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夜幕信使與劊子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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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賭局已開,籌碼已定,你是旁觀者,還是下注的賭徒?血宴將至,逃無可逃。”
    獵月者酒館沉浸在一片溫暖的昏暗中,酒液的氣息與潮濕的木頭味交織,
    燭火在壁燈上跳躍,投下搖曳不定的光影。夜幕低垂,風暴潛伏在門外的黑暗之中,
    仿佛隨時都會撕裂夜色。
    司命的手指靈活地翻轉著幾張撲克牌,邊角在指尖微微顫動,發出細微的嗡鳴聲。
    他看似隨意地將牌翻轉、交錯、消失、重現,像是無意間玩弄著什麽,但他知道,這不僅僅是一場表演。
    牌局已經開始,籌碼已定,而規則……仍然模糊不清。
    他用餘光掃過酒館的大門,門口的陰影中,兩道身影無聲地踏入。
    艾維爾,夜幕信使。
    他身披深灰色長袍,鬥篷低垂,臉部隱匿在陰影之下,仿佛黑暗本身。
    他的步伐輕盈無聲,宛如一抹微風掠過,當他經過燈火時,才會短暫地映出模糊的輪廓,如影隨形。
    他微微抬起手,露出蒼白而修長的手指,
    一縷黑色煙霧自指尖浮現,如同夜色的碎片,被風一拂便悄然消散。
    “洛倫。”他的聲音低沉幽冷,仿佛自夜色深處傳來,帶著某種不容置疑的質問,“我們有個問題。”
    洛卡,劊子手。
    他沉默地跟在艾維爾身後,高大如一座行走的絞刑架,渾身充滿壓迫感。
    肌肉隆起,傷痕遍布,他的臉上橫肉堆積,眼神如同被血染過的刀鋒,鋒利、冷酷,帶著殘忍的嗜殺意味。
    他的肩上扛著一把巨大的戰斧,隨意地晃了晃,沉重的刃麵在空氣中劃過一道危險的弧線,
    鋒芒掠過桌麵,帶起一絲冰冷的寒意。
    “問題?”洛倫坐在吧台旁,緩緩抬起頭,金色的瞳孔微微一閃,在昏暗的燭光下泛起詭異的光芒。
    艾維爾的目光穿透鬥篷的陰影,聲音不急不緩地回蕩在酒館的喧囂之中。
    “門,被鎖住了。”
    酒館的氣氛微微一滯。
    有幾名正對著酒杯的占星師抬起頭,眼神在空氣中短暫地交匯了一瞬,隨即又若無其事地低下頭,繼續他們的賭局與閑聊。
    他們的反應……太過自然了。
    司命輕輕彈了彈手中的撲克牌,指尖的力道精準得恰到好處,使牌在空中微微旋轉了一圈,
    然後穩穩落入他的掌心。他抬眸瞥了一眼洛倫,懶洋洋地歎了口氣:“這可真是個不妙的消息。”
    但他沒有直接向洛倫提問,而是將目光投向了塞莉安。
    少女輕輕搖晃著手中的酒杯,琥珀色的液體緩緩旋轉,倒映出她雀斑點點的臉龐。
    她似笑非笑地看著司命,像是早已等著他問這個問題。
    “所以,你們都知道?”
    塞莉安的嘴角微微揚起,目光透著一絲意味深長的揶揄。
    “當然知道。”她聳了聳肩,輕描淡寫地說道。
    她隨意地晃了晃酒杯,像是在談論一件再普通不過的事情:
    “每年這個月份,血族都會舉辦‘血宴’,在血宴結束前,北鎮的門都會被封鎖。”
    “有進無出,這是傳統。”
    她的語氣平靜,甚至帶著幾分戲謔的輕鬆,好像這不過是一個理所當然的節日習俗,就像某個凡人世界裏到了冬天便會飄落的第一場雪。
    司命的眼神微微一凝,指尖在桌麵上摩挲了一瞬。
    “習慣了?”
    他的目光緩緩掠過酒館中的占星師們。
    他們繼續著自己的賭局,依舊有人在大口飲酒,有人在與旅人交談,氣氛仍然熱烈,甚至連微妙的緊張感都不曾浮現。沒有絲毫焦慮,沒有不安,沒有試圖尋找出路的跡象。
    ……這太不正常了。
    外鄉人是天生的闖入者。他們不屬於這個世界,他們總是在尋找裂隙,在試圖撕開未知的邊界。
    他們不會甘心被困,不會安於束縛,更不會接受無法逃離的命運。
    但他們為何如此平靜?
    司命嘴角微微勾起,指尖輕輕敲擊著桌麵,心中悄然浮現一個念頭。
    他們是真的習慣了?
    還是……
    被迫接受了?
    洛卡不耐煩地哼了一聲,戰斧在他肩頭微微晃動,隨後“咚”地一聲,沉重的刃麵狠狠砸入地板,震得木質地板微微顫動。
    整個酒館瞬間安靜了片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這道沉悶的響聲吸引。
    “還有一個壞消息。”
    他的聲音低沉,帶著幾分不耐的陰鬱。
    “那些從黃金鄉帶來的‘戰利品’,被送進了血堡。”
    洛倫的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麵,右眼的金光微微一閃,像是捕捉到了某個不祥的信號。
    “血堡?”
    “沒錯。”洛卡點點頭,嗤笑一聲,語氣中帶著嘲弄。
    “北鎮的守衛對血族的統治深信不疑,他們認為所有被血族接管的物品,都必須送到血堡進行‘贖回’。”
    司命微微挑眉,手指在桌麵上輕輕摩挲,像是在理清一張逐漸展開的賭局。
    “也就是說,我們的那些戰利品……很可能已經被他們列為‘獻祭物’了?”
    洛卡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冷笑,聲音低沉而篤定:“不是‘很可能’,而是一定。”
    司命敲了敲桌麵,意味深長地說道:“這樣看來,他們根本不打算給你們撤退的機會。”
    洛倫沉默地注視著眼前的幾人,右眼的金光不時閃爍,像是在盤算著什麽。
    他的指尖輕輕摩挲著桌上的銀幣,表情平靜,眼神卻帶著微不可察的冷意。
    他在計算,計算情報的價值,計算風險的權重,計算這場賭局能否被操控。
    “現在?”洛倫緩緩開口,語氣低沉,帶著商人的冷漠計算。
    “我們有兩個選擇。”
    他的視線從眾人臉上掃過,每一個人的表情都被收入眼底。
    “第一,學那些外鄉人,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等待血宴結束。”
    “反正我們隻是來調查情報的,在這段時間內,我們可以試圖與血族交涉,或者至少,不去主動挑釁他們。”
    “第二,下場,下注。”
    他的聲音略微停頓了一瞬,像是在給予眾人思考的時間,而後繼續道:“既然已經被困在賭桌上,那就看看我們的運氣。”
    洛倫的目光平靜地掃過眾人,等待著各自的選擇。
    艾維爾沉默不語,身影隱沒在鬥篷的陰影裏,如同一抹與黑暗融為一體的存在。
    洛卡冷哼一聲,低頭整理著戰斧的刃麵,似乎並不關心這場賭局的細節,他向來偏愛用武力解決問題。
    塞莉安則悠閑地晃著酒杯,琥珀色的酒液在杯壁上晃出輕柔的弧度,像是波瀾不驚的湖麵。
    而娜塔莎,斜靠在椅背上,紅唇微微上揚,笑得意味深長。
    然後,所有人的目光不約而同地落在了司命身上。
    洛倫的聲音緩緩響起,帶著一絲試探,也帶著一絲隱秘的較量。
    “你呢?”
    “以你玩牌手的角度,你怎麽看?”
    司命輕輕一笑,他拿起桌上的一枚銀幣,在指間翻轉。
    銀幣在他修長的手指間靈活地滑動,每一次旋轉,都在燈火下映出微弱的冷光。
    他不急著回答,而是像在思考,亦或是……在等待某個最適合的瞬間。
    然後,他輕輕地彈了一下。
    銀幣躍起,在空中旋轉,倒映著酒館昏黃的燈光,映照出眾人隱秘而深沉的目光,最終落回桌麵,發出清脆的金屬撞擊聲。
    司命看著那枚落定的銀幣,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眼神中透著一絲深思熟慮的冷漠。
    “既然看不懂規則,不如我們先看看別人怎麽玩?”
    他的聲音悠然自若,帶著某種老千式的狡黠與從容。
    洛倫的眼神微微一變,他的指尖停頓了一瞬,隨即又恢複如常。
    司命靠在椅背上,隨意地晃了晃手中的撲克牌,語氣輕佻,卻掩不住字句深處那一絲審視的意味。
    “行吧。”
    他的嘴角微微上揚,目光深邃如夜色之下的暗流。
    “那麽,我們就來看看,他們到底玩什麽花樣。”
    番外篇:血月之姬的狩獵
    卷首語:
    “凡人與外鄉人,皆是血族的祭品。然而,當她凝視深淵,深淵亦回望著她。”
    夜色下,北鎮籠罩在一片血色的微光之中,街道兩側燃燒著蒼白的幽火,將黑暗映照得朦朧而詭異。
    高塔之上,身披暗紅長袍的身影俯瞰著腳下的城市,赤紅的瞳孔流轉著危險的光芒,嘴角噙著一抹若有似無的微笑。
    血月之姬。
    北鎮的統治者,血夜暴君最鍾愛的女兒,血族王族的榮耀象征。
    她的指尖輕輕敲打著扶手,漆黑的指甲劃過石質王座,發出微不可聞的摩擦聲。
    下方的廣場上,人類的哀嚎此起彼伏,他們被帶到這裏,接受屬於血族的“賦稅”——一種以鮮血供奉換取生存的稅收製度。
    獵仆們跪伏在地,低聲祈求寬恕,而她則冷漠地注視著他們,宛如神祇俯視芸芸眾生。
    她的聲音輕柔,卻帶著無法抗拒的威嚴:
    “今晚,將有五十人入血堡,奉獻他們的血液。”
    “這不是請求,而是命令。”
    鮮血是血族的生命,是他們得以存續的祭品。每一次血宴前夕,都會有數百人類被帶入血堡,成為血族的血仆,或是更直接的血食。
    這是規則,千百年來未曾改變。
    但就在這時,一個低沉的聲音打破了這片夜色的靜謐。
    “不。”
    寂靜。
    所有人驚恐地回頭,看向那個出聲的男人。
    他站在人群之外,身形修長,披著一襲黑色鬥篷,臉上戴著一張沒有表情的銀色麵具,冰冷而漠然地看著血月之姬。
    他的眼神,就像是在俯視一隻低等的野獸——
    就像過去,她用這種眼神看待這些卑微的凡人一樣。
    那是一種上位者對下位者的目光。
    血月之姬的瞳孔微微一縮,隨後勾起嘴角,露出一抹輕蔑的笑意。
    “你是……外鄉人?”
    她的聲音柔和而甜美,帶著吸血鬼特有的魅惑之力,如同毒蛇纏繞上獵物的喉嚨。
    然而,那男人卻毫無反應,依舊隻是漠然地看著她,如同在看一件微不足道的玩物。
    血月之姬的笑意消失了。
    她站起身,暗紅色的長袍在風中翻卷,指尖輕輕一抬,漫天的血浪驟然湧現!
    “跪下。”
    洶湧的血液化作洪流,如猛獸般撲向男人,帶著純粹的血族壓製,
    任何人類,任何生命,在血族王族的血液掌控下,都會被瞬間侵蝕,被迫屈服。
    然而——
    血浪停住了。
    如同被無形的屏障攔截,鮮紅的洪流在男人麵前凝滯,不再流動。
    血月之姬微微瞪大眼睛。
    ——她的血液,失去了效力?
    男人終於抬起手,隨意地揮了揮,語氣平淡如水:
    “退下。”
    仿佛隻是驅趕一隻無足輕重的蒼蠅。
    刹那間,血浪轟然潰散,所有血液如潮水般倒退,消失在夜幕之中。
    血月之姬的呼吸微微一滯。
    她第一次,感受到一種陌生的情緒——
    恐懼。
    男人手中的一張卡牌緩緩浮現,他低聲呢喃,語氣冷淡而無情:
    “召喚——無麵狩獵者。”
    黑色的裂隙自空氣中撕裂開來,一隻形態詭異的怪物緩緩踏出。
    它沒有臉,隻有一張不斷變化的模糊輪廓,仿佛吞噬著光影的漩渦。
    血月之姬立刻做出反應,她的身體開始膨脹,皮膚變得蒼白,獠牙伸長,鋒利的指甲劃破空氣,背後生出猩紅色的蝠翼——
    吸血君王形態!
    她不再隱藏血族的真正力量,而是全力以赴地迎戰!
    然而,僅僅數秒。
    黑色的身影如鬼魅般掠過,光影扭曲的瞬間,血月之姬的咽喉被冰冷的指爪禁錮住了。
    她瞪大了眼睛,所有的驕傲與尊嚴,所有的王族榮耀,在這一刻轟然崩塌。
    她毫無還手之力。
    她是血族的王族,是統治者,是獵人——
    但現在,她才意識到,自己才是獵物。
    她掙紮著,試圖施展血族的恢複能力,可她的血液在怪物的掌控下徹底凝固。
    男人低頭俯視著她,淡淡地說道:
    “你以為自己是掌控者,但你不過是另一場棋局中的棋子。”
    他的目光透著冷漠,沒有任何憐憫,就像她過去凝視那些凡人時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