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一個跛足乖戾之人,憑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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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務之急,是殿下不能被此事牽動心神,自亂陣腳。”
李逸塵目光銳利。
“殿下需立刻上書陛下,對此事表示震驚、悲痛和憤怒!強烈要求朝廷徹查凶手,以正國法,以慰忠魂!姿態要做足,態度要鮮明。同時,殿下更要將主要精力,放在陛下賦予的‘聽政’之權上,放在西州開發、徙民實邊等國務要政之上!要讓陛下和朝臣看到,殿下胸懷的是江山社稷,關注的是黎民百姓,無暇、也不屑於這種潑髒水的行徑!”
李承乾思考著李逸塵的話,眼神越來越亮,最終重重一拳捶在扶手上。
“好!就依你之言!孤這就草擬奏疏!另外,西州黜陟使的人選商議在即,孤絕不能因小失大!”
看著李承乾迅速從暴怒中調整過來,重新聚焦於權力博弈的核心,李逸塵心中微微頷首。
這位太子,在學習控製情緒和把握重點上,確實是有進步的。
與東宮故作平靜下的暗流洶湧相比,魏王府邸的書房內,氣氛則顯得更為凝滯和壓抑。
李泰肥胖的身體深陷在鋪著軟墊的檀木座椅中,那張原本富態圓潤的臉,此刻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他手中捏著一份關於柳奭死訊的密報。
“死了?柳奭就這麽死了?”
李泰的聲音帶著一種難以置信的煩躁。
“誰幹的?是不是我們的人擅自行動?”
杜楚客此刻麵對李泰的質問,臉上卻並無太多驚慌,隻是眉頭微蹙,緩緩放下手中的茶盞。
“殿下稍安勿躁。”杜楚客的聲音平穩。
“據屬下所知,此事絕非我們的人所為。陛下查探東宮的行動還未開始。此舉,太過愚蠢,無異於火中取栗,且極易引火燒身。”
“那會是誰?”李泰煩躁地問道。
“難道是李承乾那個瘋子?他還真能幹出這種事來!”
杜楚客緩緩搖頭。
“太子雖性情乖張,但身邊已有高人指點,此時不會行此愚蠢之事。在貪墨案未結、陛下緊盯東宮的時刻,刺殺剛剛彈劾過他的禦史……此舉於他有何益處?除了惹來一身腥臊,坐實其暴戾之名,於穩固儲位毫無幫助。屬下以為,太子及其背後之人,不會行此拙劣之計。”
“那會是誰?”李泰猛地提高音量。
杜楚客沉吟片刻,眼中閃爍著算計的光芒。
“殿下,此事蹊蹺。幕後之人隱藏極深,其目的,或許並非單純陷害太子,更可能是想攪亂整個朝局,渾水摸魚。陛下聖明,定然也會全力調查。我們此時,更需要耐心,靜觀其變。貿然行動,或妄下結論,都可能落入他人彀中。”
“耐心?你總是讓本王耐心!”
李泰終於壓抑不住心中的怒火和焦慮,猛地站起身,肥胖的身體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
“那跛子如今開了東宮,得了聽政之權,在顯德殿上對著舅父、房相他們侃侃而談!他那個太子之位,眼看就要坐穩了!你讓本王如何耐心?”
他指著皇宮的方向,聲音帶著一絲不甘和怨恨。
“本王修《括地誌》,廣納學士,名聲遍布天下。為何父皇就是看不到本王的才華?那李承乾,一個跛足乖戾之人,憑什麽?”
杜楚客看著情緒失控的李泰,心中暗暗歎了口氣。
魏王聰敏過人,但有時過於急功近利,缺乏人主應有的沉潛與忍耐。
他待李泰發泄稍停,才緩緩開口,聲音依舊冷靜。
“殿下,太子雖有變化,但其根基未穩,陛下心中猜疑未消。尤其此次柳奭之死,無論真凶是誰,東宮都難逃幹係,必受衝擊。此乃其一。”
他站起身,走到牆邊懸掛的大唐疆域圖前,目光落在西北方向的西州之地。
“其二,也是眼下我們最應抓住的機會——西州開發黜陟使之職!”
李泰的注意力被吸引過來,皺眉道:“此職?那跛子不是已經奏請設立,並交由吏部與三省議定人選了嗎?我們如何插手?”
“正因交由朝議,我們才有機會。”
杜楚客轉過身,眼中精光四射。
“殿下請想,此職總攬西州徙民、屯田、水利、互市乃至部分軍鎮協調之權,堪稱地方大員,權柄極重。若能將其掌控在我們手中,不僅能在西州這塊未來的肥肉上分一杯羹,更能借此培養勢力,滲透邊陲,將來無論朝局如何變化,都是一招妙棋!”
他走近李泰,壓低聲音。
“太子雖提出此職,卻故作姿態,聲稱‘無人選’,將球踢給了吏部和朝堂。這正是我們的機會!殿下可暗中聯絡關隴、山東支持我們的世家,共同發力,推舉我們的人上去!比如,殿下可舉薦王府屬官中,素有幹才、又通曉邊務者,或聯絡與我們有舊的州刺史、司馬。隻要運作得當,未必不能成事!”
李泰聽著杜楚客的分析,眼中的怒火漸漸被一種貪婪和算計所取代。
他踱步到地圖前,看著西州那片廣袤的區域,仿佛已經看到了無數的田畝、商隊和潛在的兵源。
“不錯……西州,確實是個關鍵。”
李泰喃喃道。
“若能拿下黜陟使之職,就將先於太子之前捷足先登,不僅能分其功,更能掣其肘!”
他猛地轉身,看向杜楚客,臉上恢複了那種誌在必得的神情。
“就依先生之計!你立刻去聯絡京兆韋氏、河東裴氏、薛氏,還有山東的那些人……務必讓他們支持我們推出的人選!所需金銀打點,盡管從府庫中支取!”
“是,殿下。”
杜楚客躬身領命,但隨即又補充道:“不過,殿下還需注意,陛下對此職必然也十分關注。我們推出的人選,必須身份清白,確有才幹,至少表麵上要符合太子提出的那些‘通曉農事水利、明達邊情、清廉幹練’的標準,不能授人以柄。”
“本王明白。”李泰擺擺手,臉上露出一絲冷笑。
“既要合規矩,又要為我們所用。此事,就勞先生多費心了。”
杜楚客點頭應下,心中卻並無十分把握。
太子那邊定然也不會毫無動作,陛下更是在暗中觀察。
這場圍繞西州黜陟使的爭奪,注定不會平靜。
而柳奭之死帶來的混亂,或許正好為他們提供了掩護和操作的空間。
他退出書房,留下李泰一人對著地圖,眼中閃爍著野心與焦慮交織的光芒。
窗外,天色漸暗,長安城的暮色中,似乎彌漫著更加濃重的陰謀氣息。
......
柳奭之死,在朝堂之上激起了滔天波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