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曼音抬頭一看，才發現買饃的是楊廠長。
    “小蘇同誌不容易啊，自食其力，值得鼓勵！”
    楊廠長和藹地笑著，“街道辦和我們廠裏聯係了，小蘇同誌，你的覺悟真的高啊，不僅挽回了我們廠工作上的失誤，還借機讓廠子成了典型，我代表紡織廠，得好好謝謝你啊。”
    蘇曼音沒想到，事情傳播得這麽快。
    不是說舊時車馬慢嗎？這也不慢呀。
    “都是楊廠長你領導的好。”
    蘇曼音快速地做好一個肉夾饃，出於感激，裏麵還加了點青椒碎。
    她把肉夾饃遞給楊廠長。
    “我們也是第一次做，楊廠長，你嚐嚐，多給提些意見。”
    楊廠長接過肉夾饃，咬了一大口。
    “嗯，好吃，小蘇同誌，你這手藝可以啊，來，給你錢，再給我來兩個！”
    “好嘞。”
    蘇曼音動作麻利，楊廠長看著眼前這個女人，縱然心裏反複問了無數次，但此刻還想再問一遍。
    周德昌這個老東西，到底走了什麽運，還是下了什麽蠱，讓這麽一個年輕貌美、聰明能幹的女人，死心塌地地跟著他呢？即便死了，也不離不棄？
    楊廠長想不出所以然，他接過肉夾饃，低聲再次好心問了一句，“小蘇同誌，上次說的事，你要不再考慮考慮？”
    蘇曼音尷尬一笑，“楊廠長，你剛剛還稱讚我自食其力呢，我想靠自己，不給集體找麻煩了。”
    楊廠長歎口氣，這個蘇曼音啊，也是個強種！
    楊廠長走後，來買饃的人更多了。
    開玩笑，廠長都說好吃，那一定是很好吃。
    再說，又是廠子職工家屬做的，放心，放一萬個心！
    周衛民接了大花和小旭，本想來看看自己媳婦兒生意咋樣，結果卻看到攤子被圍得水泄不通，頓時愣住了。
    “爸爸，咱們還去幫忙嗎？”
    大花仰著臉問，“我們，好像進不去呀。”
    周衛民咽了一下口水，“大花、小旭，要不咱們再等等？”
    他們現在去，恐怕隻有添亂的份兒，倒不如等等。
    “爸爸，我餓了。”
    小兒子在一旁捂著肚子喊餓，這邊，正巧喬紅捧著一個大飯盒路過。
    “周衛民！”
    “哦，紅姐。”
    “怎麽，沒吃飯呢？”
    喬紅看著兩個孩子，便招呼道，“走，跟阿姨吃去，今天有燴菜吃。”
    “紅姐，不用了，我帶兩個回家……”
    “回什麽家呀，你姐夫昨天去村裏坐大席，帶回來不少菜，中午燴好了送過來，吃不了也得扔。”
    喬紅俯下身子，對大花和小旭親昵道，“你們就當幫幫阿姨和叔叔，行不行？”
    大花和小旭抬頭望向周衛民，周衛民有些猶豫。
    “哎呀，孩子交給我你還不放心！”
    喬紅直接上手拉起兩個孩子的手，“走，跟阿姨去食堂吃去！”
    見周衛民還愣著，喬紅看了一眼門口人滿為患的小攤，便笑著催促起來。
    “衛民，孩子在我這裏你就放心吧，快幫你媳婦兒去吧！”
    “哎，謝謝你紅姐。”
    沒了顧慮，周衛民也鑽進人群裏，幫三個女人一起忙生意來。
    現在是夏天，本來天就熱，人又多，再一忙，汗就跟淌水一樣，不斷地流下來。
    蘇曼音不住地擦汗，她此刻真心覺得，賺錢可真不容易啊。
    連帶這油渣土豆絲夾餅，她們一共做了不到二百個。
    就算都賣掉，也不過二十來塊錢。
    雖然這個年代的錢很值錢，但聽上去還是少得可憐。
    出乎她意料的是，一直懶散的秦曉月，此刻卻精力充沛，幹得熱火朝天。
    “曉月，你不累嗎？”蘇曼音忙裏偷閑，關心地問了一句。
    秦曉月咧著嘴笑著說，“賺錢哪兒有嫌累的。”
    蘇曼音一愣，也是，她差點忘了，這個秦曉月平生就這麽幾個愛好。
    懶是懶了點，但隻要見到錢，就有動力。
    有了周衛民的幫忙，幾人的速度明顯加快起來。
    轉眼，一盆的饃賣了個幹幹淨淨。
    看著又圍過來的職工，蘇曼音隻好抱歉，讓他們明天再來。
    “哇塞，開門紅啊！”
    秦曉月開心極了，尤其看到木盒子裏紅紅綠綠的紙票，心情更加愉悅。
    “讓我來數一數，看看有多少錢！”
    這邊秦曉月剛把錢捋好，突然兩個身穿藍色製服的走了過來。
    “你們誰是負責人？”
    打頭胖胖的執法人員，上前詢問。
    周衛民見狀，暗叫一聲不妙。
    他湊到蘇曼音身邊，低聲道，“媽，是執法隊的。”
    蘇曼音眉頭一皺，她衝秦曉月使了一個眼色。
    秦曉月頓時心領神會，連忙躲到後麵，把錢藏進褲兜。
    蘇曼音獨自迎上前，笑眯眯地和執法隊打招呼。
    “同誌你好，我叫蘇曼音，這個攤子是我的，不知道有什麽問題？”
    “有人舉報你們在這裏投機倒把。”
    執法隊看著炊具和空盆，麵露疑惑。
    “東西是你們自己做的？”
    “是啊，我們是紡織廠職工家屬，就是做點東西，回饋廠子職工。”
    蘇曼音麵露委屈，認真嚴肅地解釋著，“不是買空賣空，不是投機倒把！”
    她餘光裏，發現不遠處的牆角閃過一個藍色身影。
    果然，又是她在搗鬼。
    “這些麵、肉，都是我們花錢買的，自己做的。”
    蘇曼音細數自己的不容易，一旁的職工也幫腔著。
    “就是，我們可以作證，他們沒有投機倒把！”
    “對，他們是我們工友家屬，不是冒充的。”
    此刻秦曉月已經溜到廠子保衛科，她給楊廠長掛了一個電話，猶豫了一下，她又給高長河也打了一個電話。
    “可你們的炊具不合格呀！”
    一直在後麵沒說話的瘦高個，上前指著爐子問，“一看就是私自改的，得沒收了。”
    “憑啥！”
    孫久玲本來一直躲在後麵的，聽到執法隊要沒收炊具，幾步就衝到了最前麵。
    “我們自己做的，沒偷沒搶的，憑啥你們說沒收就沒收！”
    蘇曼音沒想到，老實巴交的孫久玲會這麽猛。
    一旁的周衛民也愣住了。
    他的傻媳婦發啥瘋，自己都不敢得罪的執法隊，她竟衝上去理論了？
    他急忙伸手去拉媳婦兒。
    “這是規定，私自改裝的不安全！”
    “不安全我們換就是了，我丈夫辛辛苦苦做的，憑啥你們說拿走，就拿走！”
    周衛民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顫了一下，反手繞過孫久玲的腰，將其攬在身後。
    “媳婦兒，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