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整風,鹹陽第一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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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驪山。
    時至晌午。
    一桶桶米粥拎出。
    再以什伍為單位分至陶碗內。
    還有用豆葉做的沮菜。
    刑徒們狼吞虎咽,生怕有人會搶。大部分麵黃肌瘦,也就隻能吃個半飽。他們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的甚至是堪堪六尺高。
    他們皆著褚衣。
    有的還戴著手銬腳鐐。
    遠處法吏頭戴木冠,大快朵頤。吃的是粟米豆飯,還有菜羹肉醬。秦法講究個一切有法可依,有法必依。刑徒吃什麽米,每個月吃多少,都是有詳細規定的。
    而這法吏所食,皆是自己掏錢所出。配些菜羹肉醬,根本不算什麽。作為最基層的秦吏,每日皆以鬥食,故又稱為鬥食小吏。
    英布依舊坐在裏麵,他雖然得到贖免,可還在辦理手續,目前的身份依舊是刑徒。按規矩,當然也有他的碗米湯。
    現在的他隻覺這米湯都很美味。
    三兩口吃完,不住咂嘴。
    思索著後路。
    他聽說公孫劫已去了縣寺。
    想必是要在驪邑過夜。
    等公孫劫走後,他流程也走完。
    正好能找機會投奔公孫劫。
    正思索時,遠處傳來陣騷動。
    英布趕忙循聲看了過去。
    可距離太遠,什麽也看不清。
    他是趕忙朝著前方走去。
    便瞧見公孫劫就在人群中。
    英布頓時一愣。
    這不對啊!
    公孫劫這時應該在縣寺用膳啊!
    ……
    公孫劫掃了眼木桶。
    裏麵是較為粘稠的米粥。
    他盛了半碗,眉頭緊緊皺起。
    米粥有股比較重的黴味,都不用細看,有些米都已發黴,裏麵還摻雜著些枯草、石子和米蟲。
    糧價並非是固定的。
    質量好的,價格貴些。
    像是陳米,那肯定更便宜。
    而麵前的米粥連陳米都不如。
    屬於是最廉價的米。
    用給刑徒當然沒問題。
    但問題是你得如實上報啊!
    陳平望著米粥,艱難的喝了兩口。倉吏顫顫巍巍的站在後麵,後背都已被汗水打濕。四周有親衛和縣卒看守,遠處有諸多正在休息的刑徒翹首圍觀。
    他們也沒想到公孫劫能飯點來。
    “倉吏呢?”
    “下吏……下吏在……”
    “本相問你,《倉律》內要求如何供給城旦舂飯食?”
    倉吏咽了口唾沫,哆嗦著道:“負責築牆,或與築牆相當工作的,旦半夕參。”
    “繼續。”
    公孫劫麵無表情,不怒自威。旦半夕參,就是說朝食半鬥,飧為三分之一鬥,這都是有明文規定的。
    “至於站崗和做其他事的,皆參食之。隸臣為公做事月糧二石,隸妾則一石半。不能勞作的,月一石。小城旦、隸妾或舂勞作的,每月發糧一石二鬥半……”
    倉吏滔滔不絕的說著。
    汪陳等人這才鬆了口氣。
    能坐上倉吏這位置的,就沒有庸才,最起碼得要精通律令。也許他們貪腐謀私撈好處,但就能力來說並無問題。
    “好,很好。”公孫劫淡漠點頭,“本相很想問問你這倉吏,為何這些刑徒吃的都是發黴的陳米?你這倉吏是如何保存糧食的?!”
    “下吏知錯!”
    倉吏嚇得趕忙跪地。
    “錯?錯!”
    “你不是錯,你是罪!”
    “你以為本相什麽都不知道?”
    公孫劫拍了拍手。
    純這時已帶人走來。
    將好幾袋粟米丟下,用短劍劃開個口子,裏麵則是已經黴變的粟米,還能看到有諸多米蟲。在陽光的照射下,分外顯眼。
    這一刻,汪陳臉色差到極致。
    這回完了!
    秦國倉律明文規定如何儲存糧食,如果倉內出現三個鼠洞或以上,就要罰一麵盾牌。如果糧食出現腐壞,需要及時上報,由倉吏負責賠償。若是數量過多,就得治罪!
    現在驪邑倉吏就是兩頭堵。
    要麽是玩忽職守,致使糧食腐壞。
    要麽是中飽私囊,用陳米換新米賺差價!
    純還帶來數名秦吏。
    他們戰戰兢兢,聽候發落。
    “本相問你們,刑徒每年數目對嗎?”公孫劫看向他們,“城旦每月兩石粟米,旦半夕參,他們達到這要求了嗎?”
    “有……有……”
    “包庇者,同罪!”
    “沒有,沒有!”有小吏堅持不住,連忙跪地道:“每月的糧食都會以各種理由克扣些,隻是數額不多,刑徒們也未生事。”
    “這些黴變的陳米又是如何而來?”
    “下吏……”
    “說!”
    “是……是倉吏暗中勾結糧商,將好的米換成這些,用來供給刑徒,借此在暗中謀利!”
    倉吏頓時嚇得跪倒在地。
    不住的磕頭叩首。
    “丞相饒命,丞相饒命!”
    “下吏知錯了!”
    “呼……”
    公孫劫長舒口氣。
    這種事是避免不了的。
    秦律雖然三令五申,製定下諸多規矩,可總有人不遵守的。就拿驪邑來說,歸內史掌管,屬於是天子腳下。關鍵還是負責督造皇陵,卻敢貪腐謀私。
    謀利的法子很簡單。
    首先克扣刑徒的口糧,數量不必多,每人每月克扣小半鬥。驪山就算十萬刑徒,這每個月就是三千多石粟米。以三十錢每石來算,這差不多就是十萬錢!
    而且這還沒算完,倉吏又用黴變的陳米,換好的糧食。一石最起碼謀利十錢,這又能貪多少?
    倉吏怕嗎?
    他當然不怕!
    反正刑徒不算是人。
    他們的死活也不重要。
    就算提供這些黴變的陳米又如何?
    報官?
    乃公就是官!
    他們戴著腳鐐枷鎖,無法擅離職守。就算告訴小吏,又有誰會因為刑徒而得罪倉吏?
    平時抬頭不見低頭見,何必呢?
    公孫劫抬起手來。
    “將此人下廷尉獄審理。”
    “下吏遵令!”
    “至於你,汪陳。”公孫劫現在是直呼其名,冷冷道:“在你治下出了此等貪腐謀私之事,你這驪邑令是難辭其咎。本相先留著你的命,徹查此案。凡與之有關的,一律嚴懲!”
    “下吏……拜謝丞相!”
    汪陳抬手長拜。
    此刻心裏頭也有些發虛。
    這事他確實是有所耳聞,隻是他並未幹涉。並非是他收了賄賂,而是因為他認為刑徒的死活不重要。反正倉吏做的不過分,也就睜隻眼閉隻眼。
    畢竟,這倉吏還是他的老下屬。
    但現在這事鬧大了!
    就連他都已遭受到牽連!
    公孫劫已是給王翦麵子,還給了他個將功補過的機會。隻要把屁股擦幹淨,最多就是罷官奪爵,貶為庶人。
    最起碼能保住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