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4章 活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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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飛羽說完,以為江晚棠會開口問些什麽,正思忖著自己要如何委婉一些的回答。
    結果江晚棠隻是沉默了片刻,淡淡的說了一聲“好”,便直接轉身離開了。
    什麽都未說,也什麽都未問。
    飛羽驚訝的站在原地,但很快他便感受到一股刺骨的寒意從禪房內傳了過來。
    凍得他頓時打了個激靈。
    飛羽走進去時,看到的便是姬無淵陰沉如水的麵容,渾身上下都散發著駭人的冷意。
    飛羽如實複命:“陛下,娘娘已經離開了。”
    姬無淵不說話,隻埋頭處理著奏折。
    可許久過後,他手中的奏折仍舊是那一頁,一下都未翻動。
    飛羽看了暗自搖頭,他真是看不懂了。
    人家娘娘來了,陛下板著張臉,走了,他又陰著張嚇人臉。
    叫人家走的是他,真走了,不高興的也是他。
    真真是帝王心,海底針。
    ......
    彼時,佛光寺前院。
    鍾聲洪亮,梵音嫋嫋...
    黃牆莊嚴,綠樹成蔭,青煙繚繞。
    佛光寺香火鼎盛,即便是寒冬臘月,前來上香的香客們依舊絡繹不絕。
    形形色色的男女老少,手持香燭,虔誠地跪拜在佛像前,緊閉著雙眼,口中念念有詞。
    一個個臉上皆是對神明的敬畏與祈求。
    然此時站在大殿外的張龍與趙虎,看著跪在大殿內佛像前謝之宴,麵麵相覷,神色各異。
    趙虎心裏藏不住事,纏滿白色布條的手臂輕輕碰了碰身旁的張龍,率先開口:“欸,你說咱們主子從前殺伐果斷,神鬼不懼,也不像是一個信佛之人啊!”
    “怎的這幾天跟魔怔了似的,天天一大早就跪在佛前,聽這些禿驢和尚打坐誦經。”
    說著他腦海裏突然閃過什麽,瞳孔猛地瞪大了幾分,驚詫道:“他......他該不會是想不開,要剃度出家了吧?”
    “這可使不得啊!”
    說罷,趙虎便瘸著受傷的腿,一瘸一拐的要去殿內勸阻。
    被一旁的張龍扯了回來,後者無奈道:“你消停點,別去打擾主子。”
    “胡思亂想這麽多,不如趕緊把傷先養好,別又走路摔到腿了,讓我伺候你。”
    趙虎被扯著仍舊不死心的道:“萬一,我是說萬一,咱們主子真出家了怎麽辦?”
    “這麽多年來,我可從未見過他拜佛,還拜得這麽認真虔誠!”
    張龍無語扶額:“你放寬心,縱是你想不開出家,咱們主子也不可能會出家的。”
    “主子的性子,你還不了解嗎?”
    趙虎登時安靜下了下來:“那他......”
    “不過是入寺隨俗,想為心中之人祈福罷了。”張龍淡淡回答道。
    說罷,他看向了跪在佛像前那道清冷挺拔的身影,眼眸一瞬幽深如潭。
    誰能想到,那個素來清冷自持,驕矜冷傲的大盛第一酷吏,有一日會虔誠的跪在佛像前呢?
    明明都住在後院的禪房中,不過是一東一西的距離,自那日江二姑娘說那句不欠之後,為避嫌,他便再未出現在人姑娘麵前。
    一個最為理智冷靜的人,做著一些自己從前從不屑於之事。
    等到誦經結束,謝之宴才緩緩睜開眼,站了起來。
    見狀,張龍趙虎也走了進來。
    謝之宴轉過身來,在人群中遠遠的便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微微眯起了眼。
    張龍見狀順著他的視線望了過去,瞳孔顫了顫。
    那身影,正是那日在他們出宮時相助的蕭小侯爺蕭景珩。
    張龍輕聲的感歎:“看不出,蕭小侯爺竟也是個信佛之人啊!”
    這時,有個小和尚從他們麵前經過,聽到張龍的話,他笑著回應:“可不是嘛,蕭施主可是我們寺裏常客,三五日便會過來一次。”
    三五日一次?
    屬實稱得上是熟客了。
    張龍看向了一旁一直未出聲的謝之宴。
    那小和尚又道:“有時也會小住上幾日,此前他還曾拜請國師為他剃度出家,隻是國師說他塵緣未了,執念未消,拒絕了為他剃度......”
    “執念太深,終成魔障。”
    “阿彌陀佛...”念著,小和尚又搖了搖頭,歎息:“佛度,也需自渡。”
    張龍驚訝的瞪大了眼眸,而謝之宴的眸色卻是晦暗了幾分。
    幾人正聊著,國師寂空走了進來,徑直走向了站在一旁的謝之宴。
    他握著手中佛串,雙手合十,微微行禮:“謝大人...”
    謝之宴拱手作揖回禮,笑著道:“國師大人,謝某身無官職,稱不起您這一聲謝大人。”
    國師笑了笑道:“在老衲眼中,你一直是大理寺的謝大人。”
    說著,他頓了頓,又道:“謝大人是有佛緣之人,有空常來這裏多待一待也好。”
    趙虎聽到這句,虎目圓睜,忙激動的道:“老道,有些話你可別亂講......”
    “不得無禮!”謝之宴出口嗬斥。
    寂空不在意的笑了笑,道:“天之驕子,神佛自當賜福。”
    趙虎聽完,樂嗬嗬笑了起來:“這還差不多。”
    寂空笑著搖了搖頭,隨後便拉著謝之宴陪他去後院禪房下棋去了。
    而另一側的禪房內,
    江晚棠正坐在桌案前,眸色沉靜的看著桌上的那張幾乎同自己一模一樣的泛黃畫像,怔怔出神。
    正是之前謝之宴給她的那張關於文德太後的畫像。
    先前謝之宴說為了兄長讓她不要查下去,她確實也沒再查了。
    但如今......她卻是非查下去不可了。
    隻是,這一次,她沒有再找謝之宴。
    她不想再牽連旁人,她要自己查。
    這日在姬無淵的門前吃了閉門羹,江晚棠隻以為是他不想見到她。
    是以,在接下來一連幾日江晚棠便都沒有出現在姬無淵的麵前,平日裏的膳食,藥物都是讓冷梅與冷雪送過去。
    正因如此,某人似乎更氣了,天天冷著一張陰沉嚇人的臉,禪房內明明炭火旺盛,可卻比外麵的寒風呼嘯還冷。
    飛羽簡直叫苦不迭。
    轉眼,七日便已過去。
    姬無妄的臉色看起來比之前好了許多,隻是比起常人到底還是要蒼白孱弱了幾分。
    國師說,他隻是暫時保住了一條命,但要醒來,便要看天意,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少則半年一載,多則三五年......
    甚至,也有可能永遠都醒不過來,成為活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