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捕魚者說,抄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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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漁媼(aO)!”
    “你今日捕的魚少了些。”
    “有的吃就好……”
    老嫗無姓無氏,乃是黔首。
    平時靠捕魚為生。
    所以就稱她為漁媼。
    她佝僂著身子,動作很慢。
    河水冰冷刺骨。
    泡的久了骨頭都疼。
    用竹筐抄魚並非易事。
    辛苦半晌,就隻有些小魚小蝦。
    公孫劫擼起袖子,脫下布履。
    跟著下了河中。
    “老人家今年高壽?”
    “六十有五咯。”
    “你不是藍田人?”
    “嗯,從別地來的。”
    漁媼古怪的看著公孫劫。
    看穿著打扮倒也不像閭左。
    旁邊還有位官吏神色慌張。
    “您老怎的還幹這活?”
    “不然吃什麽?”
    漁媼沒好氣的回懟。
    現在隻覺得公孫劫很討厭。
    今天魚獲本來就少。
    結果公孫劫還擾了魚群。
    “那你的家人呢?”
    “兩個兒子皆戰死。”
    “家裏就剩下個幼孫。”
    “是這樣……”
    “那您老為何不用漁網捕魚呢?”
    “沒這力氣,也沒這錢。”
    漁媼依舊是沒半分好氣。
    她年事已高,幹不動農活。
    地裏產出極少。
    隻能靠抄魚勉強貼補家用。
    若有閑錢,誰會在這捕魚?
    “你莫要搗亂了,趕緊上去!”
    “放肆!”
    章邯在岸上大怒訓斥。
    公孫劫卻是抬手讓他閉嘴。
    他揚起笑容,看著漁媼。
    “老人家,你我打個賭如何?”
    “什麽賭?”
    “我若能捕魚,你就為我做件事。”
    漁媼打量著公孫劫。
    不耐煩的點了點頭。
    隨手將竹筐丟給公孫劫。
    “快些,勿要擾了魚。”
    公孫劫則是麵露微笑。
    他躡手躡腳的在河中走著。
    很快在岸邊瞧見了條肥美的烏鱧。
    也就是所謂的黑魚。
    抖動著尾巴。
    卻絲毫沒察覺到危險。
    公孫劫屏氣凝神。
    雙手握著竹筐。
    快速在水中劃過。
    烏鱧還未反應過來便已進筐。
    “哈哈哈!”
    “這條烏鱧可有四五斤呢!”
    公孫劫笑著將烏鱧丟至木桶內。
    而後將竹筐交給漁媼。
    “現在您老也能上岸咯。”
    “你……”
    “這條魚,送給我了?”
    “嗯,回去燉湯剛好。”
    公孫劫走至岸邊。
    隨意的坐在地上。
    這時候漁媼才走上岸邊。
    “不知先生要我做什麽?”
    “很簡單。”
    公孫劫指向遠處。
    “不日後,這裏會有片工坊。”
    “我需要你在裏麵為工。”
    “你要做的就和抄魚類似。”
    “每日二十錢,管兩頓飯。”
    “多少?”
    “二十錢?!”
    “你莫不是在戲耍老身!”
    漁媼是壓根就不信。
    她都活了大半輩子。
    半隻腳都已邁進黃土中。
    還會有人花二十錢請她幹活?
    “這條烏鱧就是定錢。”
    “不出半個月,你自會知道。”
    公孫劫穿上鞋履。
    朝著漁媼抬手一拜。
    “章君,我們走。”
    “唯!”
    章邯跟在後麵。
    忍不住開口詢問:“君侯,你是認真的?”
    君侯?!
    漁媼頓時愣在原地。
    秦國能有此稱呼的,少之又少。
    往往是出任丞相且封侯。
    亦或是爵至二十級徹侯!
    可這般年輕的……
    難道是……他?
    秦國有史以來最年輕的丞相!
    公孫劫!!!
    ……
    公孫劫走的很慢。
    也是在勘探地形。
    “君侯,每日二十錢也太多了。”
    “這漁媼都已年過六五。”
    “你可記得我與你說的造紙流程?”
    “都記著呢。”
    章邯拿出小本本來。
    臉上是說不出的認真。
    每道流程,都還有圖文示意。
    詳細闡明了造紙的過程。
    “你說造紙最難的是什麽?”
    “舂紙漿!”
    “錯!”
    “額?”
    “舂紙漿是需要費些力氣。”
    “但是,這是死力氣笨力氣。”
    “你隨便去外麵找個人都會。”
    “況且,很快也不需要人了。”
    公孫劫望著湍急的河水。
    而章邯則是聽得雲裏霧裏。
    不需要人?
    難道牽頭牛來幹活?
    “最難的是抄紙。”
    “抄紙用的是巧力。”
    “紙漿過多,成紙後則過厚。”
    “不僅成本高,還不便於書寫。”
    “若紙漿過少,則難成紙。”
    “需要有經驗的巧匠,方能勝任。”
    “你猜猜,我給邯鄲抄紙匠的待遇?”
    “多少……”
    “每日五十錢!”
    “這麽多?!”
    章邯都驚了。
    趙國的銅錢可要更值錢些。
    “當然,這是有經驗的大匠。”
    “抄紙和抄魚其實很像。”
    “漁媼常年抄魚,有些經驗。”
    “栽培幾日,她就能上手。”
    “區區二十錢,又算什麽?”
    章邯是恍然大悟。
    如此倒是合乎情理了。
    “不過,邯還是有個疑問。”
    “說。”
    “既是如此,君侯何不直言呢?”
    “每日二十錢,漁媼必會答應。”
    “何必還要下水,與她打賭?”
    公孫劫看著灞水。
    “我想知道現在下河抄魚是何感受。”
    “隻有親身體驗,方知百姓疾苦。”
    “有的人就是高高在上習慣了。”
    “滿嘴的仁義道德。”
    “卻罔顧民間疾苦。”
    “君侯大義!”
    “大義談不上,偏執而已。”
    公孫劫自嘲的笑了笑。
    也正是他的這些想法。
    讓他和趙國勳貴很割裂。
    甚至連百姓都不明白他。
    政策是需要時效性的。
    短時間看是有些損失。
    可卻能在未來收獲奇效!
    可沒人理解他。
    對他就隻有貶低和侮辱!
    但是,趙人很快會明白的。
    他走之後,郭開便會原形畢露。
    為討好趙王遷,什麽事都做的出來。
    “吾師曾說過句話。”
    “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
    “水則載舟,水則覆舟。”
    “攻城容易,攻心難!”
    章邯若有所思。
    隻覺得公孫劫說的都倍有道理。
    “那君侯是更推崇儒家之言?”
    “又錯。”
    “還請君侯賜教。”
    “不管白犬黑犬,能看家護衛的便是功犬。”
    “當權者無需在意是什麽家。”
    “哪家有用,就用哪家。”
    “可取其精華,去其糟粕。”
    “那是雜家?”
    “哈哈哈!”
    公孫劫隻是笑而不語。
    他看向東方。
    意味深長的開口。
    “我隻能說,你還要多想。”
    “……”
    章邯是不明所以。
    還以為自己說錯了什麽。
    公孫劫則已坐上馬車。
    “走了,先回鹹陽。”
    “君侯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