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人和老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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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黑麻漆的坑洞底,一人一虎有那麽一瞬間,陷入詭異的平靜。
頭頂圍著的狼群似乎也知道下方在進行著什麽,竟也一時安靜著,沒有再猙獰朝下嘶吼。
但也沒有走。
或許是這幾天下雨,今天是唯一的晴天。
就和朝晨部落是靠天氣吃飯,一旦天氣不好,就都不出門捕獵采摘一樣,動物們也是。
所以這狼群應該已經好幾天沒有吃過東西,此時正饑腸轆轆,急需拿她填飽肚子,所以不甘心地盤旋在頭頂,哪怕下方有隻老虎也不肯走。
如同朝晨覺得這隻老虎還是隻幼虎,尚有機會一樣,那群狼應該也覺得一隻幼虎罷了,還能鬥得過,所以它們依舊停留著,鼻子不停地嗅,似乎在尋找可以下來的通道口。
朝晨怕它們尋找到通道口,又怕找不到,怕找到是因為自己在洞底逃跑機會更低,隻能等死,找不到是怕真的沒有通道。
也怕它們一著急,從頭頂跳下來,直接撕咬她,更擔心它們一直這麽走來走去一個打滑掉下來,自己必死無疑。
遠憂不如近慮,朝晨更多的心思還是放在眼前的這隻老虎上。
她在想,這時候拿石頭砸死它的幾率有多大。
朝晨很快就打消了這個念頭,因為她想起剛剛,她沒找到匕首,想拿石頭補數,剛矮下身子,那隻老虎就十分抗拒地開始呲牙咧嘴。
她撿大石,那隻老虎意識到有危險,還不跟她拚命。
雙方一打起來,對方就會發現她是紙老虎,她一擊不中接下來就相當於待宰的羔羊,老虎一口就能咬死。
現在還能借著火把哄一哄,延長自己的死期,然後找機會進水去找出口,一旦找到就不回來了,也就沒有必要和這隻老虎死戰。
朝晨打定主意後,隻用火把朝前揮了揮,驅趕那隻老虎。
老虎感覺到炙熱在不斷靠近,本能地麵露凶相,但瞧見牆上龐大無比的黑影,又伏低了些,同時退讓一樣朝後避了避。
朝晨跟進。
老虎又退了退,沒多久重新回到照射不足的黑暗裏,隻露出一個隱約的身影。
朝晨也退讓了些,就和那隻老虎一樣,避到坑洞頂上狼群看不到的角落才停下。
暴露在那群狼群的眼皮子底下,她是真怕狼群禁不住誘惑跳下來,眼中隻有她的血肉,不小心失足掉下來,也會給原本就不好的情況火上澆油。
能躲者躲。
還有身上受傷太多,有血腥味,也要及時處理。
手中的火布隻有一塊,最多燃燒一天,用完就沒了,朝晨有感覺,自己一天時間估計無法找到出口,說不定會被迫多留幾天,要省著點使,以備不時之需。
她先解決的是火布問題,因為現在渾身濕透,很冷。
和現代不一樣,原始社會四季十分分明,夏天熱的要死,冬天凍得要死,春秋結合了夏天和冬天,白天熱的要死,晚上冷得要死。
依照正常的采摘工序,晚上她會平安到家,燒著火取暖,所以白天她穿得並不厚。
現在套著這身薄粗衣,還在最冷的時候掉進水裏,如果不盡快升起火堆取暖,她有可能生病。
有了火堆,也就不需要用到火把了。
朝晨知道哪裏有柴,剛剛她就是沿著一根很大的斷枝走出水裏的,那根斷枝有一半是幹爽的,並且有很多小枝頭。
地上也有,還有不少落葉 。
原始森林別的沒有,就是樹木多,她所在的坑洞上方也嚴絲合縫地長著幾顆大樹,將天空遮的嚴嚴實實。
現在正值秋季,也是落葉正盛的時候,落葉積在地麵,風一吹嘩啦啦地往坑洞裏填,一部分隨著水流流走,一部分被斷枝攔住,堆積出大堆來,大多數化為了泥,還有小部分上了岸。
長年累月下來,坑洞岸邊的落葉枯枝真不少。
朝晨就站在河道岸邊,知道那隻老虎抵觸她蹲下,所以身子沒動,隻腳下攏了攏,將落葉歸於一處。
落葉互相碰撞有窸窸窣窣的聲音,枯枝不小心踩斷,更是會發出不小的響聲。
朝晨腳底下悄悄活動,人卻是始終麵向著那隻老虎的,時刻關注它的動態,所以很輕易發現,每次有大聲響時,黑暗裏都會亮起綠光。
老虎離火把遠,從她這個視角看,它的眼睛就像鬼火一樣,散發幽幽綠光,每次綠光亮起,她就知道了,那隻老虎正抬目看她。
朝晨腳下更加小心,也更仔細地打量對麵。
看不清楚,但也依稀能瞧見,它正趴在地上休息,不時側頭舔一舔自己的濕毛。
每次聲音響起,它耳朵都會抖動一下,靜止不動一兩秒後,又繼續低頭舔毛,偶爾會因為她不小心弄出的什麽大動靜,抬頭朝這邊看。
大多數時候,它都在整理自己。
就像朝晨渾身濕透需要盡快烤幹一樣,它也需要處理它那一身濕亂的毛發。
雙方各幹各的。
但朝晨還是沒有放鬆警戒,一直到她聚集到足夠多的斷枝落葉,能積出一個小火堆來,老虎都沒有什麽動作後,她才用火把將火堆點燃。
火光乍起的時候,老虎頃刻間起身,戒備地瞧了瞧她和火堆。
大概看她沒有用火來攻擊它吧。
它往後又退了退後,繼續趴下整理毛發。
朝晨也鬆了一口氣。
她比誰都希望這隻老虎不要誤會,不要因此攻擊她。
能短暫地和平片刻,休息休息也好。
她太累了。
朝晨看火堆燒起來了,又等了一會兒才將火把插入石子和土灰中熄滅。
火堆裏已經有一些稍粗的木枝燒起來,那隻老虎如果有異動,不用火把,隨便抽一根柴也夠用的。
火布易燃,臨時點起來也快。
朝晨火把放在手邊,能最快拿起點燃的位置處之後,才小心翼翼地嚐試坐下。
鑒於之前的教訓,動作很慢很慢,慢到足夠對麵瞧清她所有舉動,知道她沒有威脅為止。
老虎有沒有看出來她的誠意她不知道,但她瞧見黑暗裏那雙冒著綠光的眼睛一直亮著,老虎確實在盯著她看。
或許是距離足夠遠,老虎一動不動看完她坐下都沒什麽異常。
朝晨放心了些,不敢有什麽大動作,隻擰幹了水分後,盡量展開身體,讓火全麵地烤自己身上的衣服。
衣服是她穿越到這個世界後,看爹娘編漁網,‘啟發’出來的。
將漁網的洞收緊再收緊,就是一件衣服。
至於做衣服的線,是和漁網一樣從草木上提取出來的。
前世她看過一個視頻,在別的國家有一種植物,掰開之後裏麵有細絲,細絲搓在一起就可以製作衣服了。
蠶繭也是,在這裏收集蠶繭容易,收集那種根係間帶著細絲的植物也容易,朝晨很輕易弄到材料,就是手藝不好,線搓的粗,製造的衣服也有些糙而已。
和其他人比已經很好了,其他人隻能穿獸皮,這個時代還沒有完整地處理獸皮的方法,簡單清理過後的獸皮有一定的厚度和硬度,穿起來不太舒服。
朝晨不太喜歡,大多數時候她穿得都是衣服。
秋天她除了外衣和外褲,還穿了背心和短褲,但她一點都不敢脫下外衣和外褲烤,一來預備著隨時逃跑,二來,她不想有什麽大舉動,讓老虎誤會。
就現在這樣挺好。
朝晨烤火的同時,開始查看身上的傷,她的臉上和脖子都有擦傷,上岸的時候也被水下的枝頭碰傷過腰間。
掉下水的時候浮力讓她的上衣飄在水麵,整個肚腹都是露在外麵的,也相當的,受了不少的傷。
她一隻腳踝跳下鷹腿時就扭傷過,一路逃跑求生沒有處理,現在是紅腫的狀態。
朝晨先撕下衣服裏側、當備用紗布用的、多縫的一塊長布,擰幹後,烤了烤,摸著沒有水汽才倒了些水壺裏燒開過的水浸透,然後清洗身上的血跡。
沒有鏡子,火又距離河道有一段距離,她靠近水,就會背著火光,無法借助水麵照自己,朝晨隻能摸索著,幾乎擦了一遍所有暴露過在外麵和有疼痛感的地方。
布條上有血就飛快擰幹,血則滴落在河道裏消散不見,幾次之後她仔細聞了聞,身上和布條上都沒了鐵鏽味。
朝晨不放心,又從背簍裏拿出掐枝摘的果子,取下葉片,碾碎了抹在身上,遮掩她本身的氣味,和可能遺留的血腥味。
確定無誤後她才將目光放在腳踝處,開始揉紅腫的地方。
動作間注意力自然一如既往地在那隻老虎身上。
坑洞底,她身前的火燒得正是最旺的時候,因為落葉多,竄起的火苗暫時有坐下來的她高,亮度自然也比之前強了很多,足以朝晨看到更多的細節。
比如那隻老虎是很罕見的白化虎,黑色的斑,白色的毛,少見的白虎。
翅膀是純白色的,一隻被它收起,規矩地攏在背後,一隻不自然地耷拉下來,關節處的白色羽毛間夾雜著血,想來應該是撞斷了骨頭。
身上和爪子上也有血,看著不像被捕獵者和鹿反擊抓出來的,更像是撞出來的,結合爪子間的泥,朝晨很容易分辨出來。
在她來之前,這隻老虎沒少折騰著想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