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鐵膽神侯的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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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劍,是天外飛仙。
    在他看來,凡塵俗世的這些紛擾,不過是過眼雲煙。無論是朝廷,還是西廠,都不過是土雞瓦狗。
    他唯一在意的,隻有西門吹雪。
    隻有那個同樣將劍道推向極致的男人,才有資格,做他的對手。
    可是,西門吹雪失蹤了。
    就像一顆石子投入大海,沒有掀起任何波瀾。
    葉孤城派出去打探消息的幾個白雲城弟子,也同樣一去不回。
    一股不安的預感,開始在他的心中蔓延。
    他想過離開。
    以他的輕功,這座金陵城,還困不住他。
    但他不能走。
    他與西門吹雪的決戰,已經昭告天下。他若是不戰而逃,他“白雲城主”四個字,將淪為天下人的笑柄。
    他的驕傲,不允許他這麽做。
    所以,他隻能等。
    “城主,還是沒有西門吹雪的消息。”一個同樣身穿白衣的弟子,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他的身後,低聲說道。
    “嗯。”葉孤城淡淡地應了一聲,目光依舊望著遠方,那片被黑暗籠罩的皇城。
    “城主,情況不對。”那名弟子語氣凝重地說道,“西廠的番子,已經把整個南城都給封鎖了。我剛才出去,看到他們正在挨家挨戶地搜查,似乎在找什麽人。”
    “找人?”葉孤城眉頭微蹙。
    “是。而且……我感覺,他們像是在朝我們這個方向,合圍過來。”
    話音剛落。
    “嗖!嗖!嗖!”
    數十道破空之聲,從四麵八方響起。
    無數支閃著寒光的弩箭,如同雨點一般,朝著院子裏的兩人,鋪天蓋地地射來。
    “保護城主!”
    那名弟子臉色大變,想也不想,就擋在了葉孤城的身前。
    “噗!噗!噗!”
    數支弩箭,瞬間穿透了他的身體。他連慘叫都沒來得及發出一聲,就倒在了血泊之中。
    葉孤城的眼中,閃過一絲寒芒。
    他手中的劍,動了。
    沒有人能看清他是如何出劍的。
    隻看到一道白光,如同一道驚鴻,在夜空中一閃而過。
    “叮叮當當!”
    一陣密集的金鐵交鳴之聲響起。
    那些射向他的弩箭,在離他身體還有三尺遠的地方,就像是撞上了一堵無形的牆壁,紛紛被斬為兩段,掉落在地。
    “哼,米粒之珠,也放光華?”
    葉孤城的臉上,露出一絲不屑。
    他身影一晃,便如一道白色的閃電,朝著院牆外掠去。
    他要看看,到底是什麽人,敢在他的麵前,班門弄斧。
    然而,當他躍上牆頭的那一刻,他的瞳孔,猛地一縮。
    牆外,火把通明,亮如白晝。
    密密麻麻的西廠番子,身穿白色飛魚服,手持繡春刀和強弩,已經將整個宅院,圍得水泄不通。
    他們一個個戴著銀色麵具,在火光的映照下,顯得陰森而又詭異。
    在他們身前,一頂華麗的軟轎,被八個白衣番子抬著,靜靜地停在那裏。
    轎簾,被一隻修長白皙的手,輕輕掀開。
    雨化田那張俊美妖異的臉,從轎子裏露了出來。
    他看著牆頭上的葉孤城,臉上帶著一絲慵懶而又優雅的笑容。
    “白雲城主,葉孤城。”
    “咱家西廠督公,雨化田。”
    “咱家在這裏,恭候多時了。”
    他的聲音,陰柔悅耳,但在葉孤城聽來,卻比這深夜的寒風,還要冰冷。
    葉孤城的心,一點點地沉了下去。
    他不是傻子。
    看到這個陣仗,他瞬間就明白了。
    這是一個局。
    一個專門針對他的局。
    他自以為行蹤隱秘,卻沒想到,自己的一舉一動,早已在別人的監視之下。
    “西廠?”葉孤城冷冷地看著雨化田,“我與你們無冤無仇,為何要在此設伏?”
    “無冤無仇?”雨化田笑了,笑得很開心,“葉城主,你這話,說的可就有點昧良心了。”
    “你以為,你和南平王府的那些勾當,真的就神不知鬼不覺嗎?”
    雨化田此話一出,葉孤城的臉色,終於變了。
    他與南平王世子暗中勾結,意圖在紫禁之巔決戰之時,趁機作亂,刺殺皇帝。這件事,是他最大的秘密。
    他自問做得天衣無縫,除了他和南平王世子身邊的幾個心腹,絕不可能有外人知道。
    可現在,這個秘密,卻被眼前這個太監,一語道破。
    他到底是誰?
    他怎麽會知道的?
    “你……你到底是什麽人?”葉孤城的聲音,第一次,帶上了一絲驚疑。
    “咱家剛才不是說了嗎?西廠,雨化田。”雨化田慢條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袖,“一個,專門為陛下,處理垃圾的人。”
    “葉城主,你私通藩王,意圖謀逆,這可是誅九族的大罪。”
    “咱家現在,就是奉了陛下的旨意,來請你,去西廠的大牢裏,喝杯茶。”
    雨化田的話,說得很輕鬆,但每一個字,都像是一記重錘,狠狠地砸在葉孤城的心上。
    謀逆。
    這個罪名,一旦坐實,別說是他葉孤城,就是整個白雲城,都要被夷為平地。
    “束手就擒吧,葉城主。”雨化田看著他,笑吟吟地說道,“咱家知道你武功高,劍法好。天外飛仙,名不虛傳。”
    “但是,你再能打,能打得過我們西廠這三千番子嗎?”
    “就算你打得過這三千番子,你打得過城外駐紮的十萬京營大軍嗎?”
    “葉城主,你是個聰明人。識時務者為俊傑。不要做無謂的抵抗了。”
    葉孤城沉默了。
    他握著劍的手,青筋暴起。
    他一生孤高,何曾受過如此威脅?
    他想反抗,他想用手中的劍,殺出一條血路。
    但是,他看著周圍那些黑洞洞的弩口,看著雨化田那張勝券在握的臉,他心中的那股傲氣,第一次,動搖了。
    雨化田說的沒錯。
    他個人的武力再強,也無法與整個國家機器抗衡。
    他若是反抗,今天,他必死無疑。
    “好。”
    許久之後,葉孤城從牙縫裏,擠出了一個字。
    他緩緩地,從牆頭上,落了下來。
    他選擇了妥協。
    因為,他不想死。
    他還有更大的抱負,沒有實現。
    “城主英明。”雨ah田臉上的笑容,更盛了。
    他對著身後的番子,使了個眼色。
    兩個番子上前,拿出一副由玄鐵打造的鐐銬,就要給葉孤城戴上。
    “慢著。”
    葉孤城突然開口。
    “怎麽?城主想反悔了?”雨化田的眼睛,眯了起來。
    “我可以跟你們走。”葉孤城看著雨化田,一字一句地說道,“但是,我要見皇帝。”
    “我要當麵問他,他到底想怎麽樣。”
    “見陛下?”
    雨化田聽到葉孤城的要求,像是聽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話。
    “葉城主,你是不是還沒搞清楚自己的身份?”他用那根比女人還要白皙的手指,點了點自己的太陽穴,“你現在,是朝廷欽定的謀逆重犯,是階下囚。”
    “你以為,你是誰?你想見陛下,就能見嗎?”
    雨化田的聲音裏,充滿了毫不掩飾的譏諷。
    在他看來,葉孤城此刻提的這個要求,簡直是異想天開。
    然而,葉孤城的臉上,卻沒有絲毫階下囚的覺悟。
    他依舊站得筆直,神情孤傲,仿佛他不是被圍困的囚犯,而是來談判的君王。
    “我當然知道我的身份。”葉孤城冷冷地看著他,“我也知道,你們想要什麽。”
    “哦?”雨化田來了興趣,“那你說說,我們想要什麽?”
    “你們想要的,無非是九月十五那一場決鬥。”葉孤城的聲音,平靜而又篤定,“你們費盡心機,又是屠殺江湖人,又是抓捕西門吹雪,現在又來圍困我。不就是想讓這場決鬥,在你們的掌控之下,順利進行嗎?”
    雨化田臉上的笑容,漸漸收斂了起來。
    他那雙狹長的丹鳳眼,微微眯起,閃爍著危險的光芒。
    他沒想到,葉孤城到了這個地步,非但沒有驚慌失措,反而還能如此冷靜地,分析出他們的目的。
    這個男人,不簡單。
    “你說的沒錯。”雨化田沒有否認,“陛下想看一場好戲。而你和西門吹雪,就是這場戲裏,最重要的兩個主角。”
    “所以,你必須活到九月十五。而且,還要以最好的狀態,去跟西門吹雪打一場。”
    “這就是咱家,為什麽沒有直接下令,將你就地格殺的原因。”
    “所以,我們來做個交易吧。”葉孤城說道。
    “交易?”雨化田笑了,“葉城主,你現在,有什麽資格,跟咱家談交易?”
    “資格?”葉孤城的嘴角,勾起一抹孤傲的弧度,“我的資格,就是我的劍。”
    “我的劍,是天外飛仙。當世之間,除了西門吹雪,無人能敵。”
    “你們可以殺了我,這很簡單。”
    “但是,你們殺了我,九月十五那場戲,也就砸了。皇帝想看的,是兩個最頂尖劍客的生死對決,而不是找個阿貓阿狗,上去濫竽充數。”
    “而且,我若是不想打,就算你們用刀架在我的脖子上,我也能讓那場決鬥,變得索然無味。”
    葉孤城的話,擲地有聲。
    他這是在威脅雨化田。
    也是在展現自己的價值。
    他很清楚,自己現在唯一的籌碼,就是他那身冠絕天下的武功。
    隻要他還有利用價值,他就不會死。
    雨化田沉默了。
    他不得不承認,葉孤城說得對。
    皇帝要的,是一場精彩絕倫的表演。如果主角之一消極怠工,那這場表演的價值,就會大打折扣。
    而葉孤城這種孤傲到骨子裏的人,如果真的存了心要攪局,他還真沒什麽好辦法。
    “你想怎麽樣?”雨化田問道。
    “很簡單。”葉孤城說道,“第一,我要見皇帝。我要知道,他到底想從我這裏得到什麽。以及,他能給我什麽。”
    “第二,在我見到皇帝之前,我不會去西廠的大牢。你們可以派人跟著我,監視我,但我需要一個安靜的地方,調養精神,為九月十五的決鬥做準備。”
    “第三,放了我剩下的手下。他們對我忠心耿耿,但並不知道我的計劃。這件事,與他們無關。”
    葉孤城一口氣,提出了三個條件。
    每一個條件,都像是在挑戰雨化田的底線。
    周圍的西廠番子,已經握緊了手中的刀。隻要雨化田一聲令下,他們就會毫不猶豫地衝上去,將這個不知死活的狂徒,剁成肉泥。
    雨化田看著葉孤城,眼中寒光閃爍。
    他在權衡。
    殺了葉孤城,一了百了。但皇帝那邊,不好交代。
    答應他,又顯得西廠太過無能,連一個階下囚都鎮不住。
    “嗬嗬……”
    許久之後,雨化田忽然笑了起來。
    “葉城主,你真是咱家見過的,最大膽的人。”
    “不過,咱家喜歡跟大膽的人做交易。”
    他看著葉孤城,緩緩說道:“你的前兩個條件,咱家可以做主,答應你。”
    “咱家可以安排你住進城西的淨心庵,那裏清淨,沒人打擾。咱家也會派人,去向陛下通傳,看陛下願不願意見你。”
    葉孤城的眼中,閃過一絲意外。
    他沒想到,雨化田竟然真的會答應。
    “但是,”雨化田話鋒一轉,聲音陡然變冷,“你的第三個條件,不行。”
    “你的那些手下,雖然不知情,但終究是你的同黨。咱家西廠辦事,講究的是斬草除根,永絕後患。”
    “而且,咱家也需要一些籌碼,來保證葉城主你,在接下來的日子裏,會乖乖聽話,不是嗎?”
    雨化田的嘴角,勾起一個殘忍的弧度。
    “你的手下,會全部被關進西廠地牢。他們的生死,就掌握在你的手裏。”
    “九月十五那天,你若是表現得好,讓陛下看得盡興了,咱家或許可以考慮,放他們一條生路。”
    “但你若是敢耍什麽花樣……”
    雨化田沒有再說下去,但那威脅的意味,已經不言而喻。
    葉孤城的心,徹底冷了下去。
    他看著雨化田那張妖異的臉,第一次,感覺到了一股發自內心的寒意。
    這個太監,心思之歹毒,手段之狠辣,簡直超出了他的想象。
    他不僅要用自己的野心來要挾自己,還要用自己手下的性命,來給自己套上另一道枷鎖。
    他把自己所有的退路,都堵死了。
    “好。”
    葉孤城閉上了眼睛,再次從牙縫裏,擠出了一個字。
    他知道,自己已經沒得選了。
    從他踏入金陵城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經落入了別人精心編織的天羅地網之中。
    而那個編織這張大網的人,正高高在上地,看著他這個自以為是的獵物,在網中做著最後的掙紮。
    “帶葉城主,去淨心庵。”
    雨化田對著身後的番子,揮了揮手。
    “剩下的,全部帶回西廠地牢,好生‘招待’。”
    “是!”
    番子們齊聲應道,聲音冰冷,不帶一絲感情。
    葉孤城沒有再看那些被押走的屬下,他轉過身,在兩個番子的“護送”下,一步步地,走入了那無邊的黑暗之中。
    他知道,從這一刻起,他不再是那個高高在上的白雲城主。
    他隻是一個,為了活命,為了野心,不得不戴上鐐銬,為別人跳舞的,傀儡。
    鴻臚寺驛館。
    朱無視坐在書房裏,麵前擺著一局已經下了一半的棋。
    黑子和白子,在棋盤上,犬牙交錯,殺得難解難分。
    就像眼下金陵城的局勢。
    他已經在這裏,被軟禁了三天。
    三天裏,他足不出戶,每天隻是看書,下棋,喝茶。
    但他的心,卻一刻也沒有平靜過。
    上官海棠他們,每天都會通過護龍山莊的秘密渠道,將外麵的消息,傳遞進來。
    皇榜一出,江湖嘩然。
    各大門派,人心離散,為了活命,互相出賣。
    武當的清虛道長,被自己的徒孫逼得差點自刎。
    華山派的宿老,被自己的弟子綁了,送去西廠領賞。
    ……
    一樁樁,一件件,觸目驚心。
    朱無視看著那些密報,感覺自己堅守了一輩子的“江湖道義”,就像一個笑話。
    他一直以為,江湖雖然充滿了紛爭,但骨子裏,還是有“俠義”二字撐著。
    可現在,他才發現,那所謂的“俠義”,在生死麵前,是如此的不堪一擊。
    朱栢,他那個看似年輕的侄子,隻用了短短幾天時間,一把屠刀,一張皇榜,就將江湖這塊看似堅硬的鐵板,敲得支離破碎。
    他錯了。
    他錯得離譜。
    他以為自己很了解江湖,很了解人心。
    可到頭來,他發現,最了解江湖的,竟然是那個一心想要毀滅江湖的皇帝。
    “義父。”
    段天涯的身影,悄無聲息地出現在書房裏。
    他的臉上,帶著一絲掩飾不住的疲憊和沉重。
    “說吧,又出什麽事了?”朱無視沒有抬頭,聲音有些沙啞。
    “葉孤城……也被西廠的人控製了。”段天涯的語氣很艱難。
    “什麽?”
    朱無視猛地抬起頭,手中的棋子,都掉落在了棋盤上。
    葉孤城,也被控製了?
    這怎麽可能?
    葉孤城的武功,他是知道的。一招天外飛仙,當世罕有敵手。而且他為人孤高,警惕性極強,怎麽可能這麽輕易,就落入西廠之手?
    “雨化田在城南布下了天羅地網,動用了三千西廠番子,還有神機營的火銃手。”段天涯沉聲說道,“葉孤城雖然武功蓋世,但也雙拳難敵四手。最重要的是,雨化田抓住了他的把柄。”
    “把柄?”
    “他與南平王世子勾結,意圖謀反的證據。”
    “轟!”
    朱無視的腦子裏,像是炸開了一道驚雷。
    葉孤城,竟然要謀反?
    這件事,他竟然一無所知!
    他這個執掌護龍山莊,號稱監察天下,無所不知的鐵膽神侯,竟然對這麽大的事情,一無所知!
    這簡直是奇恥大辱!
    “現在,西門吹雪和葉孤城,都成了陛下的階下囚。”段天涯的聲音裏,充滿了苦澀,“九月十五的決戰,已經徹底變成了一場,為陛下一個人表演的,猴戲。”
    “而我們護龍山莊,從頭到尾,就像一個傻子一樣,被蒙在鼓裏,什麽都做不了。”
    朱無視癱坐在椅子上,一瞬間,仿佛蒼老了十歲。
    他看著眼前的棋局,黑子已經被白子,殺得潰不成軍,再無翻盤的可能。
    就像他自己。
    他此來金陵,本是想“清君側”,想勸自己的侄子懸崖勒馬。
    可現在,他才發現,自己才是那個最需要被“清”掉的人。
    他的思想,他的觀念,他所守護的一切,在這個新皇帝的麵前,都顯得那麽的陳腐,那麽的不合時宜。
    “一刀和海棠呢?”朱無視問道。
    “他們還在外麵,盡力營救那些被困的武林人士。”段天涯說道,“但是……效果甚微。人心已經散了,很多人寧願相信西廠,也不願相信我們護龍山莊。”
    “甚至,還有人為了向西廠邀功,主動設下陷阱,圍攻一刀和海棠。”
    “一刀……他受傷了。”
    “咳咳……”朱無視隻感覺胸口一陣氣血翻湧,忍不住劇烈地咳嗽了起來。
    他一手創辦的護龍山莊,他親手培養的三大密探,何曾受過如此屈辱?
    他們本是江湖的守護神,現在,卻成了江湖人眼中的敵人。
    這世上,還有比這更諷刺的事情嗎?
    “義父!”段天涯連忙上前,扶住他。
    “我沒事。”朱無視擺了擺手,他看著段天涯,眼中閃過一絲從未有過的茫然。
    “天涯,你告訴我,我們……是不是真的錯了?”
    這個問題,段天涯無法回答。
    因為,這個問題,同樣也盤旋在他的心裏,很久了。
    他們守護的,到底是什麽?
    一個藏汙納垢,充滿了背叛和殺戮的江湖?
    一個連他們自己,都要反過來提防的江湖?
    “義父,我們隻是在做我們認為對的事情。”許久之後,段天涯才艱難地說道。
    “對的事情?”朱無視苦笑一聲,“可結果呢?結果就是,我們什麽都改變不了。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我們想要保護的人,一個個死去,或者,變成我們不認識的樣子。”
    “不,義父,我們還有機會。”段天涯說道,“隻要您能見到陛下,隻要您能說服他……”
    “說服他?”朱無視搖了搖頭,“沒用的。天涯,你還不明白嗎?他不是先帝。他不會聽我的。”
    “他的心裏,有一頭猛虎。現在,這頭猛虎,已經出籠了。沒有人,能再把它關回去。”
    書房裏,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絕望,如同潮水一般,將這位曾經叱吒風雲的鐵膽神侯,徹底淹沒。
    他感覺自己,就像是那即將被時代洪流,無情碾過的,一粒塵埃。
    “不。”
    突然,朱無視的眼中,重新燃起了一絲光芒。
    那是一種,近乎瘋狂的決然。
    “我不能就這麽認輸。”
    他站起身,走到書桌前,拿起筆,在一張白紙上,寫下了幾個字。
    然後,他將白紙,折好,遞給了段天涯。
    “天涯,你立刻出城,把這個,交給北平的燕王府。”
    段天涯接過紙條,打開一看,瞳孔猛地一縮。
    紙上,隻有四個字。
    “清君側,靖國難。”
    “義父!你這是要……”段天涯失聲說道。
    這已經不是勸諫了。
    這是要起兵!
    這是要造反!
    “他朱栢不仁,就休怪我朱無視不義!”朱無視的眼中,殺氣凜冽,“他要毀了我守護了一輩子的東西,那我就,毀了他的皇位!”
    “既然文的不行,那就來武的!”
    “我要讓他知道,我朱無視的刀,還沒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