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藍田日暖玉生煙,章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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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藍田縣。
    位居秦嶺北麓。
    正所謂玉之美者為藍。
    而縣出美玉,故名藍田。
    灞水自東向西,穿縣而過。
    地形複雜,川、原、嶺、山皆有。
    地形高差懸殊,溝壑密布。
    而藍田縣城便坐落於平原。
    城池以裏閭劃分為閭左和豪右。
    貨郎趕著牛車。
    沿著裏巷緩慢而行。
    他操著口地道的關中口音。
    “收破布頭,破漁網咯!”
    “收破布頭,破漁網咯!”
    “……”
    隨著他的嚷嚷聲響起。
    一扇扇木門隨之打開。
    “是貨郎磐?”
    “你今日怎麽收著破布頭?”
    “這東西家家戶戶都有,可賣不出去……”
    走出來的都是閭左貧戶。
    他們皆是隻著粗布短褐。
    大部分衣裳還打著補丁。
    老百姓日子就是如此。
    新三年,舊三年。
    縫縫補補又三年!
    老百姓手裏沒有餘錢。
    一件冬衣便值百錢。
    可以買四石糲米。
    這時候衣物甚至能作為陪葬品。
    磐是藍田人。
    乃是貨郎行商。
    在城內地位低下。
    主要靠些小聰明賺點辛苦錢。
    辛苦多年,總算攢了輛牛車。
    他做事圓滑,很會說話。
    也算是小有名氣。
    “嘿嘿。”
    “你們若有的,大可來賣。”
    “一斤破布頭可值一錢。”
    “像是破的漁網、草席也都要。”
    “一錢?便宜了些吧?”
    “便宜?”
    磐如同被踩了尾巴。
    “某做買賣憑的是良心!”
    “這些年來二三子也都知道。”
    “某是掙錢,可掙得是辛苦錢!”
    “上好的麻布,一斤不過四錢。”
    “這些破布頭都是無用之物。”
    “最多打個補丁,當個抹布。”
    “我現在一錢一斤收,還便宜?”
    眾人麵麵相覷。
    卻無人再出言質疑。
    物價如何,他們也都門清。
    很多人家裏都有織布機。
    家中婦人靠著織布掙點錢。
    賣於行商,就是這價。
    “你這可有糲米?”
    “我能否用破布頭換米?”
    “當然可以!”
    “一升糲米,給你們算二十錢。”
    磐笑嗬嗬的點頭。
    拉開牛車上的灰布。
    足足有兩大筐的糲米。
    這年頭做買賣就是這樣。
    很多地方都不要銅錢。
    他們距離鄉邑太遠。
    很多人這輩子都出不了鄉。
    所以他們就選擇以物易物。
    米和鹽可都是硬通貨。
    作為行商都是必備的。
    越來越多的黔首走出。
    他們抱著竹簍。
    裏麵滿是破布頭。
    更有甚者將用舊的抹布充數。
    磐雖然看到,卻也沒在意。
    “站住!”
    “你是何人?”
    這時候卻聽到嗬斥聲響起。
    數名縣卒走上前來。
    打量著他。
    “在下名磐。”
    “這是某的驗傳。”
    驗傳是秦國的戶籍製度。
    驗可以理解為身份證。
    而傳則是介紹信。
    走南闖北都需要用到傳。
    好比磐需要去隔壁的杜縣。
    那他就得去找藍田縣吏開傳。
    上麵寫明了時間地點和做什麽。
    若他去了杜縣犯事。
    那開傳的人也有罪!
    “你是行商?”
    “收這些破布頭有何用?”
    縣卒核驗無誤。
    便將驗傳還給磐。
    “嘿嘿,這可是上麵的意思?”
    “上麵?”
    磐笑著將絹帛自懷中取出。
    指了指最後麵蓋著的印鑒。
    “左丞相劫?!”
    “是那日入秦的公孫先生?”
    縣卒頓時肅然起敬!
    可心中卻有些疑惑。
    公孫劫要破布頭做什麽?!
    ……
    ……
    藍田城外。
    公孫劫負手而立。
    站在灞水河畔。
    灞水並不清澈,有些泛黃。
    河水是相當湍急。
    能清晰感受到其速度。
    “君侯,這就是灞水。”
    “最初名為滋水。”
    “穆公稱霸西戎後,更名為灞水。”
    青年站在旁邊,輕聲開口。
    他是考工室令,名章邯。
    他的父兄皆戰死於長平。
    好在他自幼讀書,有些能耐。
    十歲時被推舉為郎官。
    他在工術上表現出眾。
    後被調任為考工室令。
    他能力是有的。
    現在缺的隻是機會。
    章邯始終都銘記父親的叮囑。
    要多讀書!
    所以,他閑暇時就會看書。
    詩經、律令、甚至是兵書!
    他最喜歡的還是兵書。
    每每翻閱,皆愛不釋手。
    這回是聽從趙亥安排。
    協助公孫劫修造工坊。
    “你懂得倒是挺多。”
    公孫劫微笑點頭。
    “我交代的事,可都做好?”
    “我已臨時征調藍田寺匠。”
    “勿要強征,多準備些錢糧。”
    “快要過年了,他們也不容易。”
    章邯輕輕點頭。
    隻覺得公孫劫很獨特。
    其實公孫劫還沒他大。
    可現在已是拜相封侯。
    是秦國最頂尖的大君侯!
    按照公孫劫的規劃。
    他們需在灞水河畔修建工坊。
    占地麵積超過十畝。
    章邯就想著征調藍田寺匠為工。
    這其實很正常。
    也是寺匠該做的。
    因為寺匠也需要服役。
    “此外,還抽調諸多城旦舂。”
    “按君侯需求,兩旬內便可修好!”
    “善。”
    公孫劫輕輕點頭。
    城旦舂簡單說就是刑徒。
    是犯了輕罪的男女。
    男為城旦,也就是築城。
    女為舂,負責舂米。
    “我得到不少賞賜。”
    “讓他們吃的好些。”
    “這……”
    章邯欲言又止。
    “刑徒飯食是有規定的。”
    “君侯完全不必如此。”
    “照我說的去做。”
    “唯!”
    章邯是徹底服氣。
    他也接觸過諸多勳貴。
    就沒幾個把刑徒當人的。
    包括他在內,也有過這想法。
    有口米湯吃,那都算好的。
    官吏不貪些就算對得起刑徒了。
    又豈會像公孫劫這樣?
    還用自己的賞賜施恩於民?
    “收上來的破布頭等物先浸漚。”
    “還有砍得樹皮竹子也都泡上。”
    “後麵可以挖條溝渠。”
    “引灞水進造紙坊。”
    “唯。”
    章邯在旁提筆速記。
    將公孫劫交代的全都記下。
    這可是現在的最高指示。
    公孫劫蹲下身來。
    抬手感受著灞水流動。
    水流速度是相當快。
    而且還有了些涼意。
    畢竟關中還是比較冷的。
    “欸?”
    “前麵那老嫗是在做什麽?”
    公孫劫皺起眉頭,看向遠處。
    就看到有老嫗站在河水中。
    她雙手抱著竹筐。
    時不時會將竹筐沉入水中。
    而後又快速的撈上來。
    “她應該是在捕些小魚小蝦。”
    “藍田縣常有老人如此。”
    “眼看都已十月份,也是不易。”
    公孫劫眯著雙眼。
    卻是突兀的一笑。
    “章邯,造紙這事算成了。”
    “最欠缺的巧匠,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