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和平相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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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茂密森林間下的坑洞裏,一抹昏黃的火光亮著,驅散了坑底的寒涼,也照清了四周。
    朝晨窩在一個角落,聽著火柴燃燒後劈裏叭啦的細小動靜,盯著位於她和老虎之間發黃發紅的火苗,瞧著瞧著,眼前越發模糊,最後在我一聲人話,你一句獸語中,沉沉睡去。
    不知道是不是日有所思,夜也有所夢,臨睡前瞧見的那一幕,進了她的夢。
    夢中她窩在角落,老虎趴在火堆邊,火堆離她很近,老虎也是。
    火光給洞內渡了一層暖光,竟意外地有一種溫馨平和的感覺。
    對這幕有印象,所以做了這樣的夢吧。
    起初她是有感覺的,知道在做夢,後麵就沒了意識,全由著事態發展。
    那晚過後,第二天她幸運地抓到一條大魚,大魚很大,她節省著食用,足足又活了三天,三天之後,老虎的鹿肉也吃的差不多,隻剩下一點腐爛的部分。
    第四天時,老虎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腐爛的鹿肉,選擇去吃腐爛的肉,沒有咬死她。
    她猜測是這個年齡段的幼虎還有一點點的善心,看她太可憐,對她保留了一些憐憫,或者夜晚孤寒,需要個人陪著。
    這種處境,如果隻有自己的話,怕是會發瘋。
    但第五天時,一人一虎都沒有了食物,朝晨提前一天就斷了糧,狀態比老虎差了很多。
    那天老虎依舊沒動她,隻去多喝了些水。
    像老虎這樣靠山吃山的捕獵者,經常因為下雨等等問題幾天沒有收獲,三五天不吃東西是正常的,在它的忍耐範圍內。
    第六天時,她躺在地上,肚裏因為沒有食物疼到痙攣,渾身也發著虛汗,瞧著虛弱至極。
    對麵老虎雙眼枯紅,隱藏在黑暗裏,又露出了第一次見麵時的凶相。
    第七天時,那麽些陪伴的情誼完全消耗殆盡,老虎還是咬死了她。
    疼痛襲來的時候,朝晨落了淚。
    因為她朦朧間意識到,這不是夢,是她一直在擔憂這事,大腦根據現有的情況自動推斷出來的。
    被咬死就是她的結局。
    *
    夜深人靜,林間下的坑洞內。
    老虎又叫了一聲,許久都沒有得到回應之後,抬頭朝那邊看去。
    人類渾身濕透,蜷縮在枯木葉裏,麵色蒼白,眼角掛著晶瑩地淚水。
    老虎盯著瞧了一會兒後,站起身,走到人類身旁,鼻尖聳動,輕輕地嗅了嗅她身上的氣息。
    過了一會兒,又湊到人類臉頰旁邊,聞了聞那一顆顆往下掉的,透明的液體。
    幾乎沒有味道。
    老虎在原地站了片刻後,低頭伸舌,舔了舔那些透明的清液。
    是鹹的。
    老虎到底還小,並不明白那是什麽,它隻是蹲坐下來,盯著枯木堆裏的人類看了很久很久,末了貼過去,繼續聞她身上的味道。
    這是它在洞內唯一能嗅到的氣息了。
    *
    朝晨這一覺和昨天一樣,睡了很久很久,像是要將一天的疲憊和酸麻都抵消一樣,一覺醒來,又是大中午。
    將近二十四個小時。
    朝晨坐起來,身上已經沒有了陰寒濕冷的感覺,衣服早就被火烤幹,她也奇跡一樣沒有生病。
    握了握手,亦恢複了些力氣,昨日的過度勞累盡消,隻扭到的腳踝沒有得到很好的修養,又紅腫了起來。
    朝晨沒怎麽管,也顧不上了,趁著現在還有力氣,起身去翻石頭找蚯蚓。
    她必須盡快弄到食物。
    動作間已經很小心了,還是有些聲響傳出,將窩在火堆旁的老虎吵醒。
    昨天不是錯覺,老虎脾氣確實比前世她養的那隻貓穩定許多,沒什麽惱怒的情緒,懶洋洋打個哈欠後,抖了抖一側還能活動的翅膀,站起身伸懶腰。
    老虎體型健碩,它的翅膀也格外地寬大,完全伸展開時,從翅尖到翅尾,接近兩米長。
    很漂亮,在頭頂光芒的籠罩下,像什麽潔白的聖物,可望不可及。
    它本身也得天獨厚,外表極其出色。
    朝晨甚至可以從它那張老虎的臉上看出些眉清目秀來。
    老虎身子完全舒展開後,邁著慵懶的步伐,慢悠悠朝這邊走來,朝晨動作微頓,很快就假裝什麽都不知道似的,繼續翻她的石頭。
    手底下動作著,眼角餘光一如既往注意著老虎,老虎走到半程時,特意換了個方向,用它完好翅膀的那麵對著她,路過她的時候,不出意外,那隻翅膀高高抬起,毛茸茸地身子貼著她蹭了一下。
    和上次不一樣的是,上回像試探,隻輕輕觸了一下,這回像是真的蹭,力道大的給蹲下來的朝晨差點推倒。
    她扶了一把石頭才蹲穩。
    朝晨回頭,多看了它一眼。
    這隻老虎膽子越來越大了。
    老虎越過她,走到溪邊喝水。
    回來的時候像是不經意一樣,又蹭了她一下。
    這次朝晨是站著的,做好了準備,還是有些承受不住它的力道,被它推的踉蹌了一下。
    朝晨望向它。
    看得出來,它真的隻是用了一點點的力氣而已,身子都未傾斜,像是輕描淡寫的一碰,但對她來說是很大的力道。
    朝晨對雙方的實力第一次有了清晰的認知。
    也第一次慶幸自己之前沒有真的和它動手,拿石頭砸它,趁它睡覺殺它之類的。
    其實就在昨天,她就動過心思,做了那個夢後,她再一次意識到,雙方早晚會有一戰,不想死就殺了它。
    石刀已經拿回來了,半夜她起來過一次,藏著石刀試圖靠近那隻老虎。
    剛走近就瞧見它耳朵動了動,明明在睡覺,但似乎能聽到她的腳步聲一樣,也隨時會被吵醒的樣子,叫她不敢妄動。
    朝晨隻好放棄,上完廁所就老實回來躺著。
    現在想來,如果她當時真的做了,這會兒隻怕已經是一具屍體。
    老虎在近距離的觀看下,先天條件更加優渥,隻看就知道皮毛很緊實厚重,她的石刀能不能捅得進去另說,石頭她也感覺砸不破它的腦袋。
    老虎也沒有她想的那麽矮,是幼虎,但站直後,到了她胸口。
    再加上粗壯的四肢,和強健的體魄,以及這如同小牛犢子似的力氣,她沒有一絲機會。
    隻能去想別的法子活下來。
    朝晨蹲下來,繼續翻石頭。
    潮濕的壞境,腐爛的落葉,有泥土,按理來講應該會是有蚯蚓的地方,但她一連翻了十幾個石頭,都沒能找到,倒是尋到了自己之前養在坑窪處的小魚。
    昨天忘記帶走,老虎居然也沒有吃它,隻不過水給它喝得差不多了,小魚半個身子露出水麵,處於奄奄一息的狀態。
    朝晨捧了水救活它,這對它來說未必是好事,因為之後她就開始抽自己身上的絲線,小心串過小魚的魚鰓,綁在漁簍內。
    將漁簍擱回水裏後,她站起身,望著水麵想。
    和老虎比起來,她看起來才是活閻王。
    朝晨轉身,走到另一側,斷枝那邊。
    她放魚的時候特意放在上遊,老虎原先待的地方,陸地的最邊邊處,怕自己接下來的動作驚到魚。
    朝晨挽起褲腿,微微下水,在斷枝旁走來走去,挑選筆直、頭部又帶叉的樹杈。
    她想做個魚叉。
    昨天人在河道內,好幾次自己沒動,聽到水嘩啦的聲音,那是魚兒翻跳引起的,並且聽動靜,絕對不是什麽小魚。
    所以準備上魚叉,可以在遇到大魚的時候,協助她捕獵。
    斷枝不小,沒多久她就尋到了一個中意的。又掰又用石刀劈砍,終於將樹杈取了下來。
    她拿著長度和粗細都不錯的木棍,坐在石頭上悶頭削。
    她一旁,那隻老虎吃了鹿肉,正窩在她不遠處,一邊曬著太陽,一邊懶洋洋看著她。
    朝晨將危險的刀子動了又動,樹杈子翻來覆去的折騰,有時長長尾部都快戳到了它,這隻老虎都沒什麽反應,眼皮有一下沒一下的翻動著。
    她懷疑自己現在要是起了歹心,能得逞,但接下來肯定會麵對瘋狂反擊,所以她還是沒動,繼續削手上的魚叉。
    前端修修剪剪,削成尖尖的模樣後,朝晨才停手。
    她拿著魚叉,站起身,往溪邊走。
    她身後,那隻老虎也跟了上來。
    現在她去哪,後麵都跟著老虎,在她不遠處晃蕩,尾巴時不時掃她一下。
    身子也會經常蹭她一下,就像不蹭不舒服一樣。
    朝晨不認為這是親近,可能還是基於對她的好奇上,尤其她經常做做這個,幹幹那個,都是老虎看不懂的,它不免奇怪,現在時不時會湊過來嗷一嗓子,像是在問她,‘人,這是什麽?’
    ‘人,你在幹什麽?’
    就像現在,老虎在她一旁嗷叫,看看她手裏的魚叉,又看看她。
    朝晨聽不懂它在說什麽,也不在乎,畢竟老虎也聽不懂她回的什麽,反正老虎嗷叫,她回就是了。
    朝晨握著魚叉道:“這是捕魚的,我看看有沒有機會用上。”
    老虎安靜了,就像已經得到了答案一樣,其實語言完全不通。
    不要說人和老虎,部落和部落之間的語言都不通,甚至同一個部落,一些口語重的老人說話她都一知半解,聽不太明白。
    為了學習部落的語言,她也像學什麽外語似的,花了很久很久。
    總之她和老虎之間不可能正常通話的,還是在雞同鴨講。
    朝晨繼續往溪邊走,瞧見一旁老虎離她越來越近後,停下了腳步,等著它過來蹭她一下。
    忙來忙去的那會兒,她已經明白了,這隻老虎會抓住任何一個機會蹭她。
    它喝水,來回蹭她兩次,它吃飯又是,這會兒都起了身,肯定也是不蹭不罷休的。
    現在不給它蹭,待會兒人到了岸邊,它起了心思,一下就能給她撅進水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