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葉江,我原諒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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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城下雪了。
紛紛揚揚的鵝毛大雪急速下落,很快就將路邊的綠化帶染白。
溫如許穿著一件及膝的黑色長款羽絨服,將帽子扣在頭上,站在無人注意的街角,看著一輛又一輛的汽車從眼前駛過,直到一輛車頭紮著黃菊花,放著葉江遺像的靈車開過來。
刹那間,溫如許隻覺心髒仿佛被人用刀狠狠地紮了一下,刀尖紮入心髒最深處,紮得鮮血淋漓,痛得她難以抑製地彎下了腰。
靈車後麵跟著一輛主車,是最新版加長林肯,上麵坐的都是葉江的親人。
主車後麵跟的是親友車,一水兒的黑色紅旗,總共七輛,加上靈車和主車,一共九輛車。
葉江畢竟沒成婚,單身未婚青年,在他這個年紀,算是風光大葬了。
車隊在四九城繞了三圈,最後開往火葬場。
溫如許戴著口罩隨人群混入火葬場,她沒敢靠近,遠遠地站在一株側柏樹下看著他們為葉江舉行葬禮。
由於葉江是飛機失事,連殘骸都沒找到,因而燒的隻是他穿過的衣服。
看著那些黑色西裝和襯衣送進火爐,溫如許心痛得刀絞一樣。
怎麽會呢?
葉江怎麽會出事呢?
眼前一片模糊,淚水打濕了口罩。
她像是溺水一般,頓時感到無法呼吸,摘了口罩依舊呼吸困難,一呼一吸都痛。
溫如許捂著胸口蹲下,哭得整個人都在發抖。
大雪落下,染白了她的頭。
而這一幕,被一個戴著口罩和鴨舌帽的男人悄悄錄了下來。
葉江的葬禮,除了葉江本人沒到場,他身邊所有人都到了,包括閻浩和段正清。
這兩人也是在場的唯二知情者,幸好他們一個天生冷漠臉,一個商界影帝,成功地瞞過了所有人。
段正清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眼睛都哭腫了。
閻浩一臉冷漠地攙扶著他。
在其他人看來,隻當段正清重情重義。
他們不知道的是,閻浩用力鉗住段正清的胳膊,他稍一停頓,便用力擰他胳膊,擰得段正清胳膊都差點斷了,不哭都不行。
最後由葉開禮端著葉江的“骨灰盒”送入陵園墓地,盡管葉開禮和葉江鬥得水火不容,但他畢竟是葉江的親侄子,是葉江在血緣上最親的晚輩。
葉江無子,隻能由侄子為他打幡抱罐。
葉開禮抱著黃花梨骨灰盒站在墓地前,紅著眼眶說:“三叔,你看你,何必呢?你執著了八年,執著到現在無兒無女,死了還得由我來給你打幡抱罐。”
葉封侯照著他膝蓋窩踹了一跤:“你給我閉嘴!”
葉開禮踉蹌了下,手裏的骨灰盒差點摔到地上。
“四叔。”葉開禮轉頭看向葉封侯,“我摔了不要緊,你要是把三叔踹翻了,以他那愛記仇的個性,小心晚上找你談心。”
葉榮祥怒吼:“閉嘴!”
溫如許站得遠,聽不到他們說什麽,但是能看得出葉開禮跟葉封侯發生了爭執。
看到這樣的場景,她心更痛了,心痛葉江。
葉江從生到死都是在喧囂中,就連死,都死得不平靜。
而喧囂的背後,卻是無盡的蒼涼與孤寂。
突然她有點理解葉江瘋魔式的執念了。
他或許隻是想追求一份簡單的、純粹的愛,獨屬於他的、偏一的愛。
可他找錯了人。
二十八歲的葉江,遇到十八歲的她,本身就是一場錯。
他們在錯誤的時間相遇,所以一直錯了下去。
看著骨灰盒埋入地下,溫如許閉了閉眼,隨後轉身,悄悄離開。
走出陵園,溫如許仰頭看著紛飛的雪,在心裏默默說。
葉江,我原諒你了。
那些年你給過的痛和恨,就此一筆勾銷。
如果有來生,願我們不再相遇,願你能遇到一個溫暖你一生、給你內心安寧的人。
雪越下越大,地上已經見了白。
溫如許在雪中漫無目的地走,不知道該去哪兒?
曾經在這裏生活了四年,在這裏度過了她最繁華也最痛苦的四年。
如今故地重遊,她卻像是到了一個全新的陌生城市,連方向都辨不清。
她隨便坐了一輛公交車,不巧的是,這趟公交車正好路過雲溪湖公寓。
從車裏下來,溫如許站在路邊,看著熟悉的廣場,熟悉的公寓大門,錐心刺骨的感覺再次襲來。
她不敢多看,很想轉身離開,可腳卻像是被定住了一樣,挪不動半步。
透過紛飛的雪,她看到一個穿著黑色西裝的男人拉著一個年輕稚氣的女孩,兩人沐浴在秋日夕陽下,手牽手,慢悠悠地走向公寓。
男人很高、很帥,女孩站在他旁邊,比他矮很多。
男人配合地低下頭,目光溫柔地看著她,時不時在她臉上親一下。
女孩抬起手打他,男人捉住她的手,親吻她手背。
突然響起一陣刺耳的鳴笛聲,溫如許回神,夕陽下的男女消失,隻有漫天紛飛的雪,冷得刺骨。
溫如許用力按了按眼睛,強行把眼淚憋了回去,轉身離開。
她前腳剛走,一輛軍工材質的黑色紅旗從她背後開了過來,徑直駛向公寓大門。
葉江閉著眼坐在後座,黎賓開的車。
韓鈞坐在副駕,不經意間轉了下頭,正好看到溫如許轉身離去的背影。
他不確定是不是看錯了,打開一半窗,想要辨認清楚,結果一輛大卡車擋在了溫如許背後。
“三哥。”韓鈞突然喊了聲。
葉江眼睛都沒睜,聲音低冷地開口:“說。”
韓鈞想說好像看到溫如許了,隻是他怕萬一看錯了,反而惹得葉江不高興。
過去那五年,像這樣的事發生過很多次。
有好幾次,他和黎賓以為看到了溫如許,結果走近了發現不是,隻是跟溫如許的背影有些相似而已。
然後他們眼睜睜看著葉江從驚喜到失落,最後轉變為更深更沉的冷漠。
正好這時大卡車開走了,而卡車背後並無溫如許的背影。
原來是看錯了。
韓鈞回道:“沒,沒什麽。”
葉江像是知道他想說什麽一樣,無聲地勾了勾唇,嗓音低啞地說:“她不會來。”
就算知道他死了,她也不會來。
他窮其一生,都等不到溫如許回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