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維安覺得自己可能是起的太早了，所以腦子還宕機著，簡稱沒睡醒。
    他閉上眼，縮進被子裏，試圖來場回籠覺。
    布魯斯卻直接上手扯開了他的被子，聲音略帶無奈：“Vivi，是真的，蝙蝠俠今晚會來找你。”
    維維安從被子裏擠出來，猛地翻起身，一頭燦亮的金毛亂糟糟的，還有幾根呆呆地翹起，像隻垮著臉的小金毛，尾巴耷拉著，滿臉不高興，還很迷茫，“蝙蝠俠為什麽要來找我，我又不是壞蛋。”
    “總不能……”維維安眼睫往上翹了翹，寶石藍的眼睛裏盛滿了水潤無辜的光，“他不會因為你老是詆毀他，所以就來找我的麻煩？”
    “這是……父債子償？”維維安癟著嘴，委屈巴巴地盯著老父親。
    布魯斯：“……”
    偷聽的幾個家夥快笑瘋了。
    布魯斯臉上閃過一絲極快的不自然，有些微妙的尷尬，“和這個沒關係。”
    “那是為什麽？”維維安眼神裏明白擺著不信。
    全哥譚都知道布魯斯·韋恩對蝙蝠俠的厭惡，他曾多次在公開場合明目張膽得詆毀蝙蝠俠，稱其為見不得光的洞穴生物。
    維維安雖然並不崇拜蝙蝠俠這樣的超級英雄，卻也清楚他對哥譚這座城市的貢獻。
    但凡換一個人如此詆毀蝙蝠俠，維維安都會嗤之以鼻，可偏偏這樣做的人是他親愛的老父親，偏心眼的維維安隻好視而不見。
    他沒想到的是，這份視而不見有一天會讓蝙蝠俠報複到他頭上來。
    布魯斯隻好解釋：“……蝙蝠俠還不至於做這樣的事。”
    維維安滿臉驚奇，信沒信還不知道，驚訝倒是真的，“Daddy，真難得，居然能看見你為蝙蝠俠說好句話。”
    他又恍然：“也對，蝙蝠俠別的不說，人品還是有保障的。”
    對麵偷聽的迪克已經毫不留情地笑噴了，用手擦掉眼角溢出的淚，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傑森嗤笑一聲，直言：“老頭子自找的。”
    達米安倒是一如既往地貫徹父控人設，冷冷地罵了一聲：“愚蠢！”
    罵的是家裏唯一不知道蝙蝠俠真實身份的那個蠢家夥。
    提姆輕聲一笑：“大米，說這話的前提是你的嘴角不要上揚好嗎？”
    ……
    布魯斯被堵啞口無言，隻能先坦白：“蝙蝠俠說他正在巡查一個危險生物，他想來找你了解一些線索。”
    聽到“危險生物”，維維安瞬間警惕起來，他想到了丘比，心中頓時疑竇重生。
    難道蝙蝠俠也能看見丘比？
    維維安斂眸，掩去眼中的情緒，詢問：“我能有什麽線索？”
    “我天天在醫院裏待著，什麽時候碰見過危險生物了？他是不是找錯人了？”
    “我也很疑惑。”布魯斯一副糾結又憂慮的模樣，“可他說那隻神秘的危險生物神出鬼沒，普通人一般無法看見。”
    “他會找上你，是因為他好幾次看見那東西在窺視你。”
    說到這兒，布魯斯停頓了一下，歎了口，低聲道：“如果真是這樣，我隻能放心蝙蝠俠來調查了，我擔心那什麽東西會危害到你的安全。”
    “再說，除了蝙蝠俠，我也想不到其他人了，總不能指望哥譚警局的那些家夥吧。”
    布魯斯一氣嗬成地說完，不動聲色地觀察著維維安的神態。
    維維安微微低著頭，眼睫半垂，似乎在思索，偶爾會閃過一絲糾結。
    布魯斯拿起一旁的蘋果和小刀，一點一點地削起蘋果皮，豔紅的薄皮被削開，露出裏麵清潤的果肉，刀刃劃開果皮，發出細細的“沙沙”聲，斷斷續續，不夠連貫。
    良久，維維安抬起頭看向布魯斯，眼神清亮果決，眉眼彎彎地笑著，“好啊，我還挺期待見到蝙蝠俠呢，他可是哥譚的傳說。”
    他還調侃了一句：“……隻要他不讓父債子償就好。”
    布魯斯：“……”
    他把蘋果遞到維維安麵前，意圖把兒子的嘴給堵上。
    維維安差點就一口咬上去了，直到看見布魯斯手中的小刀。
    他一頓，半開的嘴巴緩緩閉上，往後微微仰了仰，遠離這顆被削的坑坑窪窪的蘋果。
    “Daddy，你洗過嗎？”維維安指了指小刀。
    布魯斯滿不在乎地說：“沒有，不是本來就是幹淨的嗎？”
    維維安：“……”
    淡淡的雙唇緊抿，又伸手抗拒地推開了這顆多災的蘋果，眼神略帶嫌棄，“太醜了。”
    布魯斯輕輕捏著削好的蘋果，差點沒繃住表情，他該怎麽告訴維維安這把小刀並不是昨天晚上的那把小刀？
    昨晚捅穿丘比的那把小刀已經被他連夜送進了蝙蝠洞，目前還在尋找上麵是否有殘留的線索——譬如與丘比相關的痕跡。
    布魯斯壓根解釋不了，隻好訕訕地收回蘋果。
    他雖然蘋果削的很難看，但用蝙蝠鏢削人削的很有水平啊，阿卡姆的犯人見了都說好。
    維維安還對著老父親離去的背影來了一句：“Daddy，削蘋果這種事不用勉強自己的，要不你讓阿福再幫忙削一遍？雖然會再小一圈，但……也不算浪費了。”
    布魯斯：“……哦。”
    夜晚，維維安獨自在病房等待著暗夜騎士的到來。
    半個小時前，布魯斯滿臉不情願地離開了，離開時還忍不住怒氣咒罵了兩句。
    他沒聽清，但大概也能猜到是在罵蝙蝠俠。
    蝙蝠俠的特立獨行、古怪性格，即便是沒有接觸過他的哥譚人也有所了解。
    維維安猜測，或許是蝙蝠俠隻願意見他一個人，因為這件事隻與他一個人有關。
    他放下心來，沒有出言挽留父親，盡管對即將到來的蝙蝠俠有些緊張，但他認可蝙蝠俠的做法，不必將更多的人牽扯進來。
    從見到丘比的第一眼，直覺就讓他感到危險，維維安理所當然地不希望父親與這樣的危險生物過多接觸。
    晚十一點。
    維維安抬起手表看了看時間，蝙蝠俠約定的時間已經到了。
    他下床走到窗邊，輕輕拉開了玻璃窗。
    “呼……”
    風聲一響，黯淡的月光下投下一道幽暗的黑影，蝙蝠俠掛在窗邊。
    維維安被嚇得忍不住後退兩步，雖然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但蝙蝠俠驟然出場的方式還是讓他心髒緊縮，駭然一驚。
    他想起一些關於蝙蝠俠的傳聞，怪不得總有人說蝙蝠俠是蝙蝠妖怪，這神出鬼沒、讓人驚嚇的出場方式，誰會不認為他是個妖怪？
    維維安輕輕喘了口氣，胸膛微微起伏，單薄的病號服貼在身上，在蝙蝠俠高大黑影的映照下，越發凸現他的羸弱。
    正當他猶豫著如何開口時，蝙蝠俠翻進窗戶，高大幽暗的身軀頓時將維維安麵積不小的病房襯托得逼仄了幾分，黑色的披風拖在身後像是連接著哥譚黢黑的夜色。
    “你已經見到了丘比。”蝙蝠俠砂石一般粗礫的嗓音驟然在室內響起，“它向你提出了什麽請求？”
    維維安眼睛微微睜大一瞬，下意識說：“你也看見了丘比？”
    蝙蝠俠沉默不語，穿著戰衣的身軀給了維維安莫名的巨大壓力。
    維維安訕訕地笑了聲，嘴唇微動，卻並未立刻開口，神情中略帶一絲猶豫。
    他坐在床邊，緊張地捏著被子，蝙蝠俠始終沒有開口催促，平靜地如同一尊雕塑般站在窗邊，月光給他披上的一層淡淡的霧，竟讓他有了幾分難言的神性。
    維維安莫名地感受到了心安。
    哥譚這座城市如同爛泥一般，近二十年的時間，是蝙蝠俠一直無怨無悔地守護著這座城市。
    ——他是城市的英雄，是暗夜的騎士。
    維維安深深吸了口氣，雙肩微微放鬆，一雙清亮的藍眸直直地看著蝙蝠俠，他說：“丘比……它想讓我向他許願，似乎對這件事相當執著，它也是這麽跟你說的嗎？”
    蝙蝠俠又問：“還有嗎？”
    維維安：“我昨晚用小刀捅了它一刀，我確信我那一刀紮在了它的脖子上，但它沒有死，身體也在緩慢愈合，刀上似乎也沒有殘留它的鮮血。”
    “另外，我想它應該沒有主動攻擊他人的能力，即便我朝它揮刀，它也沒有反擊，甚至……”維維安頓了頓，回憶起丘比的態度，神情中帶著一絲無法理解的怪異，“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它有求於我，所以才沒有表露出任何惱怒，在我看來，丘比這種生物看起來就好像沒有情感一樣，令人討厭。”
    最後一句完全就是維維安夾帶的私貨了，他對丘比的態度已經到了隻要提起，就忍不住眉頭緊皺，一股生理性的厭惡惡心立刻囤積在胸口。
    他說完，一雙藍眼睛眼巴巴地看著蝙蝠俠，金子似的發絲柔順地貼在耳邊，模樣看起來可乖巧了，像隻求幫助的可憐狗狗。
    “你能解決掉丘比嗎？我感覺它還會來找我。”
    “它是不是也這樣纏著你……”
    蝙蝠俠保持著他冷酷古怪的性格，隻從腰帶裏掏出了一個啞光黑巴掌大的通訊器遞給維維安，聲音還是低啞得跟個喉癌患者似的，“通訊器，丘比出現後聯絡我。”
    說完轉身就要離開。
    維維安起身想攔住他，“欸？”
    蝙蝠俠腳步停頓：“有事？”
    維維安躊躇了兩三秒，大概是蝙蝠俠給他的感覺還不錯，看起來似乎挺好說話的，於是他開口道：“蝙蝠俠先生，您能……給我帶把槍嗎？”
    話一出口，他就立刻豎起手指對天發誓，“我保證，我不是想幹壞事，我隻是想用來防身。”
    “萬一丘比再出現，雖然您給了我聯絡器，但等您來總需要一段時間吧，不如給我把槍用來防身。”
    維維安眨巴著眼，神態無辜，“不是不信任您的意思，隻是您很忙啊……”
    蝙蝠俠盯了他半晌，給維維安都盯得發毛了，才終於點了頭，說：“明晚十一點。”
    他踩著窗戶就要離開，卻又被維維安叫住了，“等等，蝙蝠俠先生，還有……”
    蝙蝠俠回頭看著他，滿心無奈，隔著白色眼膜都能感受到他的“又怎麽了”。
    維維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眼中含著一絲歉意，“蝙蝠俠先生，不好意思，我就是想、想為我的父親道個歉，希望您不要在意他的某些言論。”
    “我向您保證，我的父親他其實很認可您為這座城市的付出和您的能力，他隻是……偶爾說話不太過腦子，希望您不要和他計較。”
    蝙·說話不過腦子·蝠俠：“……嗯。”
    他走了，給維維安留下一個孤寂的背影消失在夜色裏。
    ……
    ……
    次日晚十一點，蝙蝠俠準時到達病房。
    他給維維安帶來了一把精巧的手槍，僅有幾發子彈，優點是便於攜帶。
    而且這把手槍是特製的，無法對人體產生傷害。
    蝙蝠俠正在介紹使用方法：“最遠射程在三百米左右，但其實達到二百五十米子彈的精確度就會下降……並且，子彈還未經過驗證，無法確定是否能對丘比造成傷害。”
    維維安握著手槍愛不釋手，無所謂地說：“沒關係，找時間試試不就知道了。”
    蝙蝠俠問：“你會用槍？”
    維維安頓了頓，“大概？”
    兩人來到住院大樓下的空曠花園裏，現在是深夜，況且這把槍的子彈不會對人體造成傷害，槍上又安裝了消音器，他們不必擔心打擾到其他人。
    蝙蝠俠指導了維維安如何開槍，他退到兩百米處，給維維安當了一次顯眼的靶子。
    維維安握著手槍，上膛、抬臂、閉眼、瞄準、扣動扳機，一氣嗬成。
    子彈精準地擊中了蝙蝠俠的胸口。
    維維安愣愣地看著落在地上的彈殼，唇角緩緩揚起弧度，“難道我是一個神槍手？”
    哪個男孩子沒有一個007的夢？
    維維安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