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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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萬時害羞的拽著裙擺,用隻有兩人能聽清的音量道:“布爾維爾比劃了一下肚子,說了好多亂七八糟的話,但我大概理解了。他說他能懷孕,想要讓我跟他生孩子。”
    珂彌手抖起來:“您跟他做了什麽?”
    萬時咬住嘴唇:“我就按照他說的做了啊。就在那個公寓的床上……”
    珂彌猛地跪下來,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指,驚愕道:“您突破了他的精神屏障,跟他精神力融合了嘛?然後難道也有體液的接觸和交換嗎?”
    ……這說法還挺文雅,那互相添汗也能算體液交換?
    但看起來,精神力融合和液體交換是這個世界懷孕的關鍵步驟啊。
    精神力融合應該沒有,她都不知道精神力具體是什麽。
    而且她單方麵讓他喝了個水飽,應該不算交換吧?
    萬時卻眨了眨眼睛:“我不知道什麽叫精神力融合,就是那時候覺得頭很疼、很亂……眼前好像看到了很多奇奇怪怪的東西。”
    都看見煙花了。
    “而且他前幾天,一直在笑著摸自己的肚子。”
    珂彌簡直眼前一黑。
    他之前就嗅到了萬時身上有那隻公鬣狗的費洛蒙味道,還以為是自己的錯覺,但現在距離下,他確實能聞出來——
    他扶住額頭,想對瓦南裏直接開口,但還是靠近一些壓低聲音道:“把布爾維爾找出來。他誘騙神人,說不定已經懷孕了。”
    瓦南裏悚然,把高音量:“操,他瘋了?!這條公狗從來就不知道安分點!”
    “就他這個級別的軍官,若是讓帝國、讓胚殿知道——去父留子是最基本的,連他家族都會受牽連!”
    啊哦。原來這麽嚴重。
    珂彌緊握著萬時的手,像是心疼自己的寶貝被人騙了,全然沒注意到萬時饒有興趣的目光。
    他道:“胚殿決不允許神人的血脈被這樣使用。而且若他真的生下A級的孩子,覺醒了特殊的能力……”
    瓦南裏咬牙煩躁,低聲道:“那說不定他先難產死掉了。”
    她轉了幾圈:“這件事絕對不能聲張,也不能讓他的家族知道,否則那幾隻野心勃勃的母鬣狗不知道要怎麽利用這個孩子!讓我來處理這件事,我會確保連他肚子都剖開了再去火化。”
    萬時不著痕跡的抬起眉毛。
    她知道了。神人血脈可以生下非常強大的後代。
    原來她的一夜情是如此珍貴或危險的資源。
    這看來是她手裏第一張牌了。
    萬時目光在沉默的瓦南裏和珂彌二人間來回晃,然後又拽了拽珂彌的袖子,可憐道:“珂彌,你會幫我把布爾維爾找回來吧……”
    我是說讓他死在外麵也行。
    珂彌回過頭,緊抿嘴唇:“我們盡力吧……您被他騙了。別擔心,之後我會教您怎麽應對這些類人、這些野獸。我會保護您不再被這樣的人騙到。”
    萬時臉上立刻露出茫然、不可置信的情種表情,喃喃道:“可他救了我……”
    瓦南裏看她表情都猜到了她在說什麽,煩躁的哼了一聲。
    沒想到之前讓她驚出一身冷汗的恐怖神人,也隻不過是個軟乎乎沒腦子的情種罷了。
    瓦南裏對萬時露出一個敷衍的笑容:“閣下,忘掉布爾維爾吧。你來到星環艦,本來是要跟紮赫蘭公爵結婚的,布爾維爾是趁亂把你搶走了,才導致你流落在外。”
    她說著,手指向臥室床尾的巨幅油畫。
    萬時倒在床上,仰頭看過去,巨幅油畫中是一個深棕色頭發的高大男人。
    他長發卷曲,鬢邊編作一把小辮,眉毛亂而濃密,笑容自信且充滿野性。他相當強壯,衣領半敞,金紅色軍服包裹著肌肉,胸前密密麻麻的勳章沒有排列整齊,隻是隨意地掛著。
    萬時瞳孔地震。功勳卓越、令人眼花的好乃的大子!她真是沒有吃過見過,一比之下,布爾維爾那算什麽啊——
    萬時下意識就覺得他一定是食肉動物。隻不過在油畫中沒有繪出他的任何動物特征。
    男人戴著寬大的深紅色皮質手套,手套外頭套著顯眼的權戒,金瞳中閃爍著滿不在乎的笑意。
    這位就是紮赫蘭公爵。
    瓦南裏瞪著珂彌,珂彌隻好硬著頭皮道:
    “紮赫蘭公爵是達達米亞公國的領主,是陛下親封的公爵,也是為帝國開疆拓土的幾位重要大公之一。帝國出於對他戰功的考量,將您從胚殿中選出來,成為紮赫蘭公爵的……妻子。”
    “您將庇護達達米亞公國所在的星區,擊退暗空間的肆虐,也為紮赫蘭公爵提升血脈的等級。”
    沒出生就決定好要嫁人了,這才是真的指腹為婚啊。
    萬時笑起來,偏頭對珂彌笑起來:“他很強壯,看起來很能生。”
    珂彌:“……”
    瓦南裏對她的笑容有些好奇,向珂彌詢問,珂彌冷冷道:“神人閣下說,紮赫蘭公爵身材強壯,衣著暴露,如此胸襟看起來能奶八個孩子。”
    萬時:“……”哥們你這麽翻譯對嗎?
    瓦南裏噎了一下:“您的願望很美好,但類人已經不怎麽哺乳——不,這不是關鍵。在您蘇醒前不久,紮赫蘭公爵在這艘星環艦上遭遇了叛亂,他……不幸身故。”
    “我作為副艦長處死了星環艦上上千名叛徒與暴民,而布爾維爾作為叛徒之首,帶著餘黨劫持了您,搭乘巡航艦離開。在逃跑途中遭遇行星雨,才墜落到了礦業星球上,讓您流落在外。”
    這故事要素真齊全。
    指胎為婚。先婚後愛。
    年輕守寡。擄走囚禁。
    萬時看著紮赫蘭公爵在手套外佩戴的碩大戒指,還有這處處透著華貴,殺人都能按千人殺的艦船。她垂眸悲傷:“天啊,我的丈夫竟然已經不在了,我剛想說畫中的他目光深深吸引了我……”
    她還想說,老公這麽有錢一定要把他舒舒服服送走。
    沒想到,懂事的老公已經先走了!
    珂彌沒想到萬時這會兒已經叫上“我的丈夫”,他頓了頓,翻譯的委婉一些:“神人閣下說,紮赫蘭公爵看起來很麵善。”
    萬時恨不得合上他的嘴自己上,現在就把床單披在頭上為這位有錢的老公守寡。
    瓦南裏露出笑容:“公爵風趣幽默,相信如果他還活著,您會更喜歡他的。”
    萬時抹了抹眼角:“我還想要去見丈夫最後一麵,您知道他的遺體在何處嗎?”
    瓦南裏搖搖頭:“他掉入了熔爐之中,屍骨無存。不過我們在船上的螺旋教堂設立了他的靈堂,你可以去祭拜。”
    萬時很想說:祭拜不夠吧,我可以跟我老公的靈位完婚的。
    但這可能聽起來太顯眼了。
    她隻是道:“我能去看看我丈夫——紮赫蘭公爵生前居住生活的地方嗎?”
    瓦南裏卻笑道:“你現在住的,就是公爵大人的臥房,從這扇門出去的會客廳、書房、浴室、通訊樞紐,都是紮赫蘭大人的空間,可以隨意參觀。”
    “考慮到你的身份和安全性,這裏就是最合適的。不過還請你不要去往甲板上的其他地方,這艘星環艦總人口四十多萬,是公爵的移動堡壘,如今剛剛經曆過叛亂,還有許多地方不太安全。”
    珂彌簡單翻譯後,萬時微笑又感激的點點頭。
    四十多萬人口的星環艦?!
    謝謝老公給刷的大寶艦!
    瓦南裏道:“說起來,我們還不知道您的名字,聽說‘神人’都有自己古老的名字,您的名字是——”
    萬時告訴珂彌:“萬時。千萬的萬,時間的時。”
    珂彌向瓦南裏複述了一下讀音。瓦南裏在口中念了念,有些拗口卻有著簡潔的優雅。
    珂彌輕聲道:“就是‘漫長的時間’的意思。”
    瓦南裏臉上表情有些唏噓:“這名字對神人來說真是美好的願望。”
    瓦南裏走出門之前,回過頭來看了珂彌一眼:“守嗣人,這裏隔壁就有客房,您可以在這裏守著神人閣下,最好也不要隨意走動。不過關於這艘艦船上的規矩,我還有幾點想要交代給您。”
    珂彌偏過頭:“……不必。紮赫蘭已經死了,我們也未必會打擾您太久。”
    瓦南裏咧起深色的嘴唇,嘲諷道:“是嗎?你隻是個D級的守嗣人,帶著一個出生沒多久的神人,你能去哪裏呢?”
    珂彌手指攥緊,沒有回答。
    萬時看出來了。
    珂彌是她的奶媽子。
    體弱又無知的大小姐萬時,隻帶了這麽個沒本事的奶媽子珂彌,嫁到了他們Old Money老紮家。
    還沒過門丈夫就死了,奶媽子不想讓大小姐守活寡,想帶著大小姐跑路回娘家。
    卻沒想過她這位大小姐就是想當紮家的太後啊。
    珂彌站在原地沒有動,萬時含笑對珂彌裝傻道:“瓦南裏好像在叫你呢。”
    珂彌看了萬時一眼,輕歎口氣走了出去。
    二人離開,剛剛合上門,萬時就踮著腳尖溜到門邊。
    金屬大門該死的厚重,她什麽也聽不見,隻好踱步回來,在鋪著地毯的偌大臥室裏遊蕩。
    她看向床尾巨大的油畫,紮赫蘭公爵在畫上,仿佛目空一切,笑著看向遠方。
    萬時越看越喜歡。
    死得好啊。
    婚約那麽神聖,怎麽可以輕易違背。
    就讓我來繼承你的星環艦和星區領地如何?
    她爬到櫃子上,踮起腳來,撫摸著他胸前的徽章,他領口的金扣子,然後激動地親吻了一下他油畫上的臉頰。
    就在這時,臥室的門打開,珂彌走進來,驚愕的看著穿著蕾絲長裙,甜笑著站在櫃子上抓著油畫框的萬時。
    而在門扇打開的同時,背後傳來瓦南裏根本不避人的命令聲:“看好他們。如果守嗣人想帶著神人逃跑,你們可以先殺了守嗣人。”
    女侍們齊聲稱“是”。
    珂彌仿佛沒有聽見,隻是在頭紗下望著萬時。
    與此同時,外頭還傳來了其他人通報的腳步聲,瓦南裏攔住問話,說話聲飄進房間裏。
    “公爵的幾位繼承人想要見神人?讓他們再等等吧。”
    ……萬時的臉一瞬間冷下來。
    繼承人?
    萬時手指摳著油畫上紮赫蘭的臉,把他那張臉都摳得扭曲了。
    這位死老公竟然有孩子?有好幾個合法繼承人?!
    ……
    萬時坐在餐桌旁,低頭看著盤子裏的烤胎盤蒸胎盤刺身胎盤。
    不單是她被接回了艦船,她的胎盤也被八抬大轎接回來了。
    甚至瓦南裏跟她強調,這件聖物被多名士兵看守,隻有她才能一天三頓吃這個,別人連想舔一口都不可能。
    她倒是希望有人能給她全炫了。
    萬時也想拿胎盤跟珂彌盤中的飯菜交換,珂彌果然也堅決又溫柔的拒絕了。
    萬時托腮拿叉子扒拉盤子,不斷發出尖銳的聲音,眼睛還瞟著珂彌。
    珂彌八風不動的坐在那裏,脊背筆直,安靜的吃完自己的餐,然後就起身離開。萬時看他走了,剛打算把胎盤扔到桌布下麵,就看到珂彌托著一盤甜點回來,將椅子搬到她身邊。
    兩個椅子扶手緊緊挨著,他把她盤子裏的胎盤都切成了小塊,送到她嘴邊,輕聲道道:“我們吃一口這個,再吃一口蛋糕,好不好?我知道它可能不好吃,切這麽小,你直接吞下去就好。”
    ……這是哄孩子專業戶,萬時都不好撒潑了。
    她隻好咬了一口。
    瓦南裏說珂彌隻是D級,明明他看起來也弱不禁風,萬時覺得自己和姐姐一起上肯定能勒死他,可她不知為何總覺得他有點嚇人。
    她對於自己心裏的小小恐懼很不適應,恨不得立刻站在椅子上把珂彌打一頓給自己壯膽。
    但她也就想一想。
    除了珂彌在她身邊寸步不離。
    萬時平時見得最多的,就是兩個看管他們的女侍。這兩個女侍以“叛亂未定”為由,不允許珂彌和她離開這片生活區。
    很明顯她和珂彌被一同軟禁起來了。
    而且整艘星環艦在緩速移動,隨波逐流,根本不像是她印象中星級艦船該有的速度。
    這倆女侍大腿粗壯到褲腿都緊繃繃,也笨拙的不怎麽會照顧人,隻是站在大門口不進入內屋,純粹就是兩個穿著圍裙的武裝兵。
    她分辨半天,認定一個是貓,一個是豬。
    姐姐卻說其實一個是猞猁,一個是西猯。
    萬時聽都沒聽說過,畢竟賽博時代動物都滅絕的差不多,隻剩下基因庫了。
    連續幾天都是珂彌跟她玩過家家,為她梳頭剪指甲。
    珂彌照顧人可比布爾維爾強多了,他動作輕柔又總是詢問她的想法。
    隻是,萬時有些懷念布爾維爾濕漉漉的狗鼻子,有些粗魯又急切地擠過來的感覺。
    不過萬時並沒有對著珂彌問東問西,自從她想到守嗣人會有一整套應對她的話術後,她就不太想通過他的嘴來先入為主的了解這個世界。
    萬時在他給她修剪腳指甲的時候,將腿搭在他膝蓋處,她隻是枕著胳膊閑聊道:“珂彌,你成為我的守嗣人有多久了?”
    珂彌笑了一下:“將近二十年。”
    萬時驚訝:“你看起來也就二十歲上下。”
    珂彌托住她藍色血管蜿蜒的白皙雙腳,輕聲道:“類人的壽命比較長,大部分都能活到兩百歲上下。不過我確實也是成年後沒多久,就成為了您的守嗣人。”
    “那豈不是看著我這張臉看了二十年?”
    珂彌搖搖頭:“胚胎不透明,我看不到您的臉。但……我總能夢到您。”
    萬時伸出手,拿起他銀色腰鏈的吊墜看,上頭雕刻著一枚像是豆莢般的胚胎。
    珂彌解釋道:“這是胚殿的標誌。”
    萬時歪頭笑了一下:“上麵刻的是小豌豆。”
    麵紗遮蔽了珂彌絕大多數的神色,萬時隻能從麵紗起伏的弧度推測他的情緒。
    這一刻,麵紗就跟被清風來回拂過,她隱約看到了他彎起的嘴唇:“是的。您這樣的小豌豆。”
    珂彌洗淨了手再回來給她梳理頭發。他的行動舉止顯然經過多年嚴苛潔淨的訓練,處處透露著神職人員的氣息。
    梳頭發的時候,萬時透過鏡子看到他的衣袖滑落,珂彌的手臂上有繁複纖細的白色紋身,像是有人用白色的墨水筆給他身體作畫。
    紋身向衣袖深處蔓延。
    “這是什麽?”萬時抬手觸碰他的手臂。
    他猛地縮回手臂,整理衣袖,沉默片刻道:“是守嗣人純潔的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