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殿下,您又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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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承乾一愣,苦笑道。
    “孤?屢遭父皇斥責,朝臣非議,民間還有諸多不堪流言……孤有何信用可言?”
    他的語氣帶著自嘲和落寞。
    “殿下,您又錯了!”
    李逸塵再次說出這句話,但這次,他的眼神不再是批評,而是帶著一種引導式的興奮。
    “您看到的,是表麵的汙點。而臣看到的,是您身上蘊藏的,大唐帝國最高等級的……‘潛在信用’!”
    “潛在……信用?”李承乾徹底懵了。
    “正是!”李逸塵站起身,在殿內緩緩踱步,如同一位指點江山的謀士。
    “您的信用,基於以下幾點,請您細思——”
    “第一,身份信用。您是當朝太子,法定的儲君,大唐未來的皇帝!這個身份本身,就是最大的信用背書!隻要您一日未被廢黜,天下人就不得不承認,您擁有繼承這個龐大國家的可能性。這份可能性,就是無價的信用基礎!哪怕他們心裏再不喜歡您,隻要您還是太子,他們就必須在明麵上,對您保持最基本的敬畏,也必須考慮,得罪未來皇帝的可能後果!”
    李承乾心髒猛地一跳。
    他從未從這個角度思考過“太子”這個身份。
    “第二,政治信用。經過前番開放東宮、應對禦史、乃至顯德殿問對,殿下您在朝臣,尤其是在陛下心中,已經初步建立了有所變化的印象。這份印象,好壞參半,但最重要的是——它讓您重新成為了一個需要被認真對待的變量。這份被認真對待,就是政治信用的開始!”
    李承乾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感覺那裏有什麽東西在燃燒。
    “第三,項目信用。西州開發,是陛下欽定、朝廷矚目的國策!它本身具有正當性、緊迫性和巨大的潛在收益。您深度參與此事,甚至願意為之籌措錢糧,這份‘勇於任事’的姿態,本身就是在為您的信用加分!人們會認為,您將政治生命押注於此,成功的意願極其強烈,這會增加他們對您兌現承諾的信心!”
    李承乾似乎抓住了一點什麽,但又模糊不清。
    “可……光有這些‘潛在信用’有什麽用?它不能當錢花啊!”
    “問得好!”李逸塵停下腳步,轉身直視李承乾,目光如炬。
    “潛在信用不能直接花,但它可以變成錢糧!就像一塊未經雕琢的璞玉,它本身不值錢,但所有人都知道它內蘊價值,隻要找到一個巧匠,就能讓它光芒萬丈,價值連城!”
    他重新坐下,身體前傾,聲音壓得更低。
    “而將潛在信用變為真金白銀的關鍵,就在於一個字——錨!”
    “錨?”李承乾的眉頭再次擰緊,今天聽到的新詞實在太多了。
    “船錨之錨?這與錢糧有何關係?”
    李承乾的腦子快有點跟不上節奏了。
    “此錨非彼錨,然其理相通。”
    李逸塵耐心解釋。
    “船錨沉入水底,抓住淤泥岩石,便能將龐然大物般的舟船固定於風浪之中,令其不隨波逐流。在臣所說的這籌措錢糧之法中,錨便是指一種能夠穩定信用,讓其被人信賴、被人接受,乃至可以借貸未來的……根基之物!”
    李承乾努力理解著。
    “你的意思是……需要找一個像船錨一樣紮實的東西,來拴住孤這潛在信用,讓別人相信孤不是空口說白話?”
    “殿下聖明,正是此意!”李逸塵重重點頭。
    “此物,便稱之為錨定物。有了堅固可靠的錨定物,您的信用就不再是虛無縹緲的空中樓閣,而是有了堅實的基石。人們才會願意將現在的財富,借給您去博取未來的收益。”
    李承乾若有所思,但依舊困惑。
    “那……何為可靠的錨定物?土地?宅院?還是孤這東宮裏的器物珍寶?”
    說完他自己也搖了搖頭。
    “且不說變賣東宮器物會引來何等非議,就算全賣了,恐怕也湊不齊十五萬貫之數。”
    “殿下所舉,如土地、宅院、珍寶,確是常見的錨定物。”
    李逸塵繼續解釋道:“但它們各有局限。土地宅院難以移動,價值波動。珍寶有價無市,急切間難以變現。而且,它們能錨定的價值,往往局限於其本身。臣今日要向殿下闡述的,是一種更為精妙、能撬動遠超其自身價值財富的錨定之道。”
    他頓了頓,確保李承乾在認真聽,然後開始深入。
    “要理解此道,我們需先從一些更普遍的現象說起。殿下可知,為何我大唐通行開元通寶,百姓便願意用絹帛、糧食、勞力來換取這些小小的銅錢?甚至願意為了積累這些銅錢,付出辛勤的勞動?”
    李承乾覺得這個問題很簡單。
    “因為朝廷法令規定,此錢可用來繳納賦稅,亦可用來買賣物品。且錢幣本身含有銅料,亦有價值。”
    “殿下隻答對了一半。”
    李逸塵搖搖頭。
    “朝廷法令,賦予其強製流通之力,此乃‘權力錨定’。錢幣含銅,是其本身材質價值,可稱為‘實物錨定’。但殿下想過沒有,一枚開元通寶,其實際所含銅料的價值,真的完全等同於它所能交換到的那一鬥米,或者一尺布的價值嗎?尤其是在錢幣磨損、或者朝廷鑄造不足值大錢的時候?”
    李承乾愣住了。
    他身為太子,錦衣玉食,對具體的物價和錢幣成色並不那麽敏感,但李逸塵的話提醒了他,似乎確實存在這種情況。
    有時錢貴物賤,有時錢賤物貴。
    “似乎……並不總是相等。”
    “正是!”李逸塵肯定道。
    “這說明,錢幣的價值,並不僅僅來源於其本身的銅料,更來源於其背後——大唐朝廷的信用!百姓相信,拿著這枚錢,將來一定能從別人那裏換到相應價值的東西,也相信朝廷會維持這種錢的購買力。這種相信,就是信用。而朝廷的權威、賦稅體係、乃至龐大的國力,就是這信用的錨!它將虛無的信用,錨定在了實實在在的朝廷之上!所以,哪怕錢幣本身的銅料略有不足,隻要這個錨足夠堅固,錢幣依然能流通無阻。”
    李承乾仿佛聽到了一扇從未打開過的門在吱呀作響,他努力向門內望去。
    “所以……朝廷是用國家的力量,錨定了錢幣的信用?”
    “然也。這是一個層麵。”李逸塵繼續引導。
    “我們再往更深層想。陛下身為天子,統禦萬民,口含天憲,言出法隨。他的權力,至高無上。但殿下想過沒有,這至高無上的權力,其根基又錨定在何處?”
    李承乾這次思考得更久了一些。
    “父皇……得位……乃天命所歸,文武擁戴,掃平群雄,開創貞觀之治……”
    他說得有些猶豫,因為想到了玄武門,那似乎並非全然“天命所歸”。
    李逸塵看出了他的遲疑,直接點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