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我靠腿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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擋風玻璃瞬間被水流完全覆蓋,雨刮器即便拚命擺動到了最高頻率。
也隻能製造出一片模糊、扭曲、動蕩不安的光斑視野,勉強辨認出前方幾米處昏黃的路麵和隱約的路基邊緣。
整個世界的聲音都被這密集得令人窒息、狂暴得如同萬鼓齊擂的雨聲徹底淹沒了。
車廂如同瞬間沉入了冰冷黑暗的海底深淵。
林夕的雙手本能地死死扣住了身前的牛皮紙文件袋!
那硬挺的邊緣深深勒進指腹和掌緣,帶來尖銳的刺痛感,但這份痛感卻奇異地讓他混亂的思維瞬間清明。
他下意識地彎腰,用整個身體擋在那公文箱上方,仿佛要為其築起一道血肉的屏障。
雷聲緊隨而至,如同天穹破裂的嘶吼!
慘白耀眼的電光不時撕裂濃稠黑暗的車內空間,照亮前排兩人緊繃如岩雕般的側臉。
每一次雷聲炸響,車身似乎都隨之細微震動。
雨水帶著千鈞之力從擋風玻璃上磅礴衝下,視野內一片混沌晃動。
“操!這鬼雨!”老張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牙關緊咬,手臂肌肉虯結,與不斷打滑、變得沉重如鐵的方向盤角力,努力維持著方向。
“不能再快了!”他幾乎是吼著喊出這句話,聲音在震耳欲聾的雨聲中顯得微若蚊蚋。
車速已經降到如蝸牛爬行。
前照燈在泥水中劃開兩道慘淡無力的光柱,艱難地切割著前方不斷崩塌的灰暗雨幕。
林夕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緊貼座椅靠背,全身的感官似乎都凝縮在了腳下能感受到的每一次車輛微小的震顫和打滑上。
每一次輪胎與濕滑路麵的搏鬥,每一次方向盤的細微扭動,都像鈍器敲擊在他的心髒上。
他偏過頭,用眼角的餘光看向後座。
那個裝著所有“清涼古刹農禪文化整體規劃參考綱要”文件和備用雨衣的公文箱,在車身劇烈的顛簸搖擺中,像驚濤駭浪中的一葉孤舟,似乎下一秒就會被拋離座位!
那份載著書記心血和自己徹夜工作的文件,此刻顯得如此脆弱。
一絲冰冷的恐懼像毒蛇般悄然鑽入骨髓,是失溫般的不祥預感——對文件安全的憂懼,遠甚於他自己。
“滋——呲——!”
前方突然傳來刺耳的輪胎摩擦聲和沉悶的撞擊悶響!
是其他方向的車!
一輛試圖強行超車的大貨車,在雨簾遮蔽視線的拐彎處因失控猛地橫甩。
龐大的車身掃斷路邊碗口粗的杉樹,伴隨著樹根撕裂泥土、木屑紛飛的駭人巨響,半側車身已歪斜著、失控地碾壓向山道外側的排水溝渠,幾乎要將狹窄的單行道完全堵死!
碎石泥水如同爆炸般飛濺開來!
“小心!”老張瞳孔猛然收縮,猛打方向盤!
一股巨大的離心力將林夕狠狠甩向車門一側,頭重重撞在冰涼的車窗上,眼前金星亂冒,劇痛伴隨一片嗡鳴。
但他雙手十指,如同鐵鉗,沒有絲毫鬆動地死死箍住了腿上的牛皮紙袋!
身體本能蜷縮保護後座公文箱的動作也沒有絲毫變形。
身體骨骼因為瞬間的猛烈扭轉和撞擊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但這些都抵不過護住這份文件的執念——指關節因為過度用力呈現出一種死寂的蒼白,文件袋已被體溫和緊張的汗水浸染了溫潤。
車子在千鈞一發之際擦著那輛失控大貨車的尾部,在泥濘和水浪中險之又險地滑了過去!
仿佛死神巨大的黑色鐮刀帶著冰冷雨水的腥氣,剛貼著他們的脊背劃過。
驚魂未定,車廂陷入短暫而徹底的死寂。
老張額頭上的汗珠混合著冰冷的雨水不斷滴落,手臂微微顫抖,緩緩將車停靠在一個相對避風的拐彎坡道內側。
雷聲依舊怒吼,雨點依然狂暴地砸打著車身。
前方的路,已經徹底被事故車輛堵塞、山體衝刷下的泥石流和灰暗狂暴的雨牆所淹沒。
山道兩側,雨水裹挾著泥沙、斷裂的樹枝,匯成渾黃的溪流,嘩嘩地衝刷著路基邊緣。
車輛無法再前進半米。
“過不去了!”老張一拳砸在方向盤上,聲音裏充滿了挫敗與疲憊。
他重重抹了一把臉,水珠順著手臂滾落,“前麵徹底堵死……山洪在起水頭……這鬼地方連調頭都沒法調!”
昏暗的車廂內,雨水拍打車頂的聲音如同千萬根冰冷的鋼針紮在心上。
林夕緩緩鬆開緊扣文件袋的手指,指尖因為長時間的緊張和用力而麻木,泛出不自然的僵硬感。
他慢慢坐直身體,側頭望向車窗外那堵無法逾越的灰暗瀑布和徹底斷絕的通途。
雨幕沉沉地覆蓋了一切,視野裏隻有不斷碎裂、奔流的渾濁水帶和前方影影綽綽的事故殘骸。
焦躁和無望如同冰冷的雨水滲進衣服,浸透了胸膛。
但他僅僅失神了一瞬。
掌心下方那份牛皮紙袋硬挺的質感,清晰地提醒著他所肩負的重量。老張的話還在耳邊回響——“紮根子”,這正是這份文件最核心的用意。
昨天書記與方丈在那禪室裏的每一句話,此刻都化為滾燙的烙印刻在心頭——“必須雙管齊下”、“親身體會”、“大道至簡”、“義不容辭的神聖使命”
……智遠方丈那雙帶著晶瑩水光的眼眸也在眼前閃現。
怎麽能就此止步?
這份燈火的傳遞,怎能折在半途?
一股近乎蠻橫的決心猛地衝破猶豫的堅冰!
他深吸一口氣,胸腔裏激蕩著滾燙的氣息。
“老張,”林夕的聲音異常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文件無論如何今天必須送到!”
他猛地拉開車門,一股冰冷刺骨、飽含水汽的狂風立刻倒灌進來,吹得他幾乎窒息!
他迅速俯身,探向後座,幾乎是用了全身力氣將那個沉重的公文箱拖拽出來!
公文箱落地發出沉悶聲響。
他飛快地打開箱蓋,動作迅疾如風,仿佛慢一秒那文件就會消融在這暴雨裏。
顧不上擦去臉上的雨水,他一把抽出裏麵的舊帆布雨衣,直接兜頭罩在了那個牛皮紙文件袋上!
他咬緊牙關,將雨衣的幾個角在文件袋四周用力卷裹、折疊,形成一個盡可能嚴密的防水包裹!
接著,他竟將這厚厚一層布裹著的文件包,猛地塞進了自己厚厚外套的內裏!
緊貼在前胸最內側的衣服上!
隔著兩層布,隔著胸膛的起伏,那份沉甸甸的重量和堅硬棱角更加清晰地壓住了心口,心跳的律動似乎也與它同頻共振起來。
“我靠腿上去!”林夕猛地抬頭,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對著老張吼道。
雨水順著他的額發、鼻尖、下巴洶湧地往下淌,眼睛卻灼灼燃燒,透著一種近乎偏執的光,“你守車!隨時聯絡!”
“這條路不通,總有別的偏路!”
老張完全懵了!
他瞪大了眼睛,眼袋顯得異常突出,像是第一次認識眼前這個平日裏做事利落、心思縝密的秘書。
“什麽?林秘!你瘋了!”
他吼叫著試圖阻止,指著窗外那狂瀉的山洪和飛濺的泥石,“你看看那水!你看看這坡!這能走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