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又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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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晨這一覺睡得很死,明明心裏清楚,自己現在處於危險中,但身體懈怠的想,老虎現在不缺吃的,大概率不會攻擊她,過幾天老虎鹿吃完了,餓了肯定會覬覦她。
    她再想睡都不可能,那才是真正的死熬,所以不如趁著這個機會好好睡一覺。
    有這個念頭在,她一覺就是大天亮,醒來的時候被從頭頂穿過樹影射下來的陽光刺了一下眼睛。
    一看日頭,已經差不多中午,睡了近二十多個小時。
    是正常的,平時也這麽能睡。
    往常朝晨會盯著頭頂發一會兒呆,今天想起自己的處境,當即翻坐起身,雙手扶著兩側,才意識到昨天自己睡得太死,人不知道什麽時候從蹲著,變成了躺著,睡在枯木堆內。
    身上沒有任何不適,就像她想的那樣,已經不累不乏,就連腳踝都沒什麽痛感傳來,自然也沒有被野獸咬過的痕跡。
    老虎真的沒有吃她。
    她側目看去,昨天臨睡前隱約記得老虎在火堆前不遠處睡的,現在發現它在洞口下,正懶洋洋曬著太陽。
    朝晨坐起身時壓動枯葉,有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這點動靜對於人類來說很小,但對於老虎來說,足以吵到它。
    老虎被她弄醒了。
    它一雙蔚藍眼睛睜開,大大打了個哈欠,身子卻是未動的,依舊趴在兩隻前肢上看她。
    眼中並無被打擾的憤怒,無悲無喜的狀態。
    感覺老虎情緒比她前世養的那隻貓穩定。
    前世那隻貓被吵醒會抓她。
    不過朝晨看這隻老虎的神態,感覺其實它也睡夠了,所以不惱。
    朝晨手撐著地,朝後退了退,因為她發現火堆滅了,她現在沒有一絲的反擊能力。
    但她很快想到,老虎位置變了,說明半夜應該醒過,沒有吃她,應該是暫時不想動她的意思,於是又稍稍放鬆了些,去撿地上的斷柴。
    昨天火柴並沒有全部燒完,而是燒到一半時,和其它木柴脫離,自己熄滅了。
    還剩下一半,一半中又有半截是燒過的,很好點燃,火石一擦就小小地竄起火苗來。
    朝晨和昨天一樣,撕下一小塊菜餅串在火上烤。
    這菜餅掉進過水裏,水沒有經過燒開,所以烤一下還是很有必要的。
    不過朝晨發現,經過一夜之後,這餅周圍泛起一層的白,但似乎也比原來泡大了一點。
    她多少受了點啟發,一小塊菜餅烤好後倒上溫水,將餅泡的更大一些,沾了水後沉甸甸的,也更抗餓一點。
    吃了飯,她還多喝了幾口水,才起身朝四周石壁前走。
    和她昨晚大概觀摩的情況差不多,石壁中摻和著泥土,鬆軟又潮濕,爬不了。
    除非她願意大動幹戈,挖出一個向上的樓梯來。
    但這不是一天兩天能做成的,而且過程需要鑿石頭,挖土,動靜肯定很大,她怕老虎整天聽著煩,忍不住吃了她,還是決定下水找出路。
    朝晨先去看了一眼水麵,和她想的一樣,非常的清,裏麵的情況幾乎一覽無餘,泡的發黑的斷枝,新的舊的落葉,泥土,和半藏在其中的——骨頭。
    有頭骨,腿骨,還有爪骨。
    其實剛掉下來的時候她就不小心踩過一個圓形的東西,那時她心中驟然一緊,冒出過可能是頭骨的想法,但孤身一人掉進這種地方,她不敢深想,隻能壓下恐懼。
    今天天明,在陽光的照耀下,她看到了石壁上各種各樣的抓痕,和攀爬的痕跡,再加上這水裏的骨頭,朝晨終於確定了。
    這個洞困死過不少生命。
    大多數都是動物,其中攀爬的痕跡,她感覺是人類的。
    朝晨心裏涼了涼。
    能到這裏的,她不覺得會是個幼兒,如果是個成年人。
    連成年人都跑不掉,那她……
    朝晨深吸一口氣,將心中恐慌撇去,盡量保持平和去收拾自己的行李。
    不多,一個背簍,一個斜挎包,火把和火石她暫時放在岸邊沒拿,因為她還要做一件事。
    她昨天下的漁簍還沒撈。
    朝晨摸到位置,拉著樹皮絲拽上來,裏麵什麽都沒有,小魚屍體也不見了。
    能理解,畢竟她睡了二十多個小時,魚早該吃完小魚跑掉。
    朝晨將空的漁簍甩了甩水後,裝進背簍裏,她已經做好打算,這一去找到出口就不回來,如果找到別的陸地,也不回來。
    要不然的話,食物耗盡,她和老虎勢必要有一戰,不是老虎死,就是她淪為口糧。
    無論前者還是後者她都不想,前者打不過,後者她不願意。
    朝晨一切準備就緒,下水去撿自己的匕首。
    借著頭頂的陽光,她看得清楚,匕首在斷枝前麵不遠處。
    她沿著斷枝過去,一踩水麵開始渾濁,驚得幾隻小魚也三三兩兩從斷枝根處遊走。
    這種小魚很難抓的,朝晨沒想過招惹它們,依著之前的蹤跡,堅定去尋匕首。
    大魚她沒有見到過,想來是沒有的,或者有,但藏在黑暗裏,就不用想了。
    朝晨繼續下水,很快就摸到了斷枝盡頭出,紮進去,找到了自己的匕首。
    同時指頭觸碰到一個圓溜溜的東西,朝晨將那東西拿出來,心中更沉了幾分。
    和她想的一樣,是人類的頭骨。
    一定是攀爬的時候重新掉進了水裏,不知道出了什麽問題,沒有從水裏出來,就死在了這裏。
    死人骨頭在前世她還是害怕的,但在這裏經常瞧見動物骸骨,甚至是同伴的屍體,她已經脫敏了。
    但她還是很快將手裏的頭骨放回到水裏,拿著匕首朝岸邊遊。
    上來時,她看到那隻老虎從趴著,變成了支起上半身,似乎對她的舉動很不解,腦袋微微歪著,盯著她看。
    朝晨沒管它,拿上火把和火石,火石將火把點燃,舉著火把又回到了水裏。
    她要走了。
    臨走前不知道為什麽,她回頭看了那隻老虎一眼。
    老虎已經從半趴著,變成了站著,一雙蔚藍眼睛還在看著她。
    兩隻翅膀依舊一隻耷拉著,一隻收攏著。
    如果沒有意外的話,這隻老虎也活不了多久,會枯萎死在這裏。
    運氣好的話,撐到翅膀長好的時候,直接飛出去,或者不管不顧,強行驅動翅膀,一鼓作氣再加點神仙眷顧,或許能活下來。
    那種可能微乎其微。
    沒有食物,河裏要是也沒有大魚,就隻有死路一條。
    朝晨不再為別人的命運瞎操心,決絕扶著斷枝往深處走。
    快到斷枝盡頭時,她微微愣了一下,看到一個被撞斷的粗枝處掛著一撮毛,白色中夾雜著黑色,還摻了些新鮮的、紅色的血。
    是老虎的毛。
    它肯定是掉下來之後急急往岸邊遊,結果撞斷了枝頭,也被枝頭刮去一撮毛。
    朝晨鬼神使差地,將毛收了起來。
    這是她掉進洞內和老虎對峙還活著的證明,如果能活著出去,足以向‘同齡’人吹牛。
    有這撮毛在,出去遇到了大大小小的野獸,拿出來也許能震懾一下。
    朝晨好好的放在斜挎包夾層內,木扣扣好,舉著火把繼續走。
    除了頭頂那個亮光之外,整個洞內其它地方都是黑的,非常需要火把。
    說起洞口,朝晨抬目看了一眼。
    已經完全沒有狼群的聲音,估計是找不到下來的入口放棄了。
    她垂目,繼續朝前走,進入黑暗中時,眼角餘光意外瞥見一旁陸地上,老虎朝這邊走來的畫麵。
    它最後停在了岸邊,長了一對翅膀,應該是怕水的,不是什麽必要時候,它大概不會下水。
    它這個年紀,也意識不到出口可能在水裏。
    朝晨斂下心思,徹底走進黑暗裏,邊往前行,邊不忘觀察四周。
    地下河道很大,不過是寬的,高度反而不怎麽高,似乎隻有那個坑洞是不一樣的。
    或者說,那個坑洞一開始也是差不多高度的,它是因為一些意外,石土鬆散,掉到下麵形成了陸地,才出的一個很高很高的大肚子坑來。
    朝晨視線依舊停留在頭頂,因為頭頂有時很矮,時不時還會有向下蜿蜒的石柱,如果沒有火把,肯定會碰頭。
    她走的小心,行了一段路,雙腳已經感覺到酸麻,還是沒有看到一丁點的亮光,也意味著沒有出口。
    她隻能繼續走,水下行動費力,朝晨已經漸漸出了汗,但她不死心,咬著牙繼續趕路。
    不知道過了多久,手中火把光芒黯然,已經有了些要燃盡的意思。
    這火把她沒怎麽用,正常來說至少可以使用十幾個小時左右。
    她已經走了那麽久了嗎?
    還是洞內風大,消耗的快?
    按理來說,有風就應該有通往外麵的通道,怎麽還沒有找到。
    朝晨已經有些焦慮了,畢竟食物最多隻能夠她再堅持一天的,今天沒有找到出口,她就隻能餓著肚子繼續尋了。
    朝晨狠了狠心,繼續舉著火把,往更深處走。
    她今天一定要找到出口。
    *
    大肚子坑洞下,最後一縷陽光離開,夜晚如約而至,樹木太密,月色隻能隱約透過一些縫隙揮灑下來。
    到了洞底時,隻剩下一絲絲,坑洞內漆黑一片。
    坑洞一角,一隻老虎正焦灼四處嗅著,沒有聞到熟悉的大虎氣息,老虎腳步更顯急躁,有些不安。
    它望向頭頂,身子逐漸壓低,又一次準備朝上飛衝。
    今天白天,它已經試了好幾次,無一例外全都失敗,本就斷骨的翅膀傷的更重,已經完全抬不起來,但它還是強硬攏著那隻傷翅,驀地一躍,跳上石壁,踩著壁牆朝上攀爬,到了身體極限時,扇動翅膀,朝出口而去。
    快到出口處時,身體和之前一樣,因為一隻翅膀有傷,速度還是扇動弧度都無法和完整的那隻翅膀比,導致方向傾向,最後朝下掉去。
    它不甘心地揮爪朝一旁石壁抓去,爪子和石頭碰撞,激出幾道火花,石頭上也留下了幾道痕跡,但到底是沒能承受住它的體重,它整個身子滑了下去。
    快到地麵時,它扭轉身體,四肢落地,但那隻無法完全收攏的翅膀還是擦到了石壁,又受了傷。
    它爪間血也更多。
    老虎委頓於地,扭頭舔自己翅上的血。
    洞內一時之間隻有它舔舐傷口的聲音,再無旁的。
    其實還是有的,夜間細小的生物爬過落葉,響起輕微地動靜,頭頂大大小小的野獸氣息逐漸變多,洞的一側傳來嗚嗚地似哭泣一般的聲音。
    老虎舔舐傷口的動作頓住,身子微微低伏,慢慢地退去更深處。
    夜越來越深,那些窸窸窣窣地動靜也越來越多,腳步聲時不時響起。
    老虎趴伏在地上,一雙眼盯著洞外,爪子卻是煩躁地抓了抓地麵。
    它還是沒聞到熟悉的、屬於大虎的氣息。
    就在它越來越焦心的時候,它聽到了嘩啦啦的水聲,隨後有亮光自深處緩緩而來。
    朝晨既沒有找到出口,也沒有找到別的陸地,隻能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