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紫羅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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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來時帶了一束紫羅蘭。
花蕊粉白俏麗,花瓣的邊緣是深沉的紫。
買時他沒有想到什麽寓意,隻是剛巧路過街邊的花店。
他很少孤身一人行走在哥譚的街道上。
因為這座名叫哥譚的城市,是罪惡的代名詞。
哥譚——哥特式風格建築林立,高高的尖塔猶如利劍指向天空,也許是天空的報複,這裏的天氣總是陰雲密布,灰蒙的天下著淅淅瀝瀝的雨。
雨水沾濕哥譚破敗的街道,路過的車輛濺起汙漬泥水。
他腳下那雙昂貴的皮質黑靴也被濺落了幾滴泥水,這對往日的他來說是罕見的。
可他沒有彎腰擦拭,他駐足在花店外,那雙蒙著霧一般的玻璃珠藍眼睛凝視著花店門口的花架。
用淡棕色包裝紙包裹的紫羅蘭就放在花架最上方。
他的眼睛捕捉到一滴飛濺的泥水落在紫羅蘭上,像那一抔塵土從他眼前飛揚而起,灑落在精致的墓棺上。
他想到自己兩手空空。
於是他買下了這束紫羅蘭,帶到了墓園。
他把這束生機勃勃的紫羅蘭豎立放在墓碑前,黑色的傘蓋後移。
雨一滴滴地落在紫羅蘭上。
浸濕了淡棕色的包裝紙,插在花束上的卡片搖搖欲墜,嬌嫩的花骨朵也在雨滴下顫顫巍巍。
他看著紫羅蘭花束倒下。
柔弱的花朵倒在堅固的墓碑下。
白色的墓碑矗立在哥譚冰冷的陰雨裏,沉默地注視著單薄的他。
墓碑上刻著——
布魯斯·韋恩之墓。
落在泥地上,被雨水模糊字跡的卡片上寫著:
獻給爸爸BY維維安·韋恩。
[也獻給這座城市死去的英雄。]
維維安是個普通的闊少。
因為他沒有任何一位紈絝少爺們的不良嗜好。
他不抽煙不吸違禁品,不喝酒不賭博不欺壓民眾。
他普通得不像一個老爸身家過億萬的闊少。
但維維安又是個不普通的闊少。
因為他姓韋恩,因為他那離奇的戀愛史。
維維安·韋恩。
——哥譚首富、哥譚大眾排名榜第一情人、哥譚知名草包美人的……兒子。
哦,排行第四的兒子。
隱隱有登上草包美人2.0的趨勢。
人人都知道維維安·韋恩完美繼承了他父親的優點和缺點——一張漂亮的臉蛋和出乎尋常的傻白甜性格。
從中學時代起,他就是校園裏的明星人物。
他們愛他那如同被上帝滿含愛意親吻的漂亮臉蛋,愛他的姓氏所帶來的金錢與榮譽……
很多人愛他,盡管他們的愛意並不純粹,但那又如何?
維維安·韋恩所擁有的值得被人所愛的一切都是真實存在的,這就足夠了。
對於此,維維安一無所知。
他隻需要煩惱於該如何從眾多的追捧中,挑選自己喜歡的話聽。
在多如砂石般的追求者中,挑選自己喜歡的並且……不會半途走上犯罪道路的人。
目前,維維安正在考慮要不要接受一個新的追求者,作為他的第五任男朋友。
他稍微有些忐忑謹慎,尤其在經曆過失敗的四次戀愛經曆後。
早晨九點整,他昨晚調好的鬧鈴響了。
維維安煩躁地閉著眼伸手關掉鬧鍾,手機又傳來一聲清脆的叮咚聲。
他拿過放在枕邊的手機,仰麵撩起一隻困頓的眼皮,模糊的視線裏,亮起的屏幕中顯示著一條信息。
發送人他很熟悉,是他最近正在考慮要不要接受的追求者。
[Vivi,你起床了嗎?]
很好,維維安現在清醒了。
他記得自己定了九點的鬧鍾,因為頭一天晚上,這位追求者邀請他今天一起去參觀哥譚市的植物藝術展覽館。
維維安兩隻眼睛都睜開了,他仰躺著,雙手捧著手機,拇指快速翻動,給對麵的追求者回複信息。
[我起床了。]
[好,那我們一會兒見。]
說是一會兒見,其實是一個小時後的事,他們約的是十點鍾。
手機屏幕熄光,維維安隨手扔在枕頭一邊,舒展著身體,伸了個大大的懶腰。
腳趾碰到一個硬物,他想起昨晚寫劇本寫到一半就睡著了。
維維安掙紮了幾秒,還是沒有坐起身,便隻用腳往前蹬了蹬,把寫劇本用的本子蹬開。
他又躺了一會兒,雙眼無神地望著天花板,精神有些憊懶。
他不喜歡假期早起,雖然現在已經九點了,也稱不上是早起。
可他也不喜歡失約,況且,他還挺喜歡這位追求者的,有意向想和他進一步。
直到房門被敲響,管家阿爾弗雷德在門外喊道:“少爺,這個時間你該起床了,我記得你昨天告訴我,今天要出門赴約。”
維維安有氣無力地應道:“好。”
門口的皮鞋腳步聲漸漸遠去,應該是阿福離開了。
維維安深知不能再繼續躺下去,所以皺著眉起身下床,進了浴室。
洗漱完走出浴室,又進了衣帽間。
維維安懶洋洋地撥弄著衣櫥裏的夏裝,眼睛挑的有些繚亂了。
阿福熱衷於給他置備淺色的衣物。
他挑了一件淺青色的襯衣,衣領處有一朵嫩綠的葉片,薄而柔和的中長袖子輕輕貼在他的臂彎處,搭配一條米白色的褲子。
夏日的清爽與少年的青春活力展現的淋漓盡致。
維維安滿意地看著全身鏡中的自己,至少他是這麽認為的。
但在挑選遮陽帽的時候,他有些糾結,拿著兩頂帽子在鏡子前比了半天也沒能選出合適的。
他花費的時間有些久了。
久到阿福讓布魯斯也來催促他了。
布魯斯輕輕敲門:“Vivi,你還沒起床嗎?”
維維安扒著衣帽間的門,探頭朝臥室門外喊:“我起來了。”
“Daddy,你進來幫我看看。”
布魯斯擰開門把手走進來。
維維安拿著兩頂帽子,分別戴在頭上展示給布魯斯看。
帽沿壓著他燦金的頭發,飽滿白皙的額頭被遮擋,隻露出漂亮的眉眼,湛藍的眼睛透出一彎倒映藍天的清泉。
布魯斯思考片刻,指著他左手上那頂白色的帽子說:“選這一頂。”
維維安滿意地收起右手上那頂鵝黃色的帽子,把白色的帽子戴在頭頂,他信任布魯斯的審美。
布魯斯在打量過他的裝扮後,不動聲色地問:“去約會?”
維維安沒什麽遮掩,坦坦蕩蕩地點頭。
布魯斯:“去哪兒?”
“植物藝術展覽館。”維維安顯然習慣了布魯斯的詢問。
布魯斯眉頭微皺,他說:“你應該添一件外衣,植物館的某些展館溫度很低。”
維維安倒也沒意見,乖乖地轉身回衣帽間,又挑選起合適的外衣。
布魯斯則環視偵查著兒子的房間。
地毯幹淨柔軟,上麵沒有雜物。
臥室裏的每一件家具的邊角都用柔軟的纖維包裹著,整個房間裏都沒有擺放任何尖銳物品。
直到他看見維維安的床尾。
皺巴巴的空調被子堆積在那裏,布魯斯憑借敏銳的洞察力,發現了露出的硬殼筆記本邊角。
布魯斯掀開查看,筆記本上有淩亂的字跡,他撇開眼,沒去在意。
更多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沒有合上筆帽的水性筆上。
布魯斯無奈地:“Vivi,我和你說過了,不要這樣把筆和本子放在床上,尤其你還忘記了蓋上筆帽。”
維維安挑了件薄荷綠的外衣,裏麵的淺青色襯衣換成了白色,隻有領口處有一點青綠的條紋。
他走出來,聽見布魯斯的責備,隨口嗯嗯的應著,並不放在心上。
轉而收起筆和本子,順手扔到臥室裏的懶人沙發上,推著布魯斯的肩背往外走,無視老父親欲言又止的模樣,“再不下去,阿福就要上來看我們倆是不是掉進廁所裏了。”
布魯斯隻能斂起情緒,告誡:“沒有下一次。”
事實上,這已經是布魯斯說過無數次的話了。
維維安在他身後,滿不在乎地答應。
他沒放在心上,或者說這就是他無聲的叛逆表達方式。
維維安不喜歡布魯斯總把他當做易碎花瓶來看,好像一張紙、一支筆就能要了他的命。
他總為此感到厭煩。
不過他已經過了和布魯斯爭吵辯論的年紀。
兩人一起到樓下餐廳,果然聽到了老管家的揶揄。
他倆乖覺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率先端起了牛奶杯,以表達自己的誠懇。
阿福安靜了。
但維維安在看見餐桌上整整齊齊地坐在三個家夥時,他就知道這頓早餐注定不會平靜。
達米安嗤笑一聲:“薇薇安大小姐是三歲小孩嗎?還需要父親特意去請你吃飯。”
維維安抿了一口牛奶,感受著那股不喜歡的奶腥味在喉間滑過。
他敢保證,眼前這個惡魔崽子的話比牛奶還讓他難以下咽。
如果哪天要他在牛奶和達米安之間做選擇,他寧可選擇難喝的牛奶。
維維安沒有理會達米安的嘲諷,他知道什麽樣的方式能讓達米安最不好受。
他選擇的方式是,看向布魯斯,問:“Dad,你什麽時候改了我的性別?”
布魯斯放下杯子,目光嚴肅地看向達米安,“達米安,你的禮貌呢?”
達米安:……
他就說他最討厭維維安·韋恩,既不能打,又不會罵,一個待在韋恩家,卻對他們的家族事業一無所知的家夥。
達米安偏過頭,綠幽幽的眼睛像惡狼的眼睛一般,狠狠瞪了一眼維維安。
他咬了一口麵包,那用力的姿態像是把麵包當做維維安一樣嚼碎了咽下肚。
維維安心情卻不錯,美滋滋地切著麵包塊,疊上培根、煎蛋、芝士,做了個簡易三明治。
隻有布魯斯,無奈地看著兩個互不對付的兒子。
迪克和提姆默默地吃著早餐,事不關己。
在他們心中,達米安是難收拾的惡魔崽子,維維安是難接近的“薇薇安大小姐”。
當兩人吵起來的時候,他們隻會偷偷錄像,然後在高價賣給離家出走的家裏老二傑森。
通常不出意外地,視頻會被傑森強行黑走。
他倆把這種行為稱作“盜”,傑森反駁是“黑”。
用餐結束後,維維安要準備出門了。
離十點還有二十分鍾,這個時間怎麽也夠趕到哥譚市植物藝術展覽館。
布魯斯照常叮囑:“八點前記得回家。”
維維安揮揮手,示意自己知道了,隻留給老父親一個奔跑的背影。
布魯斯想說不要跑太快,可人已經跑遠了,他隻好咽下這句話。
維維安匆匆跑向莊園門口,司機已經等在那裏了。
迪克和提姆看著他遠去的背影,摸著下巴猜測起來。
迪克:“你覺得他這次能談多久?”
提姆打了個哈欠:“一個月。”
迪克:“那我賭兩個月。”
達米安不甘示弱地插話,高聲道:“我賭一周!”
布魯斯幽幽的聲音傳來:“你們都很閑嗎?去訓練室。”
跑到莊園門口,準備上車的維維安不知道自己的兄弟們在猜測什麽,他突然腳一跳,啊了一聲。
司機詢問發生了什麽。
維維安緊皺著眉頭,目送著那道白影靈活快速地消失。
他說:“沒什麽,有隻貓跑過去。”
他不喜歡貓。
維維安想,今天回家一定要讓達米安好好約束他的阿爾弗雷德貓,居然都有野貓被吸引到韋恩莊園來了。
不知道為什麽,他討厭貓,更確切地說是討厭類貓的外形。
尤其……是白色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