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信安穿著大衣站在一邊，頭頂的燈光落在他高挺的鼻梁上，把側臉輪廓襯得愈發清晰。
    明明是沉悶的地下空間，倒像成了他的襯景。
    裴清梔不鹹不淡地問：“你什麽時候來的？”
    “來很久了。”
    “來很久你為什麽不上去？”
    “怕你說我私闖民宅，報警抓我。”
    周信安說話的時候一臉委屈，讓人分不清究竟是真的還是裝的。
    裴清梔的眸光動了動，看著他的眼神帶著些許揶揄，“你不是說被警察抓走了我哥會去撈你麽？”
    “我想了想，昨天不小心把嫂子的泰迪熊給弄髒了，裴宴離沒殺了我已經很不錯了，不可能去警察局撈我。”
    裴清梔故意問：“你為什麽會把我嫂嫂的泰迪熊弄髒了？”
    周信安噎了一秒，隨即眼神閃爍道，“就……不小心踩了一腳唄。”
    裴清梔眉眼微彎，眼含笑意，“到底是弄髒了，還是…哭髒了？”
    周信安被自己的口水嗆到，忍不住憋出一連串咳嗽，“靠，誰告訴你的？”
    “我嫂嫂，她還錄視頻了，發我了，你要不要看看？”
    裴清梔說著拿出手機，正要劃開，下一秒，周信安抓住她的手腕，“別這樣梔梔，我也要麵子的，這麽丟人都被你看到，我以後死了下去哪還有臉見我爸媽？”
    這話說完，裴清梔看著他，眼眶有些微微發紅。
    她都快忘記了，父母去世以後，周信安在這個世界上是孤身一人，要不是裴老爺子收養他，他早就被送去孤兒院，每年逢年過節，都是一個人。
    裴清梔難得軟聲說：“那你的意思是讓我刪掉嗎？”
    “你想留著的話就留著好了，但別給我看，我會羞愧得往自己身上蓋土。”
    “哦，那我要留著，做個紀念，”裴清梔收起手機，“你在這兒等我幹什麽？”
    周信安往裴清梔車的方向瞥了一眼，“我想著你腳還沒好，開車會疼，所以來幫你把車開回去。”
    男人說完，忐忑地看著裴清梔，等著她的反應。
    就在他以為要被拒絕的時候，裴清梔轉過身說：“那走吧。”
    周信安一下子沒反應過來，“啊？你不趕我走啊？”
    裴清梔扯了下嘴角，出聲，“我如果趕你走你走嗎？”
    “不走。”
    “那不就行了？”女人把車鑰匙塞到他手裏，“走吧，你開車。”
    “好。”
    過了沒多久，兩人回到了裴清梔的公寓裏。
    沙發上還擺著周信安的被子和枕頭，客廳的角落裏放著一個旅行袋。
    裴清梔問：“你打算在我這裏住多久？”
    周信安不要臉地回道，“如果可以，我想一直住下去。”
    裴清梔：？
    “我可以把我的房子賣了，把我手頭上所有的股票基金現金不動產全都轉到你名下，然後每天住在你這裏給你洗衣服做飯。”
    裴清梔：？？
    周信安抬起濕漉漉的眼睫，“隻要你不趕我走，不要讓其他男人來你家裏，如果你在外麵和別的男人約會，我就當沒看見了。”
    裴清梔被氣笑，“周信安，你什麽時候這麽卑微了？”
    “我想通了，再牛逼的話老婆都沒了，我還有什麽好牛逼的？”
    裴清梔沒理會“老婆”兩個字，坐到沙發上，拍了拍身邊的位置，示意男人坐下。
    “周信安，你為什麽要跟沈之瑤說她比我好看？你真的覺得她比我好看？”
    “放屁，她哪有你好看？我就沒見過比你更好看的女人，連嫂子都沒法和你比！”
    周信安身子微微前傾，語氣裏帶著點討好的急切，一邊說一邊觀察著裴清梔的表情，像極了一隻搖尾乞憐的小奶狗。
    裴清梔繼續質問：“那你為什麽要跟她這麽說？”
    “裝了兩年，嘴滑了。”
    “……”裴清梔頓了幾秒，問道，“我可以打你嗎？”
    “啊？”
    這話從一向情緒沒什麽波瀾的裴清梔嘴裏說出來，著實讓周信安大吃一驚。
    愣了許久，他又確認一遍，“你…要打我？”
    “對，我想打你。”
    “好，你打。”
    話一落，裴清梔抄起手邊的枕頭，使出了全身的力氣往男人身上砸，“周信安你這個壞蛋！你考慮過我的感受嗎？！”
    周信安抱著頭，“對不起梔梔，我知道錯了…”
    裴清梔依然沒有停下手頭的動作，“我每次看到你和別的女人在一起，我的心就像被刀割了一樣，疼得快要死掉了！”
    “對不起……”
    “你怎麽可以這樣對我？！你不是說我是你最愛的人嗎？你有什麽想法為什麽不告訴我？為什麽都要一個人扛著？！你以為這樣很帥嗎？！”
    周信安：“……”
    “你知道我偷偷哭過多少次嗎？！我都懷疑自己快要活不下去了！我真的好難過！為什麽要這麽對我？！”
    “……”
    “周信安你這個宇宙超級無敵大白癡！”
    裴清梔近乎歇斯底裏地喊了出來，聲音又啞又顫，明明想極力控製著情緒，眼淚卻掉得更凶。
    周信安不吭聲，紅著眼坐在沙發上，任由自己的頭發被枕頭砸得麵目全非。
    砸著砸著，裴清梔累了，她放下枕頭蜷在沙發角，一邊抹眼淚一邊含糊地罵，聲音越來越低，最後幾乎變成帶著哭腔的嘟囔，隻有肩膀一抽一抽地泄著氣。
    認識裴清梔十幾年，周信安是頭一回看到她有這麽大的情緒。
    他有點害怕，小心翼翼地挪到她身邊，試探著喊了一聲，“梔梔。”
    裴清梔雙臂牢牢圈著膝蓋，後背微微起伏，眼淚順著臉頰往下掉，砸在褲子上洇出小小的濕斑，呼吸都帶著委屈的哽咽，整個人像團縮起來的小可憐。
    周信安伸手替她擦掉臉頰上的淚痕，“梔梔，如果你真的看到我討厭，那我走就是了，我以後不來打擾你，隻要你別哭了，行麽？”
    裴清梔抬起哭得紅腫的雙眼，看了眼前的男人許久。
    周信安依然和讀書的時候一樣，那麽張揚，那麽耀眼，他把所有的悲傷都藏在快樂的麵具後麵，一切都由自己扛著。
    可是，他真的是個十足的大傻瓜。
    裴清梔抬手抹了把一把眼淚，語氣軟得發虛，“周信安，我一點也不想原諒你……”
    周信安弱弱地點頭，心裏頭疼得厲害，“哦，好……那，那我……”
    話沒說完，裴清梔突然開口，“可我…還是好喜歡你啊。”
    幾乎是在話落的同一瞬，她倏然起身，雙臂圈上了周信安的頸脖，對著那兩片薄唇吻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