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7 章 以花喻人,修羅場再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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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豫章和魏小婉連呼吸都放輕了,李雪雁更是緊張地看著林平安。
    高陽啊高陽,你能不能少說兩句?你是正妻,這一點天下皆知,你又何必反複拿出來說道,平白惹得長樂不快,讓大家難堪?
    林平安心中叫苦不迭,額頭冷汗直冒。
    他有心開口打個圓場,緩和一下這劍拔弩張的氣氛,可一想到自己和高陽還在冷戰中。
    此刻若跳出來偏向任何一方,或者說些和稀泥的話,以高陽那炮仗性子,怕不是要當場炸開,把這畫板都給掀了!
    他隻能強自鎮定,不發一言,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李麗質清麗的臉上並無怒色。
    她定定地看了高陽片刻,忽然,笑了。
    笑聲清冷悅耳,如風吹玉罄,在這緊繃的氣氛中顯得格外突兀。
    也讓高陽柳眉微蹙。
    “高陽妹妹這番見解,倒是讓姐姐我又想到一事!”
    “妹妹可知,為何有經驗的農人侍弄桃李果樹,總要耐心等待,待那第一茬最熱鬧的花兒都盡數謝了,才真正開始期盼樹上坐果?”
    她不待高陽回答,自顧自地走到桃樹下,伸手輕輕托起一截低垂的花枝。
    枝頭桃花灼灼,絢爛奪目,但若仔細看去,最外層、最早綻放的那幾朵,邊緣已隱隱現出萎黃的痕跡,不複初綻時的嬌嫩。
    “因為這最早冒頭、開得最盛的花……”
    李麗質指尖輕柔地觸碰了一下那將謝未謝的花瓣,語氣帶著一種洞悉世情的淡然。
    “往往心氣太急,根基未穩!它們承不住倒春的寒意,也經不住蜂蝶過早的吵嚷!”
    她鬆開手,花枝彈回原位,又灑落幾片早衰的花瓣。
    “農人們管這樣的花,叫“虛花”!”
    李麗質轉身,看向高陽。
    “開的時候,喧喧嚷嚷,占盡枝頭風光,看著熱鬧非凡。可熱鬧過後呢?十有八九,是不結果的。”
    她緩步走回石桌旁,姿態從容不迫。
    “真正能默默積蓄力量,最終孕育出甘美果實的,反倒是那些不爭不搶、不疾不徐,在春光裏穩穩醞釀、等待最合適時機才綻放的花苞!”
    李麗質站在高陽麵前,兩人距離不過數尺,目光相接。
    我了個乖乖,火花四濺呐!
    看著兩人目光相接,仿佛有電流迸射,林平安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
    他知道李麗質要放大招了。
    “所以啊,先開花,未必就能先結果!遲開花,也未必就是福分遲來!”
    “天地運行自有其道,四時更替自有其序。該開花時自然會開,該結果時自然能結——”
    她頓了頓,一字一句道:“急不得,也搶不來!強求的早,或許,隻是早謝罷了!”
    句句說花,句句喻人,句句未提“正妻”、“子嗣”,卻又句句直指核心。
    李麗質這是在告訴高陽,更是告訴所有人:正妻之名(先開花)固然是優勢,但若無子嗣(不結果),這優勢便是虛的!
    而能孕育子嗣(結果實)的,才是真正奠定家庭未來、獲得長久穩固地位的根基。
    同時,也在暗示,高陽的急躁與爭搶(反複強調正妻),或許並非福兆。
    高陽袖中的小手,驟然攥緊成拳,指節因用力而發白!
    李麗質這話,像一根冰冷的針,精準無比地刺中了她心底最痛、也最無法辯駁的軟肋!
    她雖是正妻,但李月卻比她先懷上林平安的子嗣!
    這“結果”之事,她確實落後了!
    而且落後得如此明顯,如此難堪!
    她盯著李麗質那張皎如明月、仿佛永遠波瀾不驚的清麗臉龐,胸中怒意翻騰。
    豫章和李雪雁剛想出來打圓場,卻見高陽也忽然笑了。
    “姐姐真是好學問!連農桑稼穡之事,都如此精通,妹妹佩服!”
    “不過,妹妹也曾聽府中老農提過,有些果樹啊,頭一年結的果子,看著喜人,實則最是酸澀難當!”
    “有經驗的農人,寧可早早動手將這些頭茬果摘了去!”
    她走到畫架旁,指尖再次劃過那依舊空白的宣紙。
    “為何?因為留著它們,非但嚐不到甜頭,反而會白白耗損大樹的元氣根基,耽誤了來年結出真正又大又甜的果子!這農事上的講究,叫做——疏果!”
    她抬起眼,目光如刀,掃過李麗質,似有若無地瞟了一眼遠處馬車方向,最後定格在林平安臉上,聲音不大,卻字字如冰珠砸地。
    “就像這作畫,有些筆墨看似先落下了,占了個位置。但若畫師審視全局後,覺得此筆不妥,破壞了意境,或者……根本就是敗筆……”
    她唇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自會以清水小心洗去,或以更濃重鮮豔的彩墨,毫不猶豫地將其覆蓋!”
    她指尖在宣紙上重重一點,仿佛那一點之下,便是她口中那該被“洗去”或“覆蓋”的敗筆。
    “最後能留在紙上,曆經時光而不褪色、成為畫作不可或缺一部分的,才是真正該留的、值得留的筆墨!”
    話至此,已近乎撕破了所有含蓄優雅的表皮,露出了內裏冰冷而殘酷的爭鬥本質!
    高陽這是在用最直白的隱喻發出威脅:正妻若有嫡子,庶子便需退讓!
    正妻若不容,即便已有身孕,未來也難保周全!
    她高陽,才是那個有權決定“留哪些筆墨”的“畫師”(正妻)!
    “嘶——”
    饒是豫章天真爛漫,李雪雁性格活潑,魏小婉心思沉穩,此刻聽到如此露骨近的隱喻,也不禁齊齊倒吸一口涼氣。
    連遠處馬車上的李月,撫著腹部的手也微微一頓,臉上笑容斂去,眸色沉了下來。
    桃樹下,春光依舊明媚,桃花依舊爛漫,但空氣中的溫度卻仿佛降至冰點。
    李麗質定定地看了高陽許久,眸光深不見底,臉上的溫婉笑意緩緩收斂,恢複了嫡長公主固有的威嚴與清冷。
    片刻難熬的死寂之後,李麗質緩緩地,將目光從高陽臉上移開,轉向了從始至終未發一言的林平安。
    與此同時,眾女的目光都不約而同地,齊刷刷地聚焦在了林平安身上。
    高陽也微微側頭,緋紅的唇角依舊噙著那抹冷冽的笑,眼神卻如鉤子般鎖定了林平安。
    無聲的詰問,比任何言語都更有力:話已至此,機鋒已盡。
    姐妹情分眼看要傷於無形,這“第一筆”到底落向何處,這“順序”究竟如何定奪,這尷尬僵局如何打破——
    該你這個執筆人決定了!
    林平安頭皮發麻,臉上僵硬的笑容都快掛不住了。
    手中的鵝毛筆似有千斤重!
    他娘的!高陽這尾紅鯉,今天是徹底炸鱗了!
    不僅炸鱗,還特麽化身食人魚了,逮著機會就下死口!
    還有麗質,平時看著不爭不搶,真鬥起機鋒來,也是綿裏藏針,寸步不讓!
    這哪是桃花樹下作畫?這分明是大型修羅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