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人與老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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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虎身上是濕的,可能也是因為嚐試飛出去結果翅膀斷了,使不上力,加上洞口窄掉下來摔進了水裏。
    它身上的水汽太重,不像是落水久的。
    朝晨看向它腳邊,那隻鹿不算小,肉不少,目前隻少了一隻腿,感覺它應該被困了一天左右。
    是一隻大概半年左右的老虎。
    朝晨前世在動物園見過老虎,也見過半年左右的,由飼養員哄著,可以摸摸它的腦袋和爪子。
    還年幼的小虎呆頭呆腦的,很可愛,也很怕生,見到人眼神裏都是膽怯。
    這隻虎倒是看起來比動物園的虎精明冷靜的多,但個頭感覺就是半年左右的。
    它比現代半年左右的虎大了很多,不過這裏是原始社會,氧氣足,這裏的人和動植物長勢都是原來世界的倍數,朝晨自己個頭都比前世這個歲數時高了不少。
    所以換算下來,它大概就是這個時間的虎。
    如果這隻虎和正常虎的壽命等等情況一樣的話。
    它多了一對翅膀,很明顯不在正常虎的範圍內,所以朝晨也不能肯定它就是這個歲數,隻能說,大概看它外表了解一下它的情況。
    老虎四肢很粗壯,羽毛光滑,皮毛油亮,想來大虎應該對它很好,它被養的十分強壯健康。
    不像已經出巢的模樣,出巢的小虎都要過一段自食其力的苦,會變得精瘦精瘦,不該這麽肥碩的。
    當然也有可能這隻小虎捕獵很厲害,出巢後自己打獵給自己喂成了這樣。
    朝晨還在想著,肚子突然咕嚕一聲響,打斷了她的思緒。
    她肚子餓了。
    朝晨轉身,在背簍裏找了找,摸出一塊菜餅來。
    菜餅很大,她並沒有全部拿出來,隻撕了一小塊後,串在一根枝頭上,放在火堆前烤。
    動作間已經沒有了剛開始的拘謹,因為她發現自己後來無論做什麽,那隻老虎都沒什麽反應。
    坐下,從背簍拿果枝上的綠葉等等,老虎都一如既往沒什麽動作。
    朝晨猜測一來是距離足夠遠,老虎覺得威脅不到它。
    第二,一開始老虎抗拒,是因為那時它以為自己在雙方之間占據主位,自己想怎樣,另一方隻能遵循。
    結果被她哄住,又被她驅趕到角落,它的地位由上轉為下。
    下位者當然沒有資格去管上位者做什麽。
    在部落,她們有這種隱形的階層,在動物之間,這種上下高低等級更加嚴格。
    老虎現在還摸不清她的真實實力,大概也在遵循著大自然弱肉強食的規則。
    這對朝晨來說是好事,她沒有理由打破平衡,也沒有理由再小心翼翼,反而顯得她在怕它。
    動物是很敏銳的,一旦發現她怕它,立刻就會意識到她紙老虎,然後試探性地朝她攻擊。
    朝晨深深吸了一口氣後,摸了摸餅,已經處於溫熱的狀態。
    她摘下來,小口小口往嘴裏送,吃得很細,倒不是這餅多香,而是她意識到這餅和背簍裏墊底的那層果子已經是她最後的食物。
    之前她沒有擔心食物問題,是因為身處森林,又剛好秋季,到處都是成熟的果實,野菜蘑菇也一挖一大把,沒想到自己會掉進坑洞裏。
    坑洞裏她看過,沒有食物,所以她小口吃是為了節約糧食,細嚼慢咽也容易有飽腹感一些。
    朝晨又咬了一口,口齒間除了野菜的清香,還有雞蛋的嫩滑。
    她這餅是用野菜切碎,加入野雞蛋攪拌均勻後,倒上野豬肥油烙出來的。
    野雞蛋是家裏野雞下的,家裏野雞是朝晨央求父母帶回來的,養了幾隻,時不時會有十個八個雞蛋的樣子,有時候十幾個。
    單炒好吃,烙菜餅也不錯。
    放上一點粗鹽,味道就夠了。
    部落隻有粗鹽,是和森林裏一些行腳部落換的,行腳部落和她們這種固定的部落不一樣,每年冬季會爬山涉水跑去南方,夏天再回來。
    一來一回需要經過多個部落,也需要和多個部落置換東西,慢慢地森林裏簡單的貿易就這麽發展起來。
    這個世界沒有錢幣,所有東西都是互換的。
    家裏會儲存上一些熏肉,雞蛋,野菜蘑菇等等,到了日子後和行腳部落換置這裏沒有的水果,食物,和物品。
    鹽就是一種。
    鹽很貴,但人沒有這東西不行,所以家裏還是換了一罐子。
    朝晨每次做飯都隻放一點點,有個味就好,因為這個時代的所有食材都有一種原汁原味的感覺,就算不放調料,單吃也很味美。
    說起來,朝晨最喜歡的就是這個時代的食物,沒有上輩子的各種添加劑和造假。
    她還記得上輩子揀個便宜買了一盒肥牛,一煮掉色素,哪怕不撿便宜,買回來的肉到底是肥牛還是別的,完全分不清。
    吃了這個時代的食物之後,朝晨才知道前世自己為什麽體弱多病容易生病。
    因為科技和狠活到處都是,不良商家為了賺錢什麽都會做,一根腸裏可以檢測到很多東西,吃的很不健康。
    朝晨捧著餅,繼續嚼。
    大概是她吃的太精細,或者餅的香味傳過去,引得對麵那隻老虎停下梳理發毛的動作,趴伏下來,腦袋枕著自己的前肢,睜著圓溜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她。
    瞳孔追隨著她的動作而移動。
    但它沒有去吃那隻鹿,不知道是不餓,還是怎麽回事,就隻是盯著她看。
    朝晨起初以為是這隻老虎有了‘新鮮的’,看不上死得久的,認真觀察,發現它眼中沒有敵意,也就沒有管,又扭頭拿了兩顆紅果,簡單擦了一下往嘴裏送。
    飯吃完,她起身去溪邊洗手洗臉。
    之前掉進水裏時,她用火把照過水麵,能看到水下自己的衣服,她感覺這水不會髒的。
    或者說,原始社會山間基本沒有髒的水,都清澈可見底,這水又是活的,七八成是幹淨可以喝的。
    朝晨洗臉的時候小小嚐了一下,果然是甘甜無任何異味的。
    既然如此,她洗得更徹底了些。
    邊洗,心中還有些不放心那隻老虎,眼角餘光時刻注意著那隻老虎。
    怕它趁著自己現在背對著岸邊撲她。
    老虎並沒有那麽做,它依舊安靜地趴伏在地上,過了一會兒,可能是察覺出餓,起身走到鹿邊,爪子摁壓著鹿身,低頭,想吃,但不知道在想什麽,又沒有動,丟下鹿後,到了一邊幹嘔了幾聲。
    朝晨捧水的動作頓住。
    這種坑洞底,就像前世挖的地窖一樣,浸了地氣,又在水邊,溫度和上麵能差十幾二十度左右,洞底陰冷冰寒,沒道理那鹿這麽容易壞。
    一人一虎的位置也巧,老虎那邊處於風口,風會從它那邊吹來,再到她這邊,朝晨並沒有聞到什麽異味,隻一點點的血腥味飄過來。
    怎麽回事?
    她側目看去,在洞內火光的照耀下,瞧見那隻老虎又嘔了兩下,什麽東西都沒吐出來,隻嘴角掛著些清透的液體,和一絲絲的鮮紅。
    看來不是鹿壞了有異味,是這隻老虎受了內傷。
    肯定是從上麵掉下來的時候摔的,內髒有出血,所以它沒辦法好好進食。
    那這樣看的話,它可能被困的時間比她想的要久一點。
    可能兩天左右。
    朝晨甩了甩手上的水。
    一隻十分稀有的,長了翅膀的白虎,如果在前世,這樣罕見的品種別說受傷,就是露個麵都有大批專家和動物保護者嗷嗷叫著過來研究和拍攝,如果是受傷的,還不跟個寶貝似的精心照料。
    如果是前世,朝晨遇到了也會打電話喊人救助。
    這輩子她自身難保,更何況去救助一隻可能視她為食物的老虎。
    她心中還隱隱期待著,受的傷越重越好,越重她越安全。
    朝晨洗完手臉,拿了竹筒打水。
    之前燒開的已經被她或擦傷或喝謔謔完了,要重新燒。
    竹筒正在水中咕嚕嚕冒泡時,朝晨瞧見那隻老虎也慢悠悠走到河邊,毛茸茸的大腦袋低下,伸舌卷了些水進口,可能顧及著傷,沒喝幾口就上了岸,重新回到角落,伸舌舔自己的嘴角,和微濕的前爪。
    是一隻愛幹淨的老虎。
    朝晨取完水後也跟著上了岸,回到火堆前,將竹筒挨著一塊大石放置在火邊烤著。
    等著它冒泡燒開後再喝。
    身為現代人,在有條件的情況下,她還是更喜歡燒開的水,怕寄生蟲,主要沒有打蟲的藥。
    火上忙著,她自己也沒有閑著,開始撿落葉墊著,鋪成一個臨時的‘床’來。
    ‘床’鋪好了,她卻根本不敢睡,畢竟身側就潛伏著一隻食肉的老虎,頭頂那些狼還在不在也是個問題。
    話說回來,確實已經聽不到頭頂的動靜了。
    朝晨不免抬頭,朝上看去,沒有在洞口瞧見狼群的影子,反而瞧見了高掛的月亮,和朦朧的天色。
    原始社會的夜晚天也很亮的,能看清人和物。
    剛來到這裏時,朝晨也很驚訝,她記得前世在懷舊的視頻裏看過有人拍攝這樣的夜晚,說小時候的夜裏就是這麽亮的,但很多人不信。
    那時她也覺得玄乎,大晚上的,怎麽可能這麽清透,到了這裏之後才知道是真的。
    甚至天色比那個視頻裏還好,隻不過山間樹木多,遮了些光而已,隻絲絲的銀色透過枝葉縫隙泄進來。
    站在空曠無人的地方時看,夜晚天色更亮。
    朝晨難免歎息。
    不知道還能欣賞幾個這樣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