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一舞傾城一念成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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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噗——”
    一口鮮血,從徐皇後的口中噴出。
    她的眼神,徹底失去了光彩,變得和她身後的那座京觀上的頭顱一樣,空洞,死寂。
    她完了。
    她的精神,被徹底摧毀了。
    朱栢看著這一幕,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這出戲,比他想象的,還要精彩。
    黃蓉這個小丫頭,確實是個天才的“導演”。
    然而,就在這時。
    一個意想不到的人,出現在了廣場之上。
    “妹妹!”
    一聲悲痛的呼喊,從人群外傳來。
    隻見一個身穿鎮國公朝服,身形魁梧,但臉色卻異常蒼白憔悴的男人,瘋了一樣地推開人群,衝了過來。
    正是徐輝祖!
    他今天本是來上朝的,卻聽聞陛下帶著皇後,來到了午門廣場。
    他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連忙趕了過來。
    結果,就看到了自己最疼愛的妹妹,被如此折磨,當眾羞辱的一幕!
    那一瞬間,他心中那根一直緊繃著的,名為“理智”的弦,徹底斷了!
    “陛下!”
    徐輝祖衝到了龍輦之前,“噗通”一聲跪了下來,重重地磕頭。
    “陛下!臣有罪!臣教妹無方,衝撞了陛下,罪該萬死!”
    “但千錯萬錯,都是臣一人的錯!求陛下開恩,饒了皇後娘娘吧!”
    “她……她已經快不行了啊!”
    他一邊說,一邊痛哭流涕,全然沒有了平日裏那鎮國公的威嚴。
    朱栢看著跪在自己腳下,哭得像個孩子的徐輝祖,眼神變得有些幽深。
    哦?
    磨刀石自己送上門來了?
    這出戲,似乎又多了一個有趣的變數。
    他沒有說話,隻是將目光,投向了那個已經精神崩潰的徐皇後。
    徐皇後聽到了哥哥的聲音。
    她緩緩地,機械地,轉過了頭。
    當她看到跪在地上,為自己苦苦哀求的哥哥時。
    那雙死寂的眼睛裏,終於,流下了兩行血淚。
    “哥……哥……”
    徐皇後看著跪在龍輦前,為自己痛哭流涕的徐輝祖,幹裂的嘴唇微微翕動,發出了微弱得幾乎聽不見的聲音。
    那雙流著血淚的眼睛裏,閃過一絲極其複雜的情緒。
    有親人相見的激動,有被羞辱的委屈,但更多的,是一種發自內心的悲涼和絕望。
    她最敬愛的哥哥。
    那個曾經教她讀書寫字,告訴她忠孝仁義的哥哥。
    如今,卻穿著一身由無數人的鮮血染紅的朝服,跪在那個毀了她一切的男人麵前,搖尾乞憐。
    這一幕,比剛才那座黃金京觀,還要讓她感到心碎。
    “妹妹!你怎麽樣?你別嚇我!”
    徐輝祖看到徐皇後吐血,心急如焚,掙紮著就想站起來,衝到她身邊。
    “放肆!”
    鄭和尖利的聲音響起。
    兩名西廠番子如同鬼魅一般出現在徐輝祖的身後,兩把冰冷的繡春刀,瞬間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鎮國公,沒有陛下的旨意,誰讓你站起來的?”
    徐輝祖的身體僵住了。
    他能感覺到脖子上那刀鋒的寒意。
    他知道,隻要自己再敢動一下,下一秒,自己的腦袋,就會和那京觀上的頭顱一樣,搬家。
    他不敢動了。
    他隻能用一雙通紅的眼睛,絕望地看著自己的妹妹,和那個高高在上,主宰著他們兄妹命運的帝王。
    “陛下!求求您!求求您發發慈悲吧!”
    “臣願意做牛做馬,臣願意為陛下上刀山,下火海!隻求您,放過我妹妹!”
    他放棄了所有的尊嚴,像一條狗一樣,苦苦哀C求著。
    然而,朱栢隻是靜靜地看著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他轉頭,看了一眼身邊的黃蓉。
    那眼神仿佛在說:你的戲,被人打斷了。現在,該怎麽辦?
    黃蓉心領神會。
    她知道,這是陛下給她的第二個考驗。
    如果她處理不好眼前這個突發狀況,那麽,她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將付諸東流。
    她深吸了一口氣,走到了徐輝祖的麵前。
    “鎮國公。”她的聲音,清冷而又平靜。
    徐輝祖抬起頭,用一雙充滿血絲的眼睛,惡狠狠地瞪著她。
    他認得這個女人。
    就是這個妖女,在陛下麵前巧言令色,才害得自己的妹妹,被如此羞辱!
    “滾開!你這個妖女!”他嘶吼道。
    “國公爺好大的火氣。”黃蓉卻一點也不害怕,反而笑了笑,“您是在氣我嗎?還是在氣您自己?”
    “你什麽意思?”徐輝祖咬牙切齒地問道。
    “您真的覺得,皇後娘娘落到今天這個地步,是我的錯嗎?”黃蓉蹲下身,直視著他的眼睛,“難道,不是您的錯嗎?”
    “我……我有什麽錯?!”
    “您沒錯嗎?”黃蓉的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弧度,“您奉陛下之命,率領二十萬大軍,踏平東瀛,殺得血流成河,屍積如山。然後,用他們的頭顱和財富,鑄成了這座,讓您加官進爵,光宗耀祖的黃金京觀。”
    “您告訴我,當您親手砍下那些人頭的時候,您有沒有想過,您的妹妹,那個從小就聽您教誨,要心懷仁義的妹妹,會怎麽想?”
    “當您站在那座京觀之上,接受萬歲爺封賞的時候,您有沒有想過,您的妹妹,正因為反對這件事,而被禁足在冷宮,日夜煎熬?”
    “您為了您自己的‘忠’,為了您徐家的‘功’,親手把您的妹妹,推進了萬劫不複的深淵!”
    “現在,您卻在這裏,裝出一副兄妹情深的樣子,求陛下開恩?”
    “徐輝祖,你不覺得,你很虛偽,很可笑嗎?!”
    黃蓉的每一句話,都像一記重錘,狠狠地砸在徐輝祖的心髒上!
    他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一幹二淨。
    虛偽?
    可笑?
    是啊……
    她說得對……
    自己才是那個罪魁禍首!
    是自己,為了所謂的“忠君”,為了徐家的榮耀,親手將妹妹推向了絕路!
    自己有什麽資格,在這裏求情?
    “我……我……”
    徐輝祖張著嘴,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感覺自己的世界觀,在這一刻,也開始崩塌了。
    他一直以為,忠君愛國,保境安民,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可是,當這份“忠”,需要用自己至親的痛苦來換取時,它還正確嗎?
    當這份“功”,是建立在屍山血海之上時,它還光榮嗎?
    他不知道。
    他徹底迷茫了。
    “哥……”
    就在這時,一個微弱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
    是徐皇後。
    她不知何時,已經停止了掙紮。
    她隻是用那雙空洞的,流著血淚的眼睛,靜靜地看著他。
    那眼神裏,沒有了憤怒,沒有了悲傷,隻剩下一種,死灰般的平靜。
    “哥,你起來吧。”
    她說道。
    “別求他了。”
    “沒有用的。”
    “從你,選擇當他的刀的那一刻起。”
    “我這個妹妹,在你心裏,就已經死了。”
    “我們徐家的‘仁義’,也已經死了。”
    “從今往後,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
    “我們兄妹,恩斷義絕。”
    說完,她緩緩地,轉過了頭。
    她不再看徐輝祖,也不再看那座黃金京觀。
    她的目光,落在了朱栢的身上。
    那個毀了她一切,也讓她“大徹大悟”的男人。
    她突然,笑了。
    那笑容,出現在她那張枯槁的,沾著血淚的臉上,顯得無比的詭異,無比的淒美。
    “陛下。”
    她開口了,聲音雖然虛弱,但卻異常的清晰。
    “臣妾,想為您,跳一支舞。”
    “就在這裏。”
    “當著這滿朝文武,當著這天下百姓,當著這……我徐家的‘不朽功績’。”
    “為您,獻上臣妾的,最後一舞。”
    這一刻,全場死寂。
    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轉變,給驚得說不出話來。
    黃蓉和周芷若,眼中都閃過一絲駭然。
    她們都沒想到,徐皇後在精神被徹底摧M毀之後,竟然會做出這樣的選擇。
    這已經不是簡單的“臣服”了。
    這是一種,最徹底的,最絕望的,自我毀滅!
    她要用這種方式,來祭奠她死去的信念。
    來斬斷她和這個世界,最後的一絲聯係。
    隻有朱栢,臉上的笑容,變得更加燦爛了。
    “好。”
    “好極了。”
    他緩緩地鼓起了掌。
    “朕,準了。”
    “來人,奏樂!”
    “奏樂!”
    隨著朱栢冰冷的聲音落下。
    隨行的宮廷樂隊,雖然心中充滿了驚駭和不解,但也不敢有絲毫的違逆,連忙吹奏起了最莊嚴,最盛大的宮廷雅樂。
    那雄渾而又肅穆的樂聲,回蕩在午門廣場之上,與周圍百姓的竊竊私語,與那座黃金京觀散發出的無聲怨氣,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一種無比詭異的氛圍。
    徐皇後緩緩地站直了身體。
    她掙脫了那兩個嬤嬤的束縛,沒有人再敢碰她。
    她就像一個即將走上祭台的祭品,臉上帶著一種神聖而又病態的笑容。
    她脫下了腳上的鞋子,赤著一雙潔白但毫無血色的腳,一步一步,走到了那座黃金京觀的正前方。
    她抬起頭,最後看了一眼那座由她家族的“榮耀”和無數人的生命鑄成的怪物。
    然後,她閉上了眼睛。
    當第一個音符響起的時候,她動了。
    她的身體,隨著那莊嚴的樂聲,緩緩地舞動起來。
    那是一種極其古老的宮廷祭祀之舞。
    每一個動作,都充滿了禮法和規矩,端莊,典雅,一絲不苟。
    曾幾何時,她作為大明的皇後,在無數個祭天,祭祖的大典上,都跳過這支舞。
    那時候的她,心中充滿了對天地神明,對祖宗先輩的敬畏。
    她為自己能母儀天下,為萬民祈福,而感到無上的光榮。
    可是現在……
    同樣的舞蹈,同樣的人。
    心境,卻已是天壤之別。
    她的舞姿,依舊標準,依舊優美。
    但那優美的動作之下,卻再也沒有了靈魂。
    隻剩下一種,行屍走肉般的麻木。
    和一種,深入骨髓的,徹骨的冰冷。
    她的每一次旋轉,都像是在告別過去的自己。
    她的每一次抬手,都像是在撕碎曾經的信念。
    她的每一次俯身,都像是在嘲諷那可笑的“規矩”和“仁義”。
    廣場上的百姓們,都看呆了。
    他們雖然看不懂這舞蹈的含義,但他們能感覺到,那舞蹈中蘊含的,那種巨大的悲傷和絕望。
    那是一種,能讓天地都為之動容的悲傷。
    不少人,甚至都忍不住,流下了眼淚。
    龍輦之上,黃蓉和周芷若,也沉默了。
    她們看著那個在京觀前翩翩起舞的女人,心中五味雜陳。
    她們贏了。
    她們成功地,完成了皇帝交代的任務。
    可是,看著眼前這一幕,她們卻生不出絲毫的喜悅。
    隻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
    這就是皇權。
    這就是那個男人的力量。
    他可以不費一兵一卒,不動一刀一槍,就將一個曾經高高在上的皇後,一個堅守了一輩子信念的女人,逼到如此境地。
    讓她用最屈辱的方式,親手埋葬自己的一切。
    這種殺人不見血的手段,比直接殺了她,要殘忍一萬倍!
    “我們……是不是做錯了?”黃蓉的心裏,第一次,對自己那套“投機取巧,換取生機”的理論,產生了動搖。
    她看著那個如同鬼魅般舞蹈的女人,仿佛看到了未來的自己。
    今天,是徐皇後。
    那明天,會不會就是她黃蓉?
    會不會就是周芷若?
    在那個男人的眼中,她們,又何嚐不是可以隨時替換,隨時舍棄的玩具呢?
    周芷若沒有回答她。
    但她那微微顫抖的手,和蒼白的臉色,已經說明了一切。
    她心中的恐懼,比黃蓉,隻多不少。
    隻有朱栢。
    他依舊靠在龍輦的軟榻上,臉上帶著欣賞的笑容,饒有興致地看著眼前這“絕世一舞”。
    他甚至還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邊品著,一邊像是在欣賞一出最完美的戲劇。
    他能感覺到,隨著徐皇後的舞蹈,一股比之前任何時候都更加純粹,更加龐大的精神能量,正從她的身上,瘋狂地湧出!
    那是一種,混雜了絕望,怨恨,悲憤,以及……徹底的,毀滅性的“魔念”!
    這股魔念,沒有湧向他,也沒有湧向那座黃金京觀。
    而是,湧向了跪在地上,已經徹底失魂落魄的徐輝祖!
    徐輝祖呆呆地看著自己的妹妹。
    看著她在樂聲中,如同一隻斷了線的木偶,麻木地,絕望地,舞蹈著。
    她的每一個動作,都像一根針,狠狠地紮在他的心上。
    他心中的愧疚,悔恨,痛苦,在這一刻,達到了頂點!
    “啊——!”
    他突然發出一聲如同野獸般的嘶吼!
    他體內的那股,源自於黃金京觀的,被他一直強行壓製著的龐大殺氣和怨氣,在這一刻,徹底失控了!
    他感覺自己的腦袋,像是要炸開一樣!
    無數的幻象,出現在他的眼前。
    有被他親手砍下的倭寇的頭顱。
    有在烈火中哀嚎的東瀛百姓。
    還有他妹妹那雙,流著血淚的,絕望的眼睛!
    “殺!”
    “殺光他們!”
    “殺光所有阻礙你的人!”
    一個充滿誘惑的聲音,在他的腦海中瘋狂地叫囂著!
    徐輝祖的眼睛,瞬間變得一片血紅!
    那不是人類該有的眼睛!
    那是魔鬼的眼睛!
    “錚——”
    他猛地掙脫了那兩個番子的束縛,抽出了腰間的佩刀!
    那股凝如實質的殺氣,轟然爆發!
    周圍的禁軍和番子,都被這股恐怖的氣勢,給震得連連後退!
    “保護陛下!”
    鄭和發出了驚恐的尖叫!
    無數的士兵,舉起了手中的火銃,對準了已經徹底入魔的徐輝祖。
    然而,朱栢卻緩緩地抬起了手。
    “都退下。”
    他的聲音,依舊平淡。
    仿佛眼前這個即將暴走的鎮國公,在他眼中,不過是一隻稍微強壯一點的螞蟻。
    他看著徐輝祖,臉上的笑容,變得更加玩味了。
    “對,就是這樣。”
    “憤怒吧。”
    “憎恨吧。”
    “把你心中所有的痛苦,都化作殺意,釋放出來吧。”
    “讓我看看,我親手打造的這把‘刀’,到底有多鋒利。”
    他像一個魔鬼,在低語,在誘導。
    而就在此時,徐皇後的舞蹈,也達到了最高潮。
    她猛地一個旋轉,然後,用盡全身的力氣,朝著那堅硬冰冷的黃金京觀,狠狠地撞了過去!
    她要用自己的血,來為這場荒謬的舞蹈,畫上一個句號!
    她要用自己的死,來完成最後一次,無聲的抗議!
    “不——!”
    徐輝祖發出了撕心裂肺的咆哮!
    他手中的長刀,化作一道血色的閃電,不是劈向朱栢,而是劈向了……
    那些擋在他和妹妹之間的,神罰之軍!
    他要救她!
    哪怕是與全世界為敵!
    血光,乍現!
    “噗!噗!噗!”
    血光迸濺!
    徐輝祖手中的長刀,在入魔的狀態下,爆發出前所未有的恐怖威力。
    他整個人化作一道血色的旋風,衝入了那由神罰之軍組成的森嚴軍陣之中。
    那些身穿重甲,訓練有素的精銳士兵,在他麵前,脆弱得如同紙糊的一般。
    刀光過處,殘肢斷臂橫飛!
    一顆顆戴著頭盔的腦袋,衝天而起!
    鮮血,瞬間染紅了午門前的廣場。
    這突如其來的一幕,讓所有人都驚呆了。
    誰也沒有想到,堂堂的鎮國公,大明軍方的第二號人物,竟然會當眾發狂,對自己麾下的士兵,舉起屠刀!
    “開火!快開火!”
    一名禁軍將領從震驚中回過神來,聲嘶力竭地吼道。
    “砰!砰!砰!砰!”
    密集的火銃聲,如同爆豆一般響起!
    無數的彈丸,形成了一道密不透風的金屬風暴,朝著徐輝祖傾瀉而去。
    然而,詭異的一幕發生了。
    那些足以洞穿鐵甲的彈丸,在靠近徐輝祖身體三尺之內時,竟像是陷入了泥潭一般,速度驟然變慢!
    然後,被他周身那股血色的罡氣,一一彈開!
    “叮叮當當”地落了一地。
    他竟然,毫發無傷!
    “這……這怎麽可能?!”
    那名禁軍將領的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血肉之軀,硬抗火銃攢射?
    這是人能做到的事情嗎?!
    隻有龍輦之上的朱栢,臉上的笑容,愈發燦爛。
    “不錯,不錯。”
    “看來,吸收了京觀和徐皇後那丫頭的魔念之後,你終於摸到了‘神魔’的門檻。”
    “雖然,隻是最低級的那種。”
    他能清楚地看到,徐輝祖的身上,正發生著一種奇特的“蛻變”。
    那股源自於黃金京觀的,龐大的殺戮意誌和負麵能量,正在與他自身的武道意誌,瘋狂地融合。
    他正在從一個“人”,朝著一個非人的,隻知道殺戮和毀滅的“魔”,轉化。
    而這個轉化的催化劑,正是他妹妹徐皇後的“獻祭”。
    “殺!殺!殺!”
    徐輝祖的口中,發出了不似人聲的嘶吼。
    他的理智,已經被無窮無盡的殺意所吞噬。
    他現在唯一的念頭,就是殺光眼前所有阻礙他的人,衝到妹妹的身邊!
    他手中的刀,越來越快,越來越猛!
    神罰之軍的陣線,竟然被他一個人,硬生生地撕開了一道口子!
    然而,就在他即將衝出重圍,衝到那座黃金京觀之前時。
    “砰!”
    一聲巨響!
    徐皇後的身體,已經重重地,撞在了那冰冷的黃金之上。
    鮮血,順著那猙獰扭曲的人頭浮雕,緩緩流下。
    如同開在絕望之上的,一朵淒美的血色之花。
    她的臉上,帶著一絲解脫的笑容。
    她的身體,軟軟地,滑落。
    時間,在這一刻,仿佛靜止了。
    徐輝祖的動作,也停了下來。
    他呆呆地看著倒在血泊之中的妹妹,那雙血紅的眼睛裏,最後一絲光芒,也徹底熄滅了。
    “啊……啊……啊……”
    他張著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隻有如同拉風箱一般,痛苦的喘息。
    他體內的那股狂暴的殺氣,也隨著他心中最後一點執念的消失,而迅速地,開始消退。
    不。
    不是消退。
    而是,向內坍縮!
    那股龐大到足以毀天滅地的力量,正在以一種更加恐怖的方式,壓縮,凝聚,最終,盡數融入了他的四肢百骸,他的靈魂深處。
    他身上的血色罡氣,消失了。
    他眼中的瘋狂和血紅,也消失了。
    他整個人,重新恢複了平靜。
    一種,死一般的平靜。
    他緩緩地,轉過身。
    重新看向了龍輦之上的朱栢。
    他的眼神,不再有悲傷,不再有憤怒,不再有掙紮。
    隻剩下,一片純粹的,絕對的,如同萬年寒冰般的,死寂。
    他手中的刀,緩緩抬起。
    不是指向朱栢。
    而是,指向了他自己的脖子。
    然後,沒有任何猶豫,狠狠地,一刀劃下!
    他要自盡!
    他要用自己的死,來為這場荒謬的,由他親手開啟的悲劇,畫上一個句號!
    然而,刀鋒,卻在離他脖頸隻有一寸的地方,停住了。
    不是他自己停下的。
    而是一股無形的力量,禁錮了他的手臂,讓他再也無法寸進分毫!
    “想死?”
    朱栢的聲音,淡淡地響起。
    “朕,讓你死了嗎?”
    徐輝祖的瞳孔,猛地一縮。
    他拚盡了全身的力氣,想要將刀鋒繼續壓下。
    但他的手臂,卻像是被鐵鉗夾住了一般,紋絲不動!
    “你這條命,是朕給的。”
    “你的榮耀,是朕給的。”
    “你的力量,也是朕給的。”
    朱栢緩緩地從龍輦上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到他的麵前。
    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
    “沒有朕的允許,你連死的資格,都沒有。”
    他伸出手,輕輕地,在那柄雪亮的刀鋒上,彈了一下。
    “錚——”
    一聲清越的劍鳴。
    徐輝祖隻覺得一股無可匹敵的巨力傳來,虎口劇震,手中的長刀,再也握不住,“哐當”一聲,掉在了地上。
    “從今天起,你不再是徐輝祖。”
    朱栢的聲音,如同神諭,烙印在他的靈魂深處。
    “你,是朕手中,最鋒利的一把刀。”
    “是朕行走於人間的,神罰之刃。”
    “你的意誌,就是朕的意誌。”
    “你的責任,就是為朕,斬盡一切,忤逆!”
    說完,他緩緩地,將手,按在了徐輝祖的頭頂。
    一股無比精純,無比霸道的金色皇道龍氣,瞬間湧入徐輝祖的體內!
    “轟——!”
    徐輝祖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
    他感覺,自己那剛剛完成“魔化”的身體和靈魂,正在被這股更加恐怖,更加高等的力量,進行著二次的,強製性的改造!
    他體內的那些雜亂的,充滿怨念的負麵能量,被這股金色的龍氣,瘋狂地吞噬,淨化,然後,轉化成一種,更加純粹,更加強大的,隻服務於朱栢一個人的,絕對的“神罰之力”!
    這個過程,痛苦到了極點!
    比千刀萬剮,還要痛苦一萬倍!
    但徐輝祖,卻連哼都沒有哼一聲。
    他隻是跪在那裏,任由那股力量,改造著自己的一切。
    他的眼神,越來越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