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可這跟錨定鹽有何關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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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逸塵早已備好說辭,他麵色不變,從容應答。
    “回殿下,乃是一卷前朝散佚的《造化秘要》,其中偶載‘淋鹵煎白’之法,臣此前未曾在意,近日苦思殿下錢糧之困,反複推敲,方覺此法或可一試。幸得蒼天庇佑,僥幸成功。”
    他刻意將過程說得模糊,歸功於古籍和僥幸。
    李承乾聞言,更加興奮。
    古籍孤本,奇術秘法,這正符合世人對於“奇遇”和“天命所歸”的想象,讓他覺得這或許是上天賜予的轉機。
    “好!好一個《造化秘要》!”
    李承乾撫掌,激動地在案前跛行兩步,右腳踝的疼痛似乎都被這巨大的喜悅衝淡了。
    “逸塵,你立此大功,孤定要重重賞你!金銀絹帛,官職田產,隻要你開口!”
    他此刻隻覺得李逸塵如同一個無盡的寶藏,每一次挖掘都能帶來驚人的收獲。
    賞賜?
    李逸塵心中暗歎,這位殿下,還是沒能完全看清局勢啊。
    此刻任何針對他的賞賜,都無異於在黑暗中點燃火炬,將所有人的目光吸引過來。
    皇帝的眼線,魏王的探子,那些重臣們的好奇,都會瞬間聚焦在他這個小小的伴讀身上。
    一旦被深究,這精心布局的計劃,都可能暴露。
    屆時,別說賞賜,怕是性命難保。
    他深吸一口氣,臉上沒有任何對賞賜的渴望,反而異常凝重地躬身。
    “殿下厚愛,臣心領。然此刻,絕非行賞之時。”
    李承乾如同被一盆冰水從頭澆下,瞬間打了個寒顫。
    他臉上的興奮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絲後怕。
    他猛地想起李逸塵之前塞紙條提醒他“慎言”的情形,想起父皇那深邃難測的目光。
    是啊,他光顧著高興,卻忘了最致命的危險來自何處!
    父皇想知道是誰讓孤變得‘不同’!
    逸塵是孤現在唯一的依仗,若是他被父皇盯上,甚至……’
    他不敢想下去,隻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竄起。
    不能讓他引起任何注意!
    “孤明白了!”李承乾重重吐出一口濁氣,聲音恢複了沉穩,甚至帶著一絲前所未有的冷靜。
    “是孤考慮不周。逸塵,你放心,孤知輕重。在你所言時機成熟之前,你依舊是東宮一個普通的伴讀,無人會注意到你。你的功勞,孤都記在心裏!”
    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語氣斬釘截鐵。
    李逸塵看到李承乾眼中神色的變化,心中稍稍安定。
    很好,他意識到了。
    隻有讓李承乾覺得他是他=獨一無二、不可或缺且必須隱藏的底牌,才能真正安全,才能繼續推動計劃。
    “殿下聖明。”
    李逸塵再次躬身,然後順勢將話題拉回正軌。
    “當下首要之事,乃是利用此法,盡快組織可靠人手,大量生產此等精鹽。”
    “這個容易!”李承乾此刻信心倍增,仿佛已經看到白花花的鹽如同雪花般堆積成山。
    “東宮名下有幾處皇莊,位置僻靜,莊頭皆是可靠的家生奴。孤可調派心腹侍衛看守,另辟場地,招募絕對忠心的工匠,秘密進行此事!原料……嗯,關中有的是鹽堿地、鹹水井,取材不難!”
    他越說越興奮,感覺自己終於能實實在在地做一件事,一件能帶來巨大收益的事。
    然而,這股興奮勁頭還沒持續多久,他臉上忽然掠過一絲遲疑和尷尬,聲音也低了幾分。
    “隻是……逸塵,孤畢竟是儲君,行這……這商賈工匠之事,親自組織生產、販賣精鹽,是否……是否有些不合身份?”
    “若被禦史知曉,參孤一個‘與民爭利’、‘不務正業’,隻怕……”
    他畢竟是在儒家倫理綱常教育下長大的太子,士農工商的等級觀念根深蒂固,讓他直接去做“工”和“商”的事情,內心本能地感到抵觸和不安。
    李逸塵聞言,非但沒有失望,眼中反而閃過一絲欣慰的光芒。
    他果然在成長。
    若是以前的那個李承乾,要麽根本想不到這一層,隻會蠻幹,要麽想到了卻會因為叛逆而故意去做。
    現在他懂得考慮身份、考慮輿論影響,懂得權衡利弊了,這是巨大的進步。
    “殿下所言極是”李逸塵的聲音帶著鼓勵。
    “這說明殿下已開始用儲君的思維,而不僅僅是商賈的思維來看待此事。”
    他微微一頓,引導道:“殿下可還記得,臣前幾日與您剖析的,您身上所擁有的‘潛在信用’?”
    李承乾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他努力回憶著。
    “孤記得!”
    “你說孤的身份是太子,是法定的儲君,這便是最大的信用背書。還有……經過前段時日的作為,孤在朝臣和父皇心中,已成了一個需要被認真對待的‘變量’,這是政治信用的開始。”
    “還有……西州開發這事本身,具有正當性,孤參與其中,勇於任事,也是在為信用加分。”
    “殿下記得分毫不差。”李逸塵讚許地點點頭,然後話鋒一轉。
    “那麽,請問殿下,我們此刻手握這精鹽,其最終目的,真的是為了賣鹽換錢嗎?”
    李承乾被問得一怔,下意識道:“難道不是?若無錢糧,西州之事如何展開?孤的威信如何樹立?”
    “賣鹽換錢,是最直接,也是最笨拙、風險最高的下策。”
    李逸塵毫不客氣地否定。
    “正如殿下所憂,易授人以柄。殿下的目的,從來不是那區區鹽利!”
    他的聲音平靜卻充滿力量。
    “我們的目的,是借此物,將殿下您的‘潛在信用’,轉化為可以流通、可以借貸、可以撼動資源的——‘實在信用’!”
    李承乾瞳孔微縮,仿佛捕捉到了什麽,但又隔著一層薄紗,看不真切。
    “實在信用?如何轉化?”
    “發行債券!”
    李逸塵擲地有聲地吐出四個字。
    “債券?”李承乾重複著這個陌生的詞匯,臉上寫滿了困惑。
    這又是他從未聽過的概念。
    “不錯。”李逸塵開始詳細闡釋,語速平緩而清晰,確保李承乾能跟上思路。
    “所謂債券,簡單而言,便是一種信用憑證。由東宮,以太子殿下您的名義,向天下商賈、富民、乃至有意投資的官員,發行一種特製的票據。其上載明,借貸本金數額,約定借款期限,比如一年或兩年,並承諾到期後,連本帶利,予以償還。”
    李承乾聽得眉頭緊鎖。
    “向民間借貸?這……朝廷有時也會因饑荒或戰事向富戶借貸,但由東宮出麵……這前所未有啊!”
    “可這跟錨定鹽有何關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