛喂完雞，趙鬆全拿著趙水做好的竹簾來了家裏。
    知夏有些不好意思，忙招呼他坐，並給他倒了杯水喝，“大舅，你怎麽還親自將竹簾給我送來了？”
    趙鬆全咕咚咕咚將水喝完，放下杯子。
    “那不然我還讓你們兩個孩子跑去拿？”他說著，站起身，“行了，東西也送到了，我該回去了。”
    話音剛落，便見來妮急匆匆跑來了家裏。
    “知夏，快去新屋找你爹！我爹今天原本要去田裏看水，剛走到村口，就碰到你爹和村裏另外幾個一起去參軍的人回來了，他當時還跟我爹打招呼，我爹以為見鬼了，愣了好一會確定他是真的才又跑回來叫我通知你。”
    知夏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她爹不是死了嗎？
    這怎麽還跟她們母女一樣詐屍了呢？
    四海年紀小，是個沒主意的，還沒來得及離開的趙鬆全最先反應過來。
    “還愣著做什麽？快去看看呀！走，大舅隨你們一道去。”
    他一時間也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擔心。
    妹妹一家被程氏給分出來，好不容易日子步入正軌，這個節骨眼兒上妹夫回來了，之前沒分家的時候，林寄明家裏家外口碑都不錯。
    如今橫在程氏和妹妹中間，也不知道他最終會倒向哪一邊。
    如果是倒向妹妹這邊倒也沒什麽，往後珍兒有男人依靠，他們一家子也能放下心來，但他如果是個愚孝之人，從程氏嘴裏聽到什麽就是什麽，妹妹將來恐怕會受不少委屈，那他這個當大哥的，也必定是要為妹妹撐腰的。
    知夏反應過來，喊過四海，將兩隻狗鎖在家裏便隨著趙鬆全往新屋去了。
    ……
    林家新屋，程氏由林春杏從屋裏扶出來，吃完早飯坐了會之後，正由李氏和林春杏姑嫂兩個扶著在院子裏散步，一個蓄著胡子的中年男人突然進了院中，朝著她跪了下來。
    “娘，兒子回來了。”
    一切發生的猝不及防。
    程氏、林春杏和李氏全都愣住了，甚至院裏正帶著耀祖玩的林喜鳳和林小滿姐妹倆也愣了，全都齊刷刷的望著他。
    程氏打量了他好一會，才回過神來。
    “你是……寄明？”
    林寄明朝著她磕了個頭，“兒子不孝，讓娘擔心了。”
    程氏扶著林春杏和李氏的手往林寄明的方向走，“兒啊！我們還以為你沒了呢，你能回來真是太好了。”
    林春杏也紅著眼眶，“大哥！”
    “哎。”林寄明起身扶住程氏，望著她的腿，“娘這是怎麽了？”
    林春杏假意擦了把眼淚，“三年前，娘幹活的時候不小心從山上滾下去，摔傷了腿，在床上一躺就是幾年，最近二哥給娘從鎮上尋了個大夫，治了足一個月，這才能下地走一會。”
    林寄明心底有些愧疚。
    “這些年兒子不在近旁，讓娘受苦了。”
    程氏拍著他的手，“隻要你能回來就好，你回來娘也就放心了。”
    林寄明環視整個院子。
    家裏倒是跟他走之前一樣，沒什麽變化，隻是二房的孩子都在院子裏，卻不見自家媳婦兒和幾個孩子。
    “玉珍和孩子們呢？”
    原本還在歡喜的林春杏聽到趙玉珍的名頭，臉色冷了下來，她惡人先告狀。
    “大哥有所不知，一個多月前，官府征收田地的銀子下來之後，大嫂怨娘沒分銀子給她，一氣之下，家裏大事小事也不管了，娘也不伺候了，撂下一家子跟娘簽了個什麽契書和我們劃清界限之後就領著幾個孩子分出去了，娘雖氣憤，還是將老宅的屋子留給了大嫂母子。”
    “如今他們在老宅住著，大嫂還領著幾個孩子在鎮上做買賣呢，日日吃香的喝辣的，我們在新屋這邊隻有聞一聞味道的份兒了。”
    她說著，將自己的手伸出來，滿臉委屈。
    “你看我的手，就是大嫂故意將石灰當白麵，將我害成這樣的。”
    林寄明眉頭一擰，畢竟在一個被窩裏睡了八九年，內心裏，他覺得妻子不是這樣的人。
    就在他尋思該如何接話的時候，一道清脆的聲音從院外傳入。
    “小姑顛倒是非的本事，可真是讓人瞠目結舌。”
    林寄明回頭望去，見一個十歲左右的小姑娘牽著個五歲的孩子跨進了門，趙鬆全緊隨其後。
    他有些驚訝，大舅哥居然也在杏花村。
    “大哥。”
    趙鬆全應了聲。
    “回來了。”
    林寄明點頭，“回來了。”
    知夏在打量麵前這個爹的時候，林寄明也在打量她和旁邊的四海。
    這孩子濃眉大眼，長的極像他，他離開之前，玉珍已經懷了七個月身孕，這孩子應該就是他那個素未謀麵的兒子了。
    知夏雖然長高了些，也褪去了從前的稚嫩，五官變化卻不大，一雙眼又大又亮，神采奕奕的，可見趙氏將幾個孩子養的極好。
    就是身上的衣服，雖幹淨整潔，補丁也太多了些。
    他伸出手，想摸一摸知夏的腦袋，卻被小姑娘本能的避開了。
    望著她眼底陌生又疏離的神情，林寄明神情一愣，內心閃過愧疚，爹死了之後，他是家裏老大，理應肩負起照顧娘和弟弟妹妹的責任，所以當年官府征兵，他義無反顧就去了。
    留下玉珍母子幾個孤兒寡母在家，這些年恐怕吃了不少苦頭。
    知夏拉了拉身旁的弟弟。
    “四海，快叫爹。”
    印象中，她爹年輕時生的還算俊朗，隻是如今這胡子邋遢的模樣，又是剛從戰場下來的人，身上的氣勢，倒是比大舅還要嚇人。
    四海喊的小心翼翼，“爹。”
    之前娘總跟他說，爹是大英雄，那時候他還滿心崇拜，今日一見，大英雄長的實在嚇人。
    林寄明看起來有些凶的臉上扯出一絲笑來。
    “哎。”
    四海見狀，更是將身子往知夏身後縮了縮。
    林寄明摸了摸腦袋，早知道這樣，回來之前應該先找個地兒將自己收拾幹淨的，這樣也不至於嚇著孩子，怪他太心急。
    此刻，得知林寄明回來的杏花村村民們已經陸陸續續聚在院外看虛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