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 第一期報紙,京城紙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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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南郊,謝家新建的印刷工坊。
這裏是京城最繁忙的地方。
工坊之內,燈火通明,如同白晝。
數百名工匠徹夜未眠,臉上帶著興奮和緊張。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濃重的油墨與紙張混合的氣味。
謝長風站在工坊中央的高台上,親自監督。
他已經兩天兩夜沒有合眼,雙眼布滿血絲,精神卻異常亢奮。
他知道,自己正在參與一件足以改變大周曆史的大事。
排字車間內,氣氛緊張而有序。
上百名熟練的排字工,正對著喬兮月親手繪製的版式圖。
他們從密密麻麻的鉛活字架上,飛快地揀出需要的鉛字,一個個嵌入鐵質的字盤中。
“頭版,標題要用二號字,加粗!”
“社論區,行距拉開半寸,左右對齊!”
“市井雜談,用五號字,要緊湊!”
車間管事拿著圖紙,大聲地嘶吼著,嗓子已經完全沙啞。
這是決定報紙成敗的第一步,每一個細節都不能出錯。
工匠們的手速快如閃電,鉛字在他們手中仿佛有了生命,迅速歸位。
另一邊的角落,光線最好。
幾位從宮裏請來的頂尖畫師,正伏在木板上,手持刻刀,小心翼翼地雕刻著插畫的模板。
其中一幅,正是太子周景琰視察紡織廠的場景。
畫中的太子身著便服,麵帶微笑,正俯身與一名女工交談。
背景是轟鳴的織布機和忙碌的工人。
人物的麵部表情,衣服的褶皺,都雕刻得栩栩如生,充滿了動感。
工坊的最深處,是這台戰爭機器的心髒。
幾台由格物院最新改良的,巨大的新式印刷機,如同鋼鐵巨獸般矗立。
工人們正在進行最後的調試,用油布反複擦拭著滾筒,檢查著每一個齒輪。
他們在等待,等待第一塊字版的到來。
整個工坊,像一台即將發動總攻的精密戰爭機器,在黎明前高速運轉,充滿了肅殺與效率的氣息。
子時三刻,第一塊完整的頭版字版,被小心翼翼地抬了出來。
謝長風親自上前檢查,每一個字,每一個標點,都與公主殿下的原稿分毫不差。
“上機!”
謝長風一聲令下。
字版被穩穩地固定在印刷機上。
墨工用墨輥,均勻地將特製的油墨,塗抹在字版之上。
紙工將一大疊早已裁好的,潔白的紙張,整齊地放入進紙口。
“開機!”
隨著一聲大吼,負責控製機器的工人,猛地拉下了總閘。
巨大的齒輪開始轉動,發出沉悶而有力的轟鳴聲。
印刷機活了過來。
紙張被飛快地吸入,經過滾筒的壓印,再從另一端,被緩緩吐出。
第一份散發著墨香的《京華時報》,誕生了。
謝長風一個箭步衝上前,不顧油墨未幹,一把抓起那張報紙。
頭版頭條,是加粗的黑體大字——《太子親巡紡織廠,盛讚女工為國之棟梁》。
下麵,是那幅精美的木版畫插圖。
謝長風的手,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
他知道,他們成功了。
“印!”
“給我用最快的速度印!”
“五千份!一份都不能少!”
謝長風的咆哮聲,在轟鳴的工坊中回蕩。
整個工坊,徹底沸騰。
天色微亮,東方剛剛泛起一絲魚肚白。
五千份散發著濃鬱墨香的《京華時報》,被緊急用油布打包,捆紮得整整齊齊。
工坊的大門轟然打開。
門外,數十輛早已等候多時的輕便馬車,一字排開。
馬車旁,站著上百名身穿統一青色短打的謝家護衛。
他們每一個人,都眼神銳利,行動矯健。
“都聽清楚了!”
謝長風站在石階上,對著所有人大聲訓話。
“今日,你們不是護衛,你們是戰士!”
“你們的任務,就是把這些東西,用最快的速度,送到京城的每一個角落!”
“記住公主殿下教的話術!”
“開賣!”
一聲令下,上百名護衛立刻行動起來。
他們將一捆捆的報紙,迅速裝上馬車。
數十輛馬車,如同一支訓練有素的騎兵部隊,如離弦之箭般衝出工坊,卷起漫天塵土,朝著京城各處,奔襲而去。
他們沒有走傳統的書坊渠道。
而是根據早已規劃好的路線,直撲人流量最大的地方。
東市的街口。
西市的集市。
各大酒樓茶館的門口。
甚至,連六部官署的衙門前,都設立了臨時的售賣點。
卯時正。
當第一批早起上工的百姓,睡眼惺忪地走上街頭時。
他們被一陣新奇的,充滿了韻律感的叫賣聲,吸引了。
“京華時報!京華時報!”
“一文錢,知天下!太子爺上頭版啦!”
“走過路過,不要錯過!新鮮出爐的京華時報!”
“還有神仙故事看嘞!不好看不要錢!”
一個個穿著青色短打的報童,懷裏抱著一疊報紙,一邊揮舞著手中的一份,一邊用盡力氣大聲呼喊。
這陣勢,比過年還熱鬧。
行人紛紛駐足,好奇地圍了上來。
“什麽東西?京華時報?”
“一文錢?真的假的?”
一個賣菜的老農,將信將疑地問道。
“老伯!千真萬確!就一文錢!”報童熱情地遞上一份。
一文錢!
這個價格,瞬間擊穿了所有人的心理防線。
一文錢能幹什麽?
買一個最粗糙的炊餅。
或者,買一串隻有三個山楂的糖葫蘆。
而現在,竟然能買一份看上去這麽厚實,印滿了字的讀物?
要知道,平日裏最粗糙,錯字連篇的話本,都要幾十文一本。
這份印刷精美,拿在手裏沉甸甸的《京華時報》,竟然和一串糖葫蘆一個價錢。
無論是販夫走卒,還是早起上朝的官員,都被這不可思議的價格吸引了。
人們紛紛掏出腰間的銅板。
有的,是出於純粹的好奇。
有的,是抱著貪小便宜的心態。
“給我來一份!”
“我也要一份!”
“小哥,找我九文錢!”
人群開始湧動,場麵變得火爆起來。
當人們拿到報紙,第一眼,就被頭版那幅巨大的,精美的木版畫,震撼了。
“哎喲!這畫得是太子殿下吧!”
“真像啊!跟真人似的!”
“這畫,比我家貼的年畫,畫得還好!”
百姓們議論紛紛,他們中的大部分人,一輩子都沒見過太子。
這幅畫,讓他們第一次,對這位儲君,有了一個清晰的,親民的印象。
而那些識字的,則立刻被副版最下方,那段名為《石頭記》的小說開頭,吸引了。
“開辟鴻蒙,誰為情種?都隻為風月情濃……”
僅僅是開篇的幾句詩,就讓一些老秀才,看得入了迷。
一個頑石曆劫的神話故事,文筆優美,想象奇詭,用詞精妙。
隻看了個開頭,就瞬間抓住了他們的心。
新奇的形式。
低廉到令人發指的價格。
有趣又豐富的內容。
這三者的結合,像一捆被點燃的幹柴,扔進了火藥桶裏。
瞬間,引爆了整個京城。
一個時辰之內。
第一批緊急加印出來的一萬份報紙,被搶購一空!
買到的人,如獲至寶。
他們在街頭巷尾,在茶樓酒肆,在高門大院裏,高聲朗讀著報紙上的內容。
引來了無數人的圍觀。
沒買到的人,則捶胸頓足,懊悔不已。
他們四處打聽,哪裏還有得賣。
各大賭坊的管事,嗅覺最為靈敏。
他們立刻開出了新的盤口,賭明日《京華時報》的價格,賭《石頭記》的後續情節。
很快,一份原價一文錢的報紙,在黑市上,被迅速炒到了上百文。
甚至,有人願意花上一兩銀子,隻為求得一份!
“京城紙貴”的奇觀,以一種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方式,再次上演。
而這一次,不再是因為某位大才子的詩篇。
而是為了一份,看似不起眼的報紙。
公主府。
高高的閣樓之上。
喬兮月憑欄而立,她手中拿著一架單筒望遠鏡,眺望著遠方。
她看的方向,是國子監。
透過鏡片,她可以清晰地看到。
那些依舊在國子監門前靜坐的學子,已經人心浮動。
不再有人高聲朗誦聖賢文章。
三三兩兩的人群,正圍著一份來之不易的《京華時報》,交頭接耳,爭論不休。
爭論的,不是道統,而是《石頭記》裏的頑石,到底有什麽來曆。
喬兮月的嘴角,勾起了一絲冰冷的弧度。
戰爭,已經開始了。
深夜,翰林院。
劉承恩大學士的書房內,氣氛壓抑。
他看著管家,氣喘籲籲地從黑市,用二兩銀子的高價,買回來的那份《京華時報》,氣得渾身發抖。
他一把奪過報紙,看到頭版那張太子殿下親民的笑臉,更是怒火中燒。
“妖言惑眾!嘩眾取寵!”
“以小利誘民,以豔俗惑眾!此乃奸佞之術!”
他將那份凝聚了無數人心血的報紙,“刺啦”一聲,撕得粉碎,扔在了地上。
“如此媚俗之物!簡直是玷汙了聖賢的書墨!”
劉承恩怒吼著,胸口劇烈地起伏。
然而,他的老管家,卻站在一旁,欲言又止。
他猶豫了半晌,最終,還是沒忍住。
他從自己寬大的袖子裏,又摸出了一份皺巴巴的報紙。
顫顫巍巍地,遞到了劉承恩的麵前。
“老爺……”
老管家低著頭,聲音小得像蚊子。
“這是……這是小的偷偷留的……”
“您……您消消氣……”
“那……那個《石頭記》,寫得……確實是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