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難道是小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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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頓了頓,猛地壓下聲音,一字一頓地放大了音量,猶如在人群中投下了一顆炸彈:“大家恐怕還不知道吧?”
    “我們的江書記,作為黨的幹部,在私人信仰傾向上,恐怕也有些值得商榷的地方。”
    死寂瞬間籠罩整個會議室,連角落空調微弱的送風聲都消失了。
    所有人的目光如同針一樣,刷地集中在江昭寧臉上。
    空氣瞬間粘稠得令人窒息。
    “和寺廟裏的僧人,交往得未免太密切了點吧?”李茂林聲音低沉下去,卻更加陰鷙,帶著捕獵者咬住獵物咽喉時的低吼,“噓寒問暖,手談喝茶,有來有往。”
    “關係熱絡得超過了工作需要的界限!”
    他舉起手,像是要阻止什麽無謂的辯解,“各位別覺得我捕風捉影,這事,有板有眼,不是我李茂林信口雌黃胡謅!”
    “這事上了簡報的!”
    他最後的聲音幾乎是擲地有聲,每一個字都像冰錐一樣狠狠紮向江昭寧:“一個黨的縣級領導幹部,一個唯物主義者,馬克思主義者,這種行為正常嗎?”
    “這是什麽性質的問題?光是談話,沒有燒香拜佛?”
    “不信馬列信鬼神!”
    “這是不是與黨的幹部形象相差太遠了?”
    “這不僅是個作風問題,這已經涉及到政治信仰的嚴重偏差!”
    這一番真假摻半,甚至顛倒黑白的話,攻擊力十分強,會議室一陣騷動。
    “嗡……”會議室裏像是驟然引爆了一顆無形的炸彈。
    低沉的議論聲再也無法遏製,匯成一片壓抑的嗡鳴。
    汪傑的臉上終於無法抑製地閃過一絲真切的驚愕。
    他放在桌麵的手似乎輕微地動了一下,目光如同探照燈般定定地投向風暴中心。
    李茂林心滿意足地坐了下去。
    他端起茶杯,杯沿掩蓋住嘴角那一絲幾乎按捺不住的、得計的快意。
    一片混亂的目光聚焦的中心,江昭寧依舊沉靜地坐在那裏,身形穩如山嶽,仿佛周遭那片沸騰的議論和無聲的指責洪流,不過是拍岸碎去的浪花。
    喧囂的聲浪撞擊著他穩如磐石的身軀,隨即又無可奈何地退卻。
    李茂林炮口射出的那句“燒香拜佛”、“不信馬列信鬼神”,其鋒銳直指為官者的命門,毒辣地抹掉政治生命的基礎色調。
    他知道,這一瞬,那些蟄伏於暗處、視他為猛虎的對手們,心弦都繃到了極致,都在期待著他的失態、慌亂、哪怕隻是一瞬間的麵紅耳赤,這將是一盤絞殺棋局裏的決定性手筋。
    然而江昭寧隻是將視線緩緩掃過對麵。
    劉世廷那雙深陷的眼窩裏,正凝聚著一種毒蛇般冷靜的觀察,等待著獵物臨死前的每一次痙攣。
    王振邦垂著老謀深算的眼皮,嘴角卻似乎鬆弛了線條,仿佛卸下千斤重擔。
    李茂林雖然極力在臉上塗抹著嚴肅與憂國憂民的神情。
    但眼睛泄露出的光芒卻是赤裸裸的嗜血與邀功的興奮。
    至於其他那些麻木的、惶恐的、幸災樂禍躲閃的眼神,無一不在勾畫著這逼仄角鬥場的冷酷全景。
    他沉默著,沉默帶來無形的壓力,仿佛空氣也被壓縮凝結。
    數道複雜的目光如同鉤子,一次次試探著,試圖抓出憤怒或辯解,卻始終落空。
    終於,江昭寧收回目光,轉向李茂林的方向,開口。
    他的聲音不高,字字清晰,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輕易便壓下了會議室裏所有的窸窣低語。
    那平靜裏蘊含的力量,讓李茂林下意識地挺直了腰背:“李主席,話都說完了嗎?”
    “如果還有,請繼續。”他甚至微微向前傾身,做了一個邀請的手勢。
    李茂林像是被什麽東西堵了一下喉嚨,準備好的後續抨擊噎在嗓子裏,一時竟沒能接上茬。
    他囁嚅了一下,眼神倉促地瞥向劉世廷,最終搖搖頭,嘴角緊繃地說:“暫時就這些。”
    “嗯。”江昭寧隻應了一聲,仿佛李茂林剛才射出的不是穿心毒箭,而是幾句無關痛癢的叨擾。
    他的視線從李茂林身上移開,緩緩環視了一圈整個會場,目光像清冷的月光。
    所過之處,那些躲閃的、閃爍的、充滿探究與緊張的眼睛都不自覺地微微閃避。
    “兩位同誌提的意見,”江昭寧開口,聲音穩定得如同磐石打磨,沒有絲毫被冒犯的急躁,“主要集中在工作作風、用人理念和所謂信仰偏向三個方麵。”
    他略作停頓,目光如電,驟然刺向王振邦,聲音陡然加重,“先說所謂的一言堂,搞官不聊生。”
    這字眼像鋼鞭抽打在空氣裏,王振邦的眉毛猛地一跳。
    江昭寧緊追不舍:“王主任痛心疾首的‘官場地震’,說我江昭寧一來就弄得大家戰戰兢兢,過去‘精誠團結’的和諧局麵沒了……”
    他冷冷一哼,帶著徹骨寒意,“王主任怕是說反了!”
    “過去的東山是什麽?是精誠團結?”
    江昭寧的聲音如同淬了冰的鋼刀,在會議室內劃出血痕:“過去的東山,是抱團取暖!”
    “是針插不進、水潑不入的一個個團團夥夥!”
    他猛地站起,目光如炬,直刺王振邦:“張彪充當黑惡勢力保護傘,拿了多少好處?”
    “吳天放放任自己外甥利用城管身份敲詐勒索,亂罰款,而且還向我行賄。是不是小過?”
    “蔣文光本身就涉黑,手下豢養一群打手,欺壓百姓,橫行霸道,惡行累累,他的那個團夥早就上了公安廳的黑名單,打掉是必然的事。”
    “難道他是小過?”
    “是我憑一點兒小過,就送他去的監牢?”
    “還有,我現在案頭上的事,例如,林業局把封山育林的補貼當成了自己的福利小金庫!而且濫砍濫伐!”
    “還有青石鄉截留危房改造補貼,直接中飽私囊!”
    “這些事還沒有處理呢。”
    每說一句,他的目光就掃過一個麵如土色的官員,“這些蛀蟲蛀空了山,喝幹了老百姓的血汗,還披著公仆的外衣!”
    “老百姓敢怒不敢言,這就是王主任念念不忘的‘精誠團結’、‘和諧穩定’?”
    他深吸一口氣,字字千鈞:“把這些盤踞多年、啃噬民脂民膏的毒瘤挖出來,徹底清除掉!”
    “讓他們付出黨紀國法的代價!”
    “這就是我江昭寧掀起的‘官場地震’!”
    他銳利的目光逼視著王振邦,聲音斬釘截鐵,“這種地震,震得還不夠!”
    “王主任如果覺得免職、撤職、法辦的手段太嚴厲,請問,‘懲前毖後,治病救人’這句話難道是說說的?”
    “應該對著腐肉下不了刀子才對?”
    “對那些貪得無厭的蛀蟲講溫良恭儉讓?”
    “那是不是對整個東山老百姓的殘忍?”
    王振邦臉色灰白,嘴唇哆嗦了幾下,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說我任人唯親?”
    “請問我提拔的陳向榮、喬國良那幾個人來東山前我認識他們?還是說他們是我的親戚?”
    “說一些重要崗位的任命,都沒有經過充分的民主討論,而是我江昭寧個人獨斷專行。請問,那一次沒有常委會的討論意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