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去結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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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眼神躲閃著,不敢直視江昭寧銳利的雙眼,額頭的汗水滴落在皮鞋尖上,留下深色的印記。
    “不夠?不夠就去欠?去盤剝小本經營、一分錢恨不得掰成兩半花的平民百姓的錢?”
    江昭寧的質問如同重錘,一記又一記,砸得劉洋意耳鳴眼花,“看著人家夫妻倆起早貪黑、累死累活賺的那點辛苦錢,你一簽名字就欠成了死賬?”
    “你吃得下去?你睡得安穩嗎?”
    “摸摸你的警徽,摸著自己良心問問,這跟攔路索要有什麽區別?”
    “吃白食?害臊不害臊?!”
    連續的重擊讓劉洋意徹底潰敗。
    他麵紅耳赤,仿佛被剝光了站在寒風中,臉頰火辣辣地燒灼著,羞愧難當。
    那身平時象征威嚴的警服,此刻像沾滿了汙穢,沉重得讓他喘不過氣。
    他想辯解那是“慣例”,是“人情”,但在這個年輕書記那清澈見底、又洞察一切的目光逼視下,所有借口都顯得如此蒼白可笑。
    “這是不是索拿卡要?!”江昭寧的聲音冰冷至極,直刺問題的核心,徹底撕碎了最後一層遮羞布。
    “……”劉洋意無言以對,嘴唇翕動,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冷汗浸透了內裏襯衫的領口,警服的後背也洇濕了一塊深色。
    見氣氛到了火候,江昭寧不再廢話,斬釘截鐵:“從此刻起,你們城關派出所所有因工作需要產生的招待,一律隻能在單位內部食堂解決!”
    “夥食標準按財政規定執行!”
    “再讓我發現任何人踏進轄區任何一家館子簽單賒賬,無論是誰,嚴懲不貸!”
    “是!是!江書記!”劉洋意仿佛聽到了大赦令的頭兩個字,如蒙恩典,連連點頭如搗蒜,聲音帶著明顯的惶急和哀求,忙不迭地用袖子擦拭著如注般流淌的汗水,“我一定下不為例!我保證!”
    他隻想盡快離開這難堪的境地。
    “下——不——為——例?!”江昭寧猛然抬眼,眸光中那股深藏著的冷冽寒意陡然迸射出來,仿佛兩道冰冷的實質寒芒,幾乎要將劉洋意凍結在原地!
    這股寒意比冬日的北風更甚百倍。
    劉洋意渾身一僵,江昭寧那份殺伐決斷的氣魄,足以證明這四個字的分量遠非兒戲。
    這位年輕的縣委書記,絕不是隻會講大道理的軟柿子。
    劉洋意感覺自己的雙腿已經軟得不聽使喚,像灌滿了沉重的鉛塊,幾乎無法支撐身體的重量,隻能憑借意誌力強撐著挺直腰板。
    “現在,我給你兩個選擇!”江昭寧的聲音平靜下來,但那平靜之下翻湧的,是更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哪……哪兩個選擇?”劉洋意的聲音已經抖得不成調子,心髒瘋狂撞擊著胸腔,幾乎要破膛而出,仿佛囚徒等待最終的判決。
    “一、接受黨紀政紀嚴肅處分,調離公安隊伍!你這身警服,明天起就別穿了!”話音落下,冰冷的結局已擺在眼前。
    “二……”江昭寧略作停頓,目光如同尺子,上下精準丈量著劉洋意蒼白顫抖的臉,“馬上!立刻!自己掏腰包,分文不少,連本帶利結清你在‘老蔡家常菜’的全部欠賬!一分都不能少!”
    “然後,記住,從今往後,橋歸橋,路歸路!管住自己這張嘴,管住自己不該邁的腿!”
    “再不準踏入那家小店去吃白食、簽白條!”
    “把你這張‘白條臉’,給我洗洗幹淨!”他的話語清晰鋒利,如同快刀斬亂麻,“再不做這種丟人現眼、敗壞黨風警風的事!”
    “做得到,這次算你懸崖勒馬,給你一個戴罪立功,以觀後效的機會!”
    兩個選項,如同地獄與煉獄的門檻,明明白白地橫在劉洋意麵前。
    前者是政治生涯甚至後半生的徹底終結。
    肯定不能走這條路!
    劉洋意的心頭如同被剜肉般劇痛!
    那五千塊錢,對他這個所長來說,絕不是小數目,人情往來、應酬、家裏開銷……樁樁件件都要用錢。
    想想那一疊鈔票,他感覺自己心尖都在滴血。
    然而,那道年輕卻極具威壓的目光沉甸甸地壓在他頭頂,不容半分僥幸。
    江書記那“說到做到”的作風,剛才羅大爺一家離開時那充滿感激與敬畏的眼神,以及宗文明如喪家之犬的灰敗……
    張彪,還有蔣文光即將麵臨的結局。
    所有畫麵都清晰地提醒著他:如果不選擇第二條路,今天恐怕就是他穿上警服的終點站!前程盡毀,在這個小城他都將無地自容。
    思想劇烈地撕扯權衡,隻用了短短幾秒。
    金錢的損失巨大,但權力的失去是深淵!
    劉洋意狠狠地咽了口唾沫,喉嚨幹澀發痛,仿佛吞下了玻璃碴子。
    最終,他猛地一咬牙,腮幫子鼓起又落下,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帶著血絲的決斷:“江書記,我……我聽您的!”
    “我選第二個!就現在!我等一會兒馬上去……就去結賬!一分不少!”
    他感到嘴裏充滿了苦澀的味道。
    江昭寧似乎早有所料,冷冷地補上一刀,目光掃過他脹紅的臉:“還有嗎?”
    “類似的情況,‘王家早餐鋪’?‘李家麵館’?任何地方,隻要是你們所裏人簽的、沒還清的欠賬,有——沒——有?有,就一並——了——結!”
    “今天天黑之前,我必須在‘清欠簿’上看到所有賬單結清、老板簽收的字據!”這是在徹底斬斷這條利益鏈。
    “……啊!”劉洋意一下子懵了,猝不及防,這是新賬老賬一起算啊?
    劉洋意猛地倒抽一口冷氣,身體劇烈地晃了一下,仿佛被無形的重錘狠狠擊中!
    一股徹骨的寒意瞬間席卷全身,讓他控製不住地打了個巨大的冷顫,牙齒格格作響。
    他怕的就是這個,這損失不輕啊。
    “全部加起來,還,還有二萬左右!”他不敢撒謊,硬著頭皮道。
    “還有嗎?”
    劉洋意幾乎是本能地喊出來,帶著劫後餘生的急切,賭咒發誓般,“書記,我絕不敢再瞞!”
    “真的就這這麽多了!我這就去結清所有!”
    他哪還敢說半個“不”字?
    巨大的驚嚇過後,心中甚至詭異地升起一絲僥幸——至少,飯碗暫時保住了,還有挽回的餘地。
    他甚至在混亂中閃過一個念頭:與職務比起來,錢算什麽……花錢消災!
    江昭寧不再說話,負手而立,深邃的目光越過劉洋意局促不安的肩頭。
    自己以後要用他,他就必須得過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