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一句話,皆可取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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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李岩卻是平靜地看著帶頭的張鶴年。
“這麽說,你們是不願意了?”
張鶴年梗著脖子,大義凜然道:“非是我等不願為王爺分憂,實乃此政令有違祖製,恐傷及幽州根本,我等身為幽州一份子,不能坐視不理!”
“好一個不能坐視不理。”
李岩輕輕鼓掌,“本王給你們機會了,如果你們不願意,那之後,可不要後悔。”
這話輕飄飄的,卻帶著一股莫名的寒意。
在場的家主們都愣住了。
他們想不明白,他們聯合抵製,這位王爺還能有什麽後手。
難不成他還敢把幽州所有世家都屠了。
法不責眾,這是他們最大的依仗,更重要的是,要是真把他們這些世家之人都給屠幹淨了,屆時將沒有那個人會願意在支持一個劊子手。
這一刻,大廳裏再次陷入了詭異的寂靜。
沒有人再開口反對,但同樣,也沒有一個人願意鬆口答應。
可李岩的目光卻越過了張鶴年,越過了那些義憤填膺的家主。
落在了角落裏一個從剛才起就一直低著頭的身影上。
王允。
被那道目光釘住的瞬間,王允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他想不通,滿大廳這麽多豪門大族,張鶴年、劉家主,哪個不比他王家勢大?
李岩已經答應他,讓他跟錢串子搭上線,這是天大的恩情。
按理說,他應該第一個站出來表忠心。
可問題是現在這個場合,他要是出頭,就等於把其他所有世家都得罪死了!
他王家以後在幽州還怎麽立足?
唾沫星子都能把他們淹死!
他王允,將成為所有幽州世家眼中的叛徒、走狗!
但李岩的眼神,太冷了。
那不是在詢問,不是在商量,而是在下達一個不容置喙的命令。
王允的後背瞬間被冷汗浸透。
得罪其他世家,是以後慢慢被孤立,被排擠,是慢性死亡。
可得罪眼前這位殺神王爺,他毫不懷疑,王家可能看不到明天的太陽!
這位王爺,根本不按常理出牌!
人生在世,不賭幾把,怎麽能出人頭地!
王允腦中電光火石,無數念頭閃過。
隻見他猛地站起身,因為動作太猛,甚至帶倒了身後的椅子,發出一聲刺耳的哐當聲。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身上。
王允卻不管不顧。
他狠狠一抹臉,再次抬起頭時,臉上已經換上了一副前所未有的決然!
對著李岩的方向,雙膝一軟,竟然直接跪了下去!
這一跪,讓張鶴年等人目瞪口呆。
“王允!你做什麽!”
王允卻仿佛沒聽見,他對著主位上的李岩,重重磕了一個頭,聲嘶力竭地吼道。
“王爺深謀遠慮,為幽州百姓計,為江山計,我王允,佩服得五體投地!”
“區區家財,不過是身外之物!若是能助王爺成就大業,抵禦北蠻,我王家便是傾家蕩產,又有何妨!”
“旁人如何想,我王允管不著!但我王家,願為王爺馬前卒!王爺但有所命,莫敢不從!”
“別說五成稅率!”
“隻要王爺一句話,我王家之物,皆可取之!”
王允石破天驚的效忠,將大廳裏剛剛凝聚的同仇敵愾,砸得粉碎。
張鶴年等人眼珠子瞪得滾圓,仿佛看到了世間最荒誕不經的戲劇。
叛徒!
這個念頭在他們腦中瘋狂尖叫。
可下一秒,李岩的動作,讓他們的尖叫卡在了喉嚨裏。
隻見李岩臉上露出一抹滿意的笑容,從主位上走了下來。
他沒有理會任何人,徑直走到王允麵前,在所有人不可思議的注視下,親手將跪在地上的王允扶了起來。
“王家主,識大體,顧大局,本王,心甚慰。”
他的手穩穩地扶著王允的手臂。
那力道,那溫度,讓剛剛還在生死線上徘徊的王允,瞬間感到一股暖流湧遍全身。
賭對了!
王允內心狂吼,激動得渾身都在輕微顫抖。
但那又如何!
被一群行將就木的土財主嫉恨,跟被一頭隨時能撕碎自己的猛虎青睞。
這筆賬,他算得清!
“為王爺分憂,為幽州百姓謀福,乃我輩分內之事!”
李岩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動作親昵得像是在對待心腹。
“你的忠心,本王看到了。”
“傳本王令!”
“自今日起,幽州城內鹽鐵專營之權,城南所有當鋪、糧行經營之權,盡歸王家!”
“錢串子!”李岩喊了一聲。
一直縮在角落裏,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錢串子一個激靈,連滾帶爬地跑了出來。
“王爺!”
“以後,王家就是我王府在幽州最大的生意夥伴,你要人給人,要錢給錢,全力扶持!聽明白沒有?”
錢串子腦袋點得像搗蒜,哪敢說半個不字。
“明白!小的明白!王家主以後就是我親哥!”
如果說王允的下跪是驚雷,那李岩這番話,就是天雷滾滾,把所有家主的腦子都劈成了一片焦土。
鹽鐵專營!
當鋪糧行!
這他媽是幽州最肥的幾塊肉啊!
就這麽給了王允這個牆頭草?
瘋了!
這個鎮北王絕對是瘋了!
他們聯合起來,為的是什麽,不就是為了保住自己手裏的利益嗎?
可現在,王允這個叛徒,隻是跪了一下,吼了幾句口號。
就得到了他們所有人加起來都比不上的好處!
這還抵製個屁的祖製!
跟真金白銀比起來,祖製算個什麽東西。
張鶴年的臉色已經從鐵青變成了醬紫,他能清晰地感覺到,身邊原本同仇敵愾的氣氛,正在以驚人的速度瓦解。
一道道火熱的目光,越過他,投向了主位上的李岩。
他甚至能聽到身邊有人在粗重地喘息,在拚命地吞咽口水。
李岩將所有人的表情盡收眼底。
用忠誠換取利益,天經地義。
用背叛換取更大的利益,更是人之常情。
眼看火候差不多了,李岩再次開口。
“本王向來賞罰分明。”
“王家主第一個支持本王,當得頭功,但本王也不是不給其他人機會。”
“願意與王府共渡難關的家族,本王同樣有賞!”
“雖不及王家,但也絕對能讓你們的家業,在未來十年,翻上幾番!”
如果說王允的投誠是逼不得已,那現在,李岩給出了一個讓他們無法拒絕的理由!
“撲通!”
又是一聲悶響。
排在末席的一個中小家族家主,幾乎是連滾帶爬地衝了出來,動作比剛才的王允還要利索,一把跪在地上。
“王爺!鄙人趙德芳,願為王爺效犬馬之勞!我趙家,也願傾盡所有,支持王爺新政!”
他生怕說得慢了,這個名額就沒了。
這一跪,仿佛推倒了第一塊多米諾骨牌。
“撲通!”
緊接著,又一個家主跪下了。
“孫家願附王爺驥尾!萬死不辭!”
這兩個人,都是剛才叫囂得不凶,但也絕沒同意的中間派。
他們沒有張鶴年那樣的底氣,也沒有王允那樣的決斷。
但他們有最樸素的智慧——趨利避害。
當背叛的收益遠遠大於堅守的收益時,所謂的聯盟,就是個笑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