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朱元璋怒火滔天,你憑什麽不能讓你大侄子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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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重的鐵閘門,帶著最後的決絕。
    轟然落下。
    金陵城,這座大明的都城,終於徹底封閉。
    城牆之下,是堆積如山的屍體,是流淌成河的鮮血。
    城牆之上,是劫後餘生的慶幸,和揮之不去的恐懼。
    李景隆幾乎是手腳並用地爬上了城頭。
    他身上的甲胄早已歪七扭八,一片甲葉甚至不翼而飛,露出裏麵被劃破的絲綢內襯。
    那張曾經養尊處優、白淨自負的臉,此刻被硝煙熏得漆黑,混著泥水和淚水,劃出幾道可笑的溝壑。
    他一登上城牆,看到那道身穿龍袍、如山嶽般佇立的身影,雙腿一軟,整個人便癱倒在地。
    “陛下!”
    一聲淒厲的哭喊,撕裂了城頭壓抑的死寂。
    李景隆連滾帶爬地撲到朱元璋腳下,抱住那雙龍靴,嚎啕大哭起來。
    “臣……臣無能啊!”
    “臣有罪!臣罪該萬死!”
    他涕泗橫流,將臉埋在冰冷的地麵上,用額頭一下下地磕著青石磚,發出“咚咚”的悶響。
    “五十萬大軍……交到臣的手裏……卻……卻遭此大敗……”
    “臣無言麵對陛下!無言麵對皇太孫殿下!”
    他的哭聲真切無比,每一個字都帶著顫音,真的心碎欲絕,悔恨交加。
    周圍的將士們看著這位主帥的狼狽模樣,臉上神情各異,有鄙夷,有同情,但更多的是麻木。
    敗了就是敗了,現在哭又有什麽用?
    朱元璋低頭看著腳下這個不成器的東西。
    他的胸膛劇烈起伏,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怒火像一頭被囚禁的猛獸,在他的體內瘋狂衝撞,幾乎要破體而出。
    他想一腳將這個廢物從城牆上踹下去,讓他去給那死去的近十萬將士陪葬!
    與此同時,他看向城外的朱栢!
    朱元璋怒火滔天,你憑什麽不能讓你大侄子殺!
    你不聽父命,你該死!
    與此同時,看向李景隆,怒火更盛!
    他高高抬起了腳。
    那隻穿著龍靴的腳,在半空中停住了。
    “曹國公,快快請起。”
    一個溫和的聲音響起。
    朱允炆不知何時走了過來,他彎下腰,伸出雙手,親自去攙扶跪在地上的李景隆。
    他的動作是那麽的輕柔,他的聲音是那麽的悲憫,眼前不是一個葬送了十萬大軍的敗軍之將,而是一個受了天大委屈的忠臣。
    李景隆順勢被他扶起,卻依舊弓著身子,哽咽不止:“殿下……臣……臣有負聖恩……”
    “國公何罪之有?”
    朱允炆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臂,語氣裏滿是安撫。
    “孤與皇爺爺在城牆上看得分明。”
    “國公指揮若定,將士用命,奈何……奈何十二叔用兵太過狡詐,詭計多端!”
    他轉過身,麵向朱元璋,一臉認真地分析道:“皇爺爺,您看,那朱栢先是誘敵深入,再以精銳騎兵兩翼包抄,此乃兵法之常。可他偏偏在陣前動用那等聞所未聞的鐵疙瘩,聲如驚雷,亂我軍心。”
    “此非戰之罪也!”
    朱允炆的聲音不大,但在死寂的城頭上,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朵裏。
    “曹國公深陷重圍,依舊奮勇拚殺,為大軍撤回爭取了寶貴的時間。此等膽魄,此等謀略,實乃我大明之棟梁!”
    “若非國公,我軍損失恐怕更重。此戰之敗,罪不在國公,全在於逆賊朱栢陰險狡詐,不講武德!”
    一番話說得是那麽的“懇切”,那麽的“公允”。
    李景隆聽得一愣,連哭都忘了。
    他抬起那張花貓似的臉,難以置信地看著朱允炆。
    他自己都不信自己有什麽“指揮若定”,有什麽“奮勇拚殺”,他隻記得自己被嚇得屁滾尿流,隻想著怎麽逃命。
    可到了皇太孫嘴裏,他怎麽就成了忍辱負重、有勇有謀的功臣了?
    他心中先是驚愕,隨即湧起狂喜。
    他立刻低下頭,用袖子擦著眼淚,做出更加悲痛欲絕的樣子:“殿下謬讚,臣……愧不敢當!”
    朱元璋的腳,緩緩放下了。
    他沒有看朱允炆,也沒有看李景隆。
    他的目光越過城垛,投向了遠處那片連綿不絕的湘軍大營。
    朱允炆的每一句話,都像一根燒紅的鐵釺,狠狠捅進他的心髒,再使勁地攪動。
    棟梁?
    這就是他為大明,為他朱允炆選的棟梁?
    一個隻會臨陣脫逃,跪地哭嚎的廢物?
    而他的好孫兒,他的皇太孫,麵對如此慘烈的敗仗,想的不是如何問罪,如何整肅軍紀,反而在為這個廢物開脫,甚至將他誇上了天!
    這是仁厚嗎?
    不!
    這是糊塗!
    這是懦弱!
    這是在自掘墳墓!
    朱元璋的心,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攥住了,一點點收緊,痛得他幾乎無法呼吸。
    血,真的從心髒裏一滴滴滲了出來,冰冷,而又滾燙。
    五十萬大軍。
    浩浩蕩蕩出征時,那是何等的氣派。
    遮天蔽日,旌旗如林。
    可僅僅一個下午,一個照麵,就折損了將近十萬!
    十萬條活生生的性命!
    他們是別人的兒子,是別人的丈夫,是別人的父親!
    他們不是一串冰冷的數字!
    他們是咱大明的兵!
    是咱朱元璋的兵!
    此刻,他們卻像被割倒的麥子一樣,永遠倒在了金陵城外。
    朱元璋的視線,不由自主地移向城牆上那些巨大的、黑洞洞的炮口。
    是這些東西,救了李景隆,救了剩下的四十萬殘兵敗將。
    他能想象得到,當這些火炮發出怒吼,當碗口大的鐵彈砸進楚軍的衝鋒陣列時,城外那個逆子臉上會是何等忌憚的表情。
    如果不是因為這些火炮,如果不是朱栢投鼠忌器,怕攻城時被這些大家夥轟個底朝天,他絕不會輕易鳴金收兵。
    他會驅趕著他的百萬大軍,像攆兔子一樣,將這五十萬人,一點不剩地,全部吞下去!
    到那時,金陵城就是一座孤城,一座死城!
    想到這裏,寒意從朱元璋的腳底板直衝天靈蓋。
    他打了個冷戰。
    朱允炆還在那裏安慰著李景隆,說著一些不著邊際的廢話。
    “國公不必自責,養精蓄銳,來日方長。待燕王四叔他們的大軍一到,便是我們與逆賊決一死戰之時!”
    他完全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反而沉浸在自己“寬仁愛下”的君主形象裏,自我感動。
    朱元璋看著他那張尚顯稚嫩的臉,那雙清澈卻毫無內容的眼睛,前所未有的疲憊感湧了上來。
    他突然覺得,自己錯了。
    錯得離譜。
    他為這個孫子鋪平了所有的路,殺盡了所有他認為的威脅。
    可他卻忘了教他最重要的一件事。
    如何分辨忠奸,如何駕馭豺狼!
    他猛地轉過身,不再看那對“君臣相得”的惡心畫麵。
    “傳旨!”
    他的聲音沙啞得如同兩塊生鏽的鐵片在摩擦。
    “全軍……就地休整。”
    “把傷員都給咱抬下去,好生救治!”
    “告訴夥頭軍,今晚……給將士們加餐,有肉有酒!”
    他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聲音裏透著徹骨的冰冷。
    “從今夜起,金陵戒嚴,敢有在城內作亂者,殺無赦!”
    “敢有言降者,殺無赦!”
    “敢有私通城外者,殺無赦!”
    一連三個“殺無赦”,讓城頭剛剛緩和下來的氣氛,瞬間又繃緊到了極點。
    朱元璋的目光掃過每一個人,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裏,不再有溫情,隻剩下帝王最原始的冷酷和殘暴。
    “咱還沒死!”
    “這大明的天,就還塌不下來!”
    “三天!”
    “咱隻要守住這三天!”
    “三天以後,燕王率軍馳援,咱要讓朱栢這畜生,死無葬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