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2章 驛館風波:七色香囊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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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鳴策擊掌,一個侍從端著盤子進來,盤中放著紅、橙、黃、綠、青、藍、紫七色香囊。
    “裴大人,這是繡娘為您精心準備的七色香囊,您挑選自己最喜歡的一款讓我猜,我若猜中,便為勝出,這協議就按照方才我國提出的條款執行;若猜不中,則按貴國提出的條款履行,如何?”
    張鳴策話音剛落,四下一片嘩然。
    勝率為七分之一!
    眾人皆以為張鳴策失了方寸,這不是對賭,簡直是送禮。
    張鳴策朝自己部下揮手,製止眾人喧嘩。
    崔一渡在另一邊撥弄茶盞,嘴角微揚,說道:“有意思,有意思!”
    李維新坐在席間,目光沉靜如水,他知道張名策不是那種拿國事開玩笑的人,這麽做,必定留有後手。他又轉過臉,看到崔一渡一副等著看熱鬧的模樣,心中頓時了然。
    大舜其他官員朝崔一渡投去複雜的眼神,似乎對他的反應心有不悅,卻又無可奈何。他們覺得,景王殿下應該及時製止張鳴策的荒唐行為,然而未發一言,顯然是默許的。
    既然景王沒意見,他們哪裏敢跳出來反對。皆神情緊張,盯著那七色香囊,額頭冒冷汗。
    中原國的官員則是嘖嘖稱讚:“好局,妙哉!以香囊定國策,不傷一兵一卒而決利害,張大人果真高明!”
    裴元昭凝視七色香囊良久,忽而朗笑:“張大人,這些香囊怎麽個選法?”
    “裴大人,您相中了哪個香囊,就把其顏色寫在紙上,倘若我猜中了你寫下的顏色,便是我贏。”
    “好!”裴元昭提筆落墨,隨後將紙條反扣於案上,“張大人,請吧。”
    張鳴策走到侍從麵前,把香囊逐個拿起來聞了聞,又放回盤中,最後輕點紫色香囊:“下官猜,裴大人選的是紫色。”
    眾人把目光投向裴元昭,隻見他臉色蒼白,手微微顫抖,“你能聞出我喜歡的香囊顏色?”
    紙條被翻過來,上麵赫然寫著:紫。
    眾人又是一片嘩然,大舜的官員激動不已,低聲歡呼。張鳴策從容拱手,神色如常,仿佛一切盡在預料之中。
    裴元昭則是冷汗涔涔,一臉的不可信,他死死盯著張鳴策,聲音微顫:“你怎麽能猜中?運氣就這麽好?”
    張鳴策笑道:“裴大人,各位使官,這是天意,是上天給了大舜和中原國合作共贏的契機。鐵礦協議達成,幽勻三州減稅,絲綢茶葉自由貿易,兩國互市而無重稅。可以說是利在當下,功在千秋。尤其對中原國而言,是百利而無一害。”
    張鳴策說得字字在理,裴元昭擔心手下回朝後會以此事參他一本,立馬說道:“張大人所言甚是,你我無非是開個玩笑,考驗對方的誠意罷了。方才貴國提出的條款,附帶其他條件,對我國確實是極為有利的,眾使以為如何?”
    “確實如此,雙贏,雙贏!”中原使團紛紛附和,氣氛陡然鬆動。
    既然使團成員都這麽說,那這個協議就是眾人通過了,自己的壓力也就小了許多。裴元昭緩緩鬆了口氣,額角的冷汗悄然滑落。
    張鳴策對崔一渡說道:“景王殿下,你意如何?”
    崔一渡淡淡一笑:“本王不是談判團的成員,今日來,隻是看熱鬧,長見識。張大人和裴大人在緊張的談判中玩一點小遊戲,讓大家輕鬆輕鬆,既顯誠意又不失風度,實乃外交之典範,本王甚為欽佩。李大人,你認為呢?”
    李維新起身拱手:“景王殿下所言極是。張大人智謀過人,裴大人胸襟開闊,此事傳回朝中,必為美談。協議條款已明晰,若無異議,便簽署文書,昭告天下。”
    衛弘睿不在場,曾把私印交予張鳴策暫管,張鳴策便以副使身份代為用印。
    輪到裴元昭簽名,他深吸一口氣,強壓心中驚濤,緩緩提起朱筆,在絹帛上落下筆跡。他擱下筆,指尖仍有些發涼,卻強作鎮定,暗自喘了一口氣。
    李維新笑道:“協議既成,自當與貴使共飲盟誓酒。今日盟約既定,兩國當如金石之固,永息刀兵,商旅相望於道。”
    侍從端出美酒,眾人含笑舉杯,酒液澄澈,映著射進殿內的陽光,宛如流動的琥珀。
    張鳴策舉杯過眉,朗聲道:“敬天地之德,兩國之信,千秋之利。”一飲而盡,杯底朝天,毫無遲疑。
    裴元昭凝視片刻,亦將杯中酒傾入喉,辛辣過後,覺得餘味無比苦澀。
    持續了四十五日的商貿談判,終以大舜大獲全勝告終。消息傳出,舉朝震動,百姓歡呼,鐵礦之利將惠及萬民,減稅之策更是安天下人心。
    衛弘睿作為使團的主事,雖然在最後關頭沒有在場,但領隊有方居首功,以此抵消驛館命案中的失責之罪,朝中論功行賞,張鳴策、周遠、李維新等人皆受重賞,賜爵晉職,一時風光無兩。
    當然,除了張鳴策,沒有人知道崔一渡在幕後運籌帷幄,悄然推動著最關鍵的走向。
    下朝後,張鳴策到景王府拜謝崔一渡,向他請教:“殿下為何如此確定裴大人必然選紫色香囊?”
    崔一渡輕抿香茗,眸光微斂:“裴元昭在異國他鄉滯留多日,必定思念故土風物,我安排了玉春樓的歌伶為他唱家鄉小調,他對那伶人頗為動容,於是我連續三日送他去聽。那歌伶身著紫裙,頭戴紫花,屋內懸掛紫色的門簾窗簾,就連桌布、茶具、物件擺設都是紫色的。
    “他早已被紫色環繞,心神沉浸於鄉愁之中。香囊顏色,不過是情緒的延伸。人心脆弱起來,便容易被迷戀之物牽引,這是常理。我不過順勢而為,借其情思,誘導他抉擇。”
    張鳴策聽完,恍然大悟,拱手歎服:“殿下不戰而屈人之兵,實乃謀略之極致。”
    崔一渡說道:“哪裏敢當謀略之道,我所用的,無非是當年訓練鸚鵡的伎倆。”
    “訓練鸚鵡?莫非殿下喜歡養鳥?”張鳴策覺得這個王爺頗有些古怪,不禁好奇發問。
    “不過是年輕時不學無術,養鳥打發時光罷了,看它們學舌、認色,用米糧反複誘惑,它便成了習慣。人與鳥,有時並無二致,所求者,無非慰藉二字。”崔一渡沒有把自己當算命先生的經曆告訴張鳴策,畢竟天機不可輕泄。
    張鳴策長歎一聲:“景王殿下真是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