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審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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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的巷子裏,是不是還藏著一位高手?”
與此同時,目送六扇門一眾離開的背影,展昭開口問道。
“是!”
戒聞頷首:“讓趙無咎交出玉鑒,徹底低頭的,必然是他!也隻有他——四大名捕之首,玄機堂堂主,‘無情’蘇弈鳴!”
“此人的武功極高,智慧謀略更是一等一的厲害,但凡出手,無所不中,‘惡人穀’中至少有三成的惡人,是畏懼蘇無情逃入穀內,再也不敢出來。”
“不誇張的說,六扇門當代有如今的威勢,隻他一人,便占半數之功。”
弟子定海此時也來到身旁,聽了後不忿地道:“虧得師父如此讚譽,可那蘇無情不還是不分青紅皂白,率眾搶人,要維護喪心病狂的凶手?”
“不。”
戒聞原本對六扇門滿懷敵意,但對方幹脆了當的認輸,甚至願意交出玉鑒,讓他為之改觀:“六扇門恐怕也發現了事態有異,這才想著亡羊補牢……”
展昭接上:“但見事不可為,蘇無情就斷然將定覺一案交予我們處置,不僅避免了交惡,無形中還分擔了壓力。”
“是蘇無情會做的事情。”
戒聞眉頭一挑:“看來這玉鑒也不好拿,小師弟,為兄不該讓你立刻接下……”
“不!挺好的!”
展昭將那玉鑒迎著日光一轉,瑩瑩青光映在眉間:“江湖初試劍,便得此物為證,他年雪夜圍爐時,倒可佐酒說與三兩好友一聽!”
定海聽了已是滿眼羨慕。
何需他年?
劍敗名捕,不出數日,這位就將名動京師!
而展昭與戒聞談笑之後,又齊齊望向地上已然昏迷的定覺,目光變得凝重起來:“走吧!得好好審一審這位喪心病狂的投毒犯了!”
……
定覺迷迷糊糊地醒來。
三道身影立於麵前。
地藏院首座持宏。
觀音院監院戒聞。
還有……
掃地的展昭。
他定了定神,直接忽略前兩位寺內高層,隻盯著展昭,冷冷地道:“是我小覷了你!沒想到你小小年紀,竟有這等武功造詣,難怪敢汙蔑我六扇門人行凶!”
展昭眉頭輕揚,並不駁斥,旁邊已然響起淳厚的聲音:“定覺,事到如今,你還執迷不悟?”
定覺這才轉向持宏禪師,冷冷地道:“禪師已知我身份了,請稱呼在下俗家姓名吧!”
這儼然是連大相國寺弟子的身份都不願意認了。
戒聞嗬嗬一笑,倒是正中下懷。
誰要你這凶手作弟子?
持宏禪師則輕輕歎息,依舊以法號相稱:“定覺,你入寺七載,無論起因為何,皆晨鍾暮鼓,受佛法熏陶,更為沙彌講法,勤勤懇懇,何至於此?”
他說這番話時,依舊如當頭棒喝,令人發醒。
之前的案發時期,定覺起初表情驚惶,實則是心中有鬼,受此安撫,神情變得平靜,至少表麵如此。
可此時他的神情卻愈發扭曲,脖子前伸,惡狠狠地啐了一口,雙目都泛出一股猩紅:“呸!別假惺惺的了!我本就是六扇門人,更與你大相國寺有深仇大恨,你說何至於此?這就是原因!”
持宏禪師凝視著他,目光微動,卻是雙手合十:“阿彌陀佛!”
戒聞適時接上:“深仇大恨?你與我寺有何仇怨?”
“負業僧!”
定覺咬牙切齒:“這群佛門最虛偽的僧人,明明滿手血腥,殺人無算,卻一句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就可將過往罪業一筆勾銷!該死!統統都該死!”
“眾生皆受業,罪業即菩提!”
戒聞皺眉:“負業僧將未盡的惡業轉嫁己身,以阻惡業循環,人選絕非昔日為惡之輩,而是有大智慧,大修行之人,我等皆不及,怎的到了你嘴裏,就是殺人無算的凶徒?”
“放屁!!”
定覺勃然大怒:“我的家人就是為負業僧所殺,他們還不是濫殺無辜?”
戒聞沉聲道:“哪一位?”
定覺眉宇間滿是殺意:“魯十四,曾是‘千機門’弟子,後入你們大相國寺為負業僧,法號‘戒跡’,江湖人稱‘萬劫手’……”
“是他?”
此言一出,持宏和戒聞的臉色都是一變。
但稍作沉吟後,兩位僧人還是搖了搖頭:“戒跡確實異於常人,由於癡迷機巧,也曾誤傷他人,由此才遁入空門,以求贖罪,你說你的家人遭他所害,是何緣由?”
“依你之意,我的家人是死了活該?果然是一丘之貉,一群畜生!!”
定覺開始破口大罵。
戒聞還想詢問,卻見這位已是難以溝通,隻能歎了口氣,轉向展昭:“小師弟?”
展昭靜立如鬆,點漆般的眸子透出思索,上前一步,開口的第一句話,卻讓在場幾人都怔住:“在你心中,四大名捕之首的蘇無情,是不是浪得虛名?”
“啊?”
定覺的髒話都止住了:“你說什麽?”
展昭接著道:“你殺人,不是受蘇無情的指使吧?”
“當然不是!”
定覺自以為明白了,馬上喝道:“一人做事一人當,下毒是我自己的主意,蘇堂主待我不薄,我絕不會屈從你們,行卑劣的汙蔑之事!”
展昭道:“我不是讓你指控蘇無情,而是你的所作所為,即使不是蘇無情下令,此人也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
定覺怒道:“一派胡言!我殺人,又非他指使,與他何幹?”
“當然有幹係!”
展昭道:“四大名捕,威震天下,蘇無情之名更是出了名的算無遺策,又是玄機堂的堂主,六扇門於各地的捕快,甚至於各方勢力安插的暗樁,都受其調遣,統攝全局。”
“那麽問題來了,你與負業僧有著殺害親人的大仇,卻將你定為暗樁,一潛伏就是七年之久,這合適麽?”
這問一出,別說定覺滯住,就連持宏和戒聞,也露出了疑惑之色。
而展昭接著道:“顯然不合適。”
“所以你覺得難以忍受,時刻煎熬,在寺內犯下凶案,隨機投毒,希望六扇門借此機會入內,清除罪人。”
“整個潛伏過程中,蘇無情既不體恤你的心情,也對突發的意外全無防備,你說這樣的四大名捕之首,是不是浪得虛名?”
戒聞不禁微微點頭。
確實啊!
暗樁不是殺手,潛伏在一個勢力中,倘若與這個勢力懷有私仇,難免會因私廢公,影響任務。
以蘇無情的智慧與布局,怎麽會安排這麽一個人進來,以致於如今闖下大禍?
“不!蘇堂主絕非浪得虛名!”
而定覺愣神片刻,馬上糾正:“我家人遇害的時候,我已在大相國寺了,最初安排入寺時,並無這段仇怨……”
“那也不妥!”
展昭斷然道:“玄機堂的密探,蘇無情身為堂主,不該不加以關注,在你的家人被負業僧所害之際,你就不適合繼續潛伏在大相國寺中了,他要做的,是當機立斷地將你撤出寺內,你當時有收到回歸六扇門的命令麽?”
“沒有……堂主……堂主他……不該是這樣……”
連番的追問,把定覺問懵了。
展昭語氣放緩:“事實上,你如果認為蘇無情不是浪得虛名,就還有一種可能——”
定覺下意識道:“什麽可能?”
展昭一字一句地道:“蘇無情根本不知道,你與大相國寺有這段私仇!”
“這不可能!”
定覺下意識要起身,展昭探手一按,就將他摁了回去:“沒什麽不可能的,這件事是蘇無情親口告訴你的?還是由旁人轉達?”
定覺麵色數變,嘴上答道:“旁人轉達……”
展昭了然:“你聽得噩耗,如五雷轟頂,恐怕是想要出寺的,至少得祭拜家人,送他們最後一程。”
“但那個轉達之人,讓你繼續潛伏,不要聲張,避免功虧一簣,是麽?”
“嗯,由於行凶者是擅於機巧的‘萬劫手’魯十四,我大膽推測一下,轉達之人是不是告訴你,你的家人屍骨無存,祭拜也無用?”
“你被說服了,沒有離開大相國寺,但接下來在寺內的日子也飽受煎熬,懷恨在心,痛苦萬分……”
展昭直視定覺,聲調揚起,如真正的當頭棒喝,令人發醒:“可自始至終,你就沒有考慮過,這個轉達的人在欺騙你?”
“你的家人,真的是被‘萬劫手’魯十四殺害的麽?”
“你的家人,真的遇害了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