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錦衣衛的必殺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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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小鳳在同福客棧喝酒的時候。
    同福客棧外,平南王府的死士已經與錦衣衛交手。
    紫禁城。
    武英殿。
    沈煉單膝跪在地上,心中的壓力,比泰山還重。
    皇帝給他的任務,聽起來隻有一句話:九月十五之前,讓葉孤城和西門吹雪,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但沈煉知道,這任務,比登天還難。
    那可是兩個劍神!
    他親眼見過葉孤城的劍。那已經不是凡人的武功了。
    至於那個隻聞其名,未見其人的萬梅山莊莊主,西門吹雪,據說,他的劍,比葉孤城的,隻快不慢。
    讓他去殺這兩個人?用什麽殺?
    用人命去填嗎?
    沈煉不敢想象,要死多少個錦衣衛,才能換掉其中任何一個。
    但他不敢有任何怨言。
    這是皇帝的命令。
    也是他洗刷恥辱的唯一機會。
    在客棧裏,被葉孤城一劍震懾,連刀都不敢拔,這是他沈煉,這輩子最大的恥辱。
    他必須,用那兩個劍神的血,來洗幹淨自己的繡春刀!
    “陛下,”沈煉抬起頭,眼中布滿了血絲,“臣,想請陛下,動用一個人。”
    朱栢坐在龍椅上,把玩著那枚麒麟玉佩,淡淡地問道:“誰?”
    “北鎮撫司,詔獄,丙字號房。那個叫荊軻的死囚。”
    沈煉說出這個名字的時候,聲音都有些發幹。
    荊軻。
    這個名字,在錦衣衛內部,是一個禁忌。
    沒有人知道他的來曆,沒有人知道他的真實姓名。隻知道,他是一個刺客。一個被關在詔獄最深處,十年之久的,天下第一刺客。
    據說,十年前,他曾經刺殺過先帝朱元璋。
    雖然失敗了,但他在千軍萬馬的包圍中,傷到了朱元璋一根頭發。
    就憑這一點,他就足以被稱為天下第一刺客。
    朱栢的動作,停了一下。
    他抬起眼,看著沈煉:“你想用他,去刺殺葉孤城和西門吹雪?”
    “是。”沈煉重重地叩首,“葉孤城和西門吹雪的武功,已經超出了常理。用常規的軍隊圍剿,隻會徒增傷亡。唯一的辦法,就是用最頂尖的刺客,在他們最意想不到的時候,發動致命一擊。”
    “荊軻的劍,是殺人的劍。葉孤城和西門吹雪的劍,是比武的劍。以有心算無心,我們,有七成勝算。”
    朱栢笑了。
    “沈煉,你很聰明。”他站起身,緩緩走到沈煉麵前,“知道什麽時候,該用什麽樣的人。”
    “但是,你忘了一件事。”朱栢的眼神,變得意味深長,“荊軻,是朕關進去的。”
    沈煉的心,猛地一跳。
    他隻知道荊軻是十年前被關進去的,卻不知道,下令的人,竟然是當時還隻是湘王的朱栢!
    “他刺殺的,不是父皇。”朱栢的聲音,很輕,卻像一道驚雷,在沈煉的腦子裏炸開,“他刺殺的,是朕。”
    沈煉的冷汗,瞬間就下來了。
    他感覺自己,好像觸碰到了一個天大的秘密。
    “朕答應他,隻要他能在詔獄裏,活過十年。朕就給他一個,再刺朕一次的機會。”朱栢拍了拍沈煉的肩膀,“現在,十年之期,快到了。”
    “你覺得,他會為了朕,去殺別人嗎?”
    沈煉的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明白了。
    皇帝這是在告訴他,別打荊軻的主意。那是皇帝留給自己的“玩具”。
    “臣……臣愚鈍!”沈煉的頭,重重地磕在地上。
    “起來吧。”朱栢的語氣,又恢複了平淡,“朕沒有怪你的意思。你能想到用刺客,說明你動腦子了。”
    “但你的思路,還不夠開闊。”
    朱栢走回禦階,負手而立:“對付這種自以為是的江湖人,為什麽要跟他們講規矩?為什麽要跟他們一對一?”
    “他們是劍神,不錯。但他們,也是人。”
    “是人,就要吃飯,就要喝水,就要睡覺。”
    “沈煉,你告訴朕,一個中了毒,三天三夜沒合眼,餓得前胸貼後背的劍神,他的劍,還能有多快?”
    沈煉的眼睛,猛地亮了。
    他懂了!
    皇帝的意思是,無所不用其極!
    下毒,騷擾,暗殺,車輪戰……
    用盡一切辦法,去消耗他們,去折磨他們!
    等到九月十五那天,就算他們還能站著走到紫禁之巔,也絕對沒有力氣,再揮動他們的劍了!
    “臣,明白了!”沈煉的聲音,因為激動,都有些顫抖,“臣知道該怎麽做了!”
    “去吧。”朱栢揮了揮手,“朕要的,隻是結果。過程,朕不問。”
    “臣,遵旨!”
    沈煉躬身退出了武英殿。
    他的腰杆,挺得筆直。心中的迷茫和壓力,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無窮的信心和冷酷的殺意。
    皇帝,為他打開了一扇新的大門。
    一扇通往地獄,但也能完成任務的大門。
    他回到北鎮撫司,立刻召集了自己最精銳的心腹。
    “從現在起,錦衣衛所有行動,全部暫停!”沈煉的目光,掃過每一個人的臉,“我們隻有一個任務!”
    “找到葉孤城!找到西門吹雪!”
    “動用我們所有的人手,所有的暗樁!把金陵城,給我翻個底朝天!”
    “找到他們之後,不要動手!”沈煉的語氣,變得森然,“用盡一切辦法,騷擾他們!不讓他們吃飯,不讓他們睡覺!在他們的水裏下毒,在他們的飯裏下毒!用迷香,用軟筋散!用我們錦衣衛所有能用得上的手段!”
    “我要讓他們,在決戰之前,就變成兩條廢狗!”
    “聽明白了嗎?!”
    “明白!”所有的錦衣衛,齊聲怒吼,眼中閃爍著嗜血的光芒。
    沈煉滿意地點了點頭。
    他抽出自己的繡春刀,刀鋒在燈火下,泛著森然的寒光。
    “葉孤城,西門吹雪……”他低聲念著這兩個名字,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弧度。
    “遊戲,開始了。”
    天牢。
    大明朝最堅固,也最黑暗的地方。
    這裏關押的,都是朝廷的重犯。每一個,都曾經是權傾一時的大人物。
    而現在,這裏關著一個最大的人物。
    前燕王,朱棣。
    他的院子,在天牢的最深處。四周,是三丈高的圍牆,牆上,布滿了鐵蒺藜。
    院子外麵,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帶隊的,是皇帝最信任的猛將,西楚霸王項羽。
    任何想從這裏越獄的人,都得先問問他手裏的霸王槍,答不答應。
    此時,朱棣正盤腿坐在院子裏的那棵歪脖子樹下。
    他穿著一身囚服,頭發有些散亂,但腰杆,卻挺得筆直。
    他閉著眼睛,一動不動,像一尊石雕。
    如果不是他胸口還有輕微的起伏,任誰都會以為,這是一個死人。
    他已經在這裏,坐了七天七夜了。
    除了每天有人送飯進來,沒有任何人,跟他說過一句話。
    他仿佛,被整個世界遺忘了。
    “吱呀——”
    院門被推開。
    一個負責送飯的小兵,提著食盒,低著頭,走了進來。
    他將食盒放在石桌上,看都沒看朱棣一眼,轉身就要走。
    這已經成了這幾天的慣例。
    然而今天,那個一直像死人一樣的朱棣,卻突然開口了。
    “站住。”
    他的聲音,很沙啞,像是很久沒有說過話一樣。
    小兵的身子一僵,停住了腳步。他轉過身,臉上帶著幾分驚恐,躬身道:“燕……燕王殿下,有何吩咐?”
    朱棣緩緩睜開了眼睛。
    那是一雙什麽樣的眼睛啊!
    深邃,平靜,像一口古井,看不到底。但在這平靜的深處,卻藏著一頭,擇人而噬的餓狼!
    小兵被他看了一眼,感覺自己的魂都快飛了。
    “你叫什麽名字?”朱棣淡淡地問道。
    “小……小的叫……狗雜種。”小兵結結巴巴地回答。
    “狗雜種?”朱棣的嘴角,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容,“好名字。賤名好養活。”
    他站起身,走到石桌邊,打開食盒。
    兩菜一湯,一碗白飯。
    夥食,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差。
    朱棣拿起筷子,慢條斯理地吃了起來。
    他吃得很慢,很認真,仿佛在品嚐什麽山珍海味。
    那個叫狗雜種的小兵,就那麽站著,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渾身難受。
    “你很怕我?”朱棣一邊吃,一邊問道。
    “不……不怕……”狗雜種的聲音都在發抖。
    “嗬嗬。”朱棣笑了笑,不再說話。
    一時間,院子裏,隻剩下他吃飯時,筷子碰到碗的輕微聲響。
    狗雜種感覺自己快要窒息了。
    眼前的這個男人,明明穿著囚服,明明是個階下囚,可他身上那股不怒自威的氣勢,卻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這就是曾經統領百萬大軍,橫掃漠北的燕王嗎?
    果然,名不虛傳。
    “陛下他……最近身體還好嗎?”朱棣突然又問了一句。
    狗雜種的心,猛地一跳。
    來了!
    賈詡大人交代過的,魚兒,開始試探了!
    他強壓下心中的緊張,裝出一副茫然的樣子:“陛下?哪個陛下?”
    朱棣夾菜的動作,停了一下。
    他抬起頭,靜靜地看著狗雜種。
    狗雜種被他看得頭皮發麻,連忙低下頭:“殿下,您……您是說太上皇陛下嗎?小的就是一個送飯的,哪知道那些啊。不過……不過小的聽說,太上皇他老人家,最近身子骨不太好,天天在西苑裏,唉聲歎氣的。”
    朱棣的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波瀾。
    他又問道:“那……當今呢?”
    “當今陛下?”狗雜種撓了撓頭,臉上露出幾分崇拜和畏懼,“當今陛下,那可是真龍天子!厲害著呢!聽說前幾天,那個什麽白雲城主葉孤城,在金陵城裏撒野,當今陛下一聲令下,就派了錦衣衛和六扇門,把整個金陵城的江湖人,抓了個底朝天!現在,誰還敢不服?”
    朱棣沒有說話,隻是默默地,將碗裏最後一口飯,吃得幹幹淨淨。
    他放下筷子,用餐巾,擦了擦嘴。
    動作優雅,從容,仿佛他不是在天牢裏,而是在自己的王府裏,享用晚宴。
    “你走吧。”他揮了揮手。
    “是,是。”狗雜種如蒙大赦,提起食盒,連滾帶爬地跑了出去。
    院子裏,又隻剩下了朱棣一個人。
    他重新走回那棵歪脖子樹下,盤腿坐好。
    隻是這一次,他的臉上,不再是古井無波。
    他的嘴角,微微上揚,勾起一抹,冰冷的,帶著幾分嘲諷的弧度。
    “有點意思。”他低聲自語。
    他當然知道,那個叫“狗雜種”的小兵,是朱栢派來試探他的。
    剛才那番對話,句句都是陷阱。
    但他,也從那些話裏,得到了他想要的信息。
    父皇,已經徹底失勢,隻能在西苑裏苟延殘喘。
    朱栢那個小子,手段狠辣,已經初步掌控了朝局。
    金陵城,正在進行一場大清洗。
    還有……決戰紫禁之巔。
    這些信息,串聯在一起,讓朱棣這頭被困在籠子裏的餓狼,嗅到了一絲血腥味。
    他知道,有人,要搞事了。
    而這,就是他的機會。
    他閉上眼睛,開始在腦海裏,推演著整個棋局。
    朱栢,朱宸濠,葉孤城,西門吹雪,還有那些心懷鬼胎的藩王舊臣……
    所有的人,都成了他棋盤上的棋子。
    他要做的,就是在這些棋子,互相廝殺得最激烈的時候,找到那個最薄弱的環節,然後,一擊致命!
    就在這時,一隻信鴿,撲棱著翅膀,落在了院牆上。
    朱棣睜開眼。
    他看著那隻信鴿,信鴿也看著他。
    片刻之後,信鴿飛了下來,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朱棣從信鴿的腳上,解下一個小小的竹筒。
    他打開竹筒,裏麵,是一張小小的紙條。
    紙條上,隻有一行字。
    “四叔,侄兒願與您共分天下。九月十五,金陵城外,十萬大軍,靜候佳音。”
    沒有署名。
    但朱棣知道,這是誰寫的。
    朱宸濠。
    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貨。
    共分天下?
    朱棣的眼中,閃過一絲濃濃的不屑。
    這天下,是朱家的。
    但隻能,是他朱棣一個人的!
    他將紙條,湊到嘴邊,慢慢地,嚼碎,咽了下去。
    然後,他從地上,撿起一小塊木炭,在另一張備用的小紙條上,寫下了一個字。
    “可。”
    他將紙條,重新塞回竹筒,綁在信鴿的腳上。
    他拍了拍信鴿的翅膀。
    信鴿衝天而起,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中。
    朱棣看著信鴿消失的方向,臉上的笑容,變得更加森冷。
    “朱宸濠啊朱宸濠,你這把刀,還算鋒利。”
    “就讓四叔,借你的刀,來砍開這座牢籠吧。”
    他知道,朱栢一定在看著。
    他也知道,這張紙條,最後,一定會送到朱栢的案頭。
    這,就是他給朱栢的答複。
    一個,陽謀。
    他就是要告訴朱栢:我要出來了,你,準備好了嗎?
    武英殿。
    賈詡躬身站在下麵,將剛剛收到的所有情報,一一稟報。
    “……同福客棧一戰,六扇門捕快陣亡三十七人,重傷五十餘人。平南王府死士被全殲,共計七十二人。”
    “……錦衣衛指揮使沈煉,已經製定了針對葉、西門二人的‘疲敵之計’,並已開始實施。目前,西門吹雪行蹤不明,葉孤城藏身的客棧,已被錦衣衛暗中包圍。”
    “……天牢那邊,‘狗雜種’已經與燕王朱棣,進行了第一次接觸。按照陛下的吩咐,透露了部分金陵城的消息。朱棣的反應,很平靜,但……”
    賈詡猶豫了一下。
    “但什麽?”朱栢的聲音,從龍椅上傳來。
    “但他最後,收到了一封飛鴿傳書。看完之後,回了一個字。”
    賈詡從袖中,取出一張小小的紙條,雙手,呈了上去。
    一名內侍走下台階,接過紙條,轉呈給朱栢。
    朱栢展開紙條。
    上麵,隻有一個用木炭寫的,歪歪扭扭的字。
    “可。”
    朱栢看著這個字,突然,低聲笑了起來。
    那笑聲,在空曠的大殿裏,顯得格外清晰。
    賈詡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不知道皇帝為什麽發笑。他隻覺得,皇帝的笑聲,讓他後背發涼。
    “賈詡,你猜,朱宸濠在信裏,跟朕的這位四叔,說了什麽?”朱栢晃了晃手裏的紙條,問道。
    賈詡躬身道:“臣愚鈍。但想來,無非是些‘清君側,靖國難’,事成之後,‘共分天下’之類的鬼話。”
    “說得對。”朱栢點了點頭,“朱宸濠那個蠢貨,能想到的,也就隻有這些了。”
    “那你再猜猜,朕的這位四叔,回這一個‘可’字,又是什麽意思?”
    賈詡沉吟了片刻,小心翼翼地回答:“燕王殿下,這是在……穩住朱宸濠?他想利用朱宸濠的兵馬,為他製造混亂,好趁機,脫困?”
    “哈哈哈!”朱栢這次,是真的放聲大笑了起來,“賈詡啊賈詡,你隻猜對了一半。”
    他從龍椅上站起身,拿著那張紙條,一步步,走到賈詡麵前。
    “他回這個‘可’字,不是說給朱宸濠聽的。”
    朱栢的目光,變得銳利起來,“他是說給朕聽的!”
    賈詡的瞳孔,猛地一縮。
    “他知道你在監視他。他也知道,這封信,會落到朕的手裏。”朱栢將那張紙條,遞到賈詡眼前,“他這是在告訴朕:你的陽謀,我接了。你不是想請君入甕嗎?好,我這個‘君’,就大大方方地,走進你的‘甕’裏來。”
    “他還要告訴朕:朱宸濠這把刀,我借定了。九月十五,我不但要出這個牢籠,我還要,用這把刀,砍了你的腦袋!”
    賈詡聽得手腳冰涼。
    他一直以為,皇帝的計謀,已經天衣無縫。
    沒想到,燕王朱棣,竟然隻憑著幾句不鹹不淡的試探,和一封語焉不詳的密信,就洞悉了全局!
    而且,他還將計就計,反過來,給皇帝下了一封戰書!
    這是何等的心智!何等的魄力!
    “瘋子,都是瘋子。”賈詡的心裏,隻有這一個念頭。
    一個在皇宮裏,運籌帷幄,視天下為棋盤。
    一個在天牢裏,身陷囹圄,卻反客為主,欲與天公試比高。
    這兩個人,簡直就是天生的宿敵!
    “陛下,那我們……”賈詡的聲音,都有些幹澀,“是否要……加強天牢的防衛?”
    “加強?”朱栢搖了搖頭,臉上露出一絲興奮的笑容,“不。不但不加強,還要,再鬆一點。”
    “傳朕旨意,從明天起,天牢外圍的守衛,撤掉一半。讓項羽,也‘病’上幾天。”
    “朕要給朕的四叔,創造一個,更容易‘越獄’的環境。”
    “朕已經把舞台搭好了,演員也已經就位了。朕很期待,到了九月十五那天,他會給朕,上演一出怎樣精彩的大戲。”
    賈詡徹底說不出話來了。
    他覺得,自己這點腦子,已經完全跟不上皇帝的思路了。
    皇帝這已經不是在請君入甕了。
    他這是把甕的蓋子都打開了,還生怕裏麵的鱉,爬不出來!
    他到底,還藏著什麽後手?
    “對了,”朱栢像是想起了什麽,“葉孤城和西門吹雪決戰的消息,現在傳得怎麽樣了?”
    賈詡連忙回過神來:“回陛下,經過我們的人,在各大酒樓茶館的‘宣傳’,現在整個金陵,乃至整個江南的江湖,都傳遍了。所有人都知道,九月十五,兩大劍神,要在紫禁之巔,一決生死。”
    “很好。”朱栢點了點頭,“還不夠。”
    “朕要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這件事。”
    “傳朕第二道旨意。”朱栢的聲音,變得莊重而洪亮。
    “朕聞,白雲城主葉孤城,萬梅山莊西門吹雪,皆為當世劍道之翹楚。朕心向往之。特準許二人,於九月十五月圓之夜,在奉天殿之頂,公平比試,以證劍道。”
    “朕,將親臨觀戰。並於奉天殿前,設下‘英雄宴’,邀請金陵城內,所有武林同道,共賞此千古一戰!”
    賈詡驚呆了。
    他目瞪口呆地看著朱栢,感覺自己的下巴都要掉下來了。
    皇帝這是……
    這是公開,為這場決鬥站台?
    他不僅不阻止,還要親自下場,把這場江湖私鬥,辦成一場官方的,盛大的慶典?
    “陛下,萬萬不可啊!”賈詡急了,也顧不上君臣之禮了,“您這是……您這是在引火燒身啊!把所有江湖人都聚集到皇宮裏,萬一……萬一他們趁機作亂,那後果,不堪設想啊!”
    “作亂?”朱栢笑了,笑得無比自信,無比張狂。
    “朕,就怕他們,不作亂!”
    他的目光,望向大殿之外,那片深沉的夜色。
    “朕的戲台,還缺一些,墊場的龍套。”
    “朕的江山,也需要用一些,不知死活的血,來澆灌一下,才會更加,鮮豔。”
    賈詡看著皇帝那挺拔的背影,和他臉上那近乎殘忍的笑容,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
    他明白了。
    皇帝的甕,不止一個。
    他的目標,也不止是朱棣和朱宸濠。
    他要將整個天下的所有不安定因素,所有的反對者,所有的心懷鬼胎之人,全都引到金陵來,引到紫禁城來。
    然後,在九月十五那天,用一場最華麗,最血腥的煙火,將他們,一網打盡!
    這,才是皇帝真正的,陽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