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多多聽到紀臨枝的問題，沉默了片刻：“我昨天在七星橋上坐了一晚上。”
    宿舍內其他三個人都沉默了。
    夏音禾率先出聲，小心翼翼道：“多多啊，咱們沒必要為了一個渣男尋死啊……”
    紀臨枝的心猛地一沉。七星橋——那是學校附近那座橫跨湍急河流的拱橋，夜晚幾乎無人經過。
    “你……”紀臨枝的聲音有些發緊，“你在那裏坐了一整夜？”
    師多多點了點頭，眼淚又湧了出來：“我不知道該去哪裏，回來太晚了，宿舍已經關門了，我也不想見任何人……就在橋上坐著，看著下麵的河水，想了很多很多。”
    夏音禾倒吸一口冷氣，緊緊抓住師多多的另一隻手：“傻瓜！你要是出事了怎麽辦？”
    “我想過跳下去。”師多多輕聲說，聲音平靜得可怕，“真的想過……
    四年啊，我從十六歲就喜歡他，為了和他考上同一所大學拚命學習，結果他去了外地，我安慰自己距離不是問題……
    我所有的第一次都給了他，第一次牽手，第一次接吻，第一次……”
    她哽咽得說不下去，宿舍裏隻剩下壓抑的抽泣聲。
    “然後呢，為什麽沒跳？”
    夏音禾和孔早暢都驚訝地看向紀臨枝，這話問得太直接，近乎殘忍。
    師多多卻像是被這個問題拉回了現實，她擦了擦眼淚，聲音依然顫抖，卻多了一絲別的東西：“天快亮的時候，有個老奶奶過來問我是不是失戀了。”
    三人都靜靜等著她繼續說下去。
    “她說她每天清晨都會來橋上散步，見過不少像我這樣的年輕人。”師多多回憶著，眼神有些恍惚，“她說，六十年前，她也曾在這座橋上想要結束生命，因為她的未婚夫在結婚前一周意外去世了。”
    宿舍裏安靜得能聽見窗外遠處傳來的車聲。
    “她說她當時覺得活著再也沒有意義，整夜坐在橋欄杆上，隻要鬆手就能結束一切痛苦。
    但就在她準備鬆手時，太陽升起來了——那是她這輩子見過的最美的日出。
    她說，那一刻她突然明白，世界不會因為她的痛苦而停止美麗，既然如此，她為什麽要因為痛苦而離開這個美麗的世界呢？”
    師多多的聲音漸漸穩定下來：“她告訴我，她後來成為一名教師，教了成千上萬的學生，她一生沒有再婚，但並不孤單。”
    “所以你就回來了？”紀臨枝輕聲問。
    師多多點點頭：“奶奶陪我看到了日出，然後請我在橋頭吃了熱乎乎的豆漿油條。她說，痛苦是真實的，但不該是全部。她還說……”
    “‘那小子不配決定你的生死’。”
    “說得好！”夏音禾激動地拍了一下床沿，“那位奶奶太酷了！”
    “所以你現在……怎麽想？”紀臨枝輕聲問道。
    師多多深吸一口氣，抹幹臉上的淚痕：“我還是很痛苦，還是很想他，甚至可恥地希望他說的‘普通同學’是真的……但我不想死了。”她的聲音顫抖卻堅定，“不為他死，也不為他活。”
    就在這時，師多多的手機又響了起來，屏幕上閃爍的依然是“星雲”兩個字。
    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個閃爍的名字上。
    “接嗎？”夏音禾問。
    師多多盯著手機看了很久，久到鈴聲即將結束，她突然伸手拿起手機——但沒接聽，而是直接關機了。
    “我需要時間。”她說，“但不是為了原諒他，是為了忘記他。”
    紀臨枝輕輕抱了抱師多多：“我們會陪著你。”
    “對！”夏音禾也湊過來抱住她們，“姐妹齊心，其利斷金！”
    話向來不是很多的孔早暢也輕輕拍了拍師多多的肩：“我今天買了一塊小蛋糕，據說甜食對緩解情緒有幫助，要嚐嚐嗎？”
    師多多看著圍繞在自己身邊的三張關切的麵孔，眼淚又湧了出來，但這次似乎不再那麽苦澀：“謝謝你們……我真的……好幸運。”
    晚上，師多多終於鼓起勇氣打開了手機，果不其然，數百條未讀消息和數十個未接來電蜂擁而至。
    “要看嗎？”她問紀臨枝，手在顫抖。
    紀臨枝握住她的手：“準備好了就看，沒準備好就再等等。”
    師多多深吸一口氣，點開了最早的一條消息。
    最開始的消息滿是道歉和解釋，堅持那個女生隻是“同學”，責怪師多多不信任他，接著語氣開始變得焦急，懇求她回消息了最近的消息則透露出恐慌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惱怒。
    “他還是不承認。”師多多輕聲說，出乎意料地平靜，“都那樣了，還說是誤會。”
    最後一條消息是一個多小時以前發的。
    「多多，你再不回消息，我就去你學校找你了，我真的會去的。」
    師多多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他要來。”
    紀臨枝立刻警覺起來：“他不能這樣騷擾你！”
    “他會來的，我了解他。”師多多無助地說，“他固執起來什麽都做得出來。”
    就在這時，宿舍樓下傳來一陣騷動。
    一個男聲在喊：“師多多！我愛你！原諒我吧！”
    四人衝到陽台往下看，李星雲竟然真的來了，站在宿舍樓下，手裏捧著一大束玫瑰花，周圍已經聚集了不少看熱鬧的學生。
    “我的天，他居然真的來了。”夏音禾驚呼。
    李星雲抬頭看到了陽台上的師多多，聲音更大了：“多多！對不起！那真的是誤會！我隻愛你一個人！”
    師多多僵在原地，臉色慘白，手指緊緊抓住欄杆。
    “要下去嗎？”林曉問。
    “不要。”師多多搖頭，“我不想見他。”
    但李星雲不依不饒，聲音越來越大，吸引的人越來越多。
    宿舍阿姨試圖驅趕他，但他堅持不走。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紀臨枝皺眉，“他會一直鬧下去。”
    師多多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然後睜開：“我還是下去吧，總得做個了斷。”
    三人堅持要陪著師多多下樓，師多多隻得接受三人的好意。
    當師多多出現在宿舍門口時，李星雲立刻衝上前想要抱她，但師多多後退一步避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