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維安模仿著電影演員那樣，對著槍口輕輕吹了口氣，仿佛剛剛完成了一場驚險刺激又無比精彩的暗殺戲碼。
    “蝙蝠俠先生，我的槍準怎麽樣？”心情大好的維維安自信心爆棚，他收起槍，快步走向蝙蝠俠，一雙藍眼睛比夜空中幾顆黯淡的星辰要亮的多，他在期待來自黑暗騎士的讚賞。
    五顆子彈連發，都精準地擊中要害，對於一個第一次摸槍的人來說，誇一句天賦異稟絕對沒毛病。
    但蝙蝠俠隻是撿起了地上所有的彈殼，便沉默不語地凝視著維維安，隔著眼膜都能讓維維安感受到他目光中的銳利。
    維維安的亮晶晶的瞳孔黯淡下來，微微上揚的唇角也拉成了一條直線，握著槍的右手垂在身側，原本輕鬆自然的神態被猶豫躊躇裹挾起來。
    他似乎感到不安，想自己是不是冒犯到了蝙蝠俠，剛剛的射擊在蝙蝠俠眼中是不是很糟糕，他的興奮對蝙蝠俠來說是不是如同班門弄斧一樣可笑……
    “我、我第一次用槍，不太懂射擊，應該很糟糕吧……”維維安低垂著頭，神情失落。
    他有個優點，就是在自己不熟悉的事物上，會表現的足夠謙遜，因為知道自己沒有足夠聰明的頭腦，有時謙遜到會顯得有些怯懦自卑。
    蝙蝠俠的耳中的通訊器裏，阿福正在教育他：“蝙蝠俠，現在你應該誇獎他，而不是當個不張嘴的悶葫蘆。”
    悶葫蘆·蝙蝠俠：“……”
    他也意識到自己沉默和考量激起了維維安的敏感。
    “不糟糕。”蝙蝠俠及時挽救兒子的情緒，“就第一次來說，你很有天賦。”
    維維安的眼睛重新亮起來：“真、真的嗎？”
    他對蝙蝠俠這種專業人士的判斷沒有絲毫懷疑。
    蝙蝠俠淡淡地：“嗯。”
    他想了想，又從腰帶裏拿出一把蝙蝠鏢，刃口瑩潤漆黑，是一把沒有開過刃的蝙蝠鏢。
    蝙蝠俠遞給維維安，說：“沒開刃，遇到緊急情況可以扔出去，也能防身。”
    蝙蝠鏢裏的小科技很多，他不需要給維維安講得過於詳細。
    收到意外之喜的維維安表情愣了兩秒，眼睛幾乎黏在蝙蝠鏢上移不開，他望著一身肅穆的英雄，聲音一下就變得結結巴巴起來，“給、給我的？”
    蝙蝠俠：“對。”
    維維安接過蝙蝠鏢的時候還在衣服上擦了擦，略帶忐忑地接過了這把象征著黑暗騎士認可的蝙蝠鏢。
    “天呐，我竟然能得到一把蝙蝠鏢！”維維安興奮的聲線顫抖，巴掌大的蝙蝠鏢握在掌心愛不釋手，“蝙蝠俠先生，我宣布你以後就是我最崇拜的超級英雄了。”
    “哦，不，是我唯一崇拜的超級英雄，哥譚人就該信仰蝙蝠俠！”
    蝙蝠俠：“……我不是信仰。”
    維維安眨巴著眼睛：“哦哦，懂得懂得。”
    ……
    一陣夜風吹過，維維安單薄的衣角被吹動，他下意識縮了縮肩膀。
    住院樓下的花園綠植繁茂，即便是夏季，夜晚也含著幾分涼意，對蝙蝠俠來說無所謂，對維維安現在這副血條薄弱的單薄身體還是有些殺傷力。
    “十二點，你該回去睡覺了。”蝙蝠俠生硬地關心。
    手中緊握的蝙蝠鏢和手槍都讓維維安還沉浸在興奮中，乍一聽蝙蝠俠催他回去睡覺還有些反應不過來。
    “啊？我還想再多練兩輪。”維維安對上蝙蝠俠相當不讚成的目光，立刻慫了，“哦，好吧，我回去睡覺。”
    他抱著自己唯二的兩把武器，自以為悄咪咪地瞥了好幾眼蝙蝠俠的百寶腰帶，想著他還能不能再掏出什麽有意思的東西，見蝙蝠俠沒有任何反應，隻好蔫耷耷地轉身準備回到病房。
    不知道蝙蝠俠做了什麽，經過走廊，進入電梯，他們返回病房的路上沒有遇見任何醫院的醫生護士。
    維維安踩著靜悄悄的步子回到病房，在蝙蝠俠頗具威懾力的目光下，慢吞吞地躺進被窩，還不忘把手槍和蝙蝠鏢放在枕頭邊。
    他不知道蝙蝠俠是不是有什麽特殊愛好，明明可以從大門離開，卻偏偏要不走尋常路，從窗戶處離開。
    維維安腦袋都乖乖擱在枕頭上，準備閉眼了，突然又彈起來，叫住了蝙蝠俠，清脆的嗓音有幾分急切，“等等，蝙蝠俠先生……”
    蝙蝠俠被他叫停，側頭回看著他，等待他接下來的話。
    維維安抿了抿唇，斂眸輕聲道：“呃……蝙蝠俠先生，可以不要把這件事的後續告訴我爸爸嗎？你就跟他說事情已經解決了，我不想他為我擔心。”
    他抬起頭，望著蝙蝠俠，湖藍色般水潤的眼眸中含著一絲懇求，“……可以嗎？”
    蝙蝠俠這一次沉默的時間有些久，久到維維安甚至以為他不會同意了。
    終於他輕輕點了點頭。
    維維安鬆了口氣，一聲謝謝還沒說口，蝙蝠俠的身影已然消失在夜空中，隻有窗邊的米白色窗簾泛起的幾縷波瀾昭示著他剛才的存在。
    維維安驚訝，蝙蝠俠的速度原來這麽快的嗎？
    ……
    蝙蝠洞內，眾人圍觀了全程。
    麵對蝙蝠俠對維維安生硬的誇獎，達米安冷哼了一聲，不屑地撇了撇嘴，倒是沒說什麽嘲諷的話。
    提姆忍不住笑：“大米，沒事兒，你也撒個嬌，B說不定也會誇誇你。”
    達米安表情冷酷：“哼，我會用真實的實力獲得父親的誇讚。”
    “誇讚？你確定不是嗬斥？嗬嗬，老頭子有多少次不滿你下手不知輕重了？”傑森搶過桌子上的最後一塊小甜餅，嚼的哢次哢次響，聞言嘲笑揭短。
    達米安抱著雙臂，一雙綠眸冷然傲慢，“但我依舊是父親最得力的助手。”
    傑森：“切——”
    蝙蝠洞內縈繞著一股劍拔弩張的氣氛，關於“誰是蝙蝠俠最好的羅賓”這個話題很難評價，每任羅賓都不肯服輸。
    爭鋒相對中，迪克這位第一任羅賓倒是不再狀態中。
    提姆從火藥味中抽身，見他一直看著屏幕上維維安射擊的那一幕，於是提問：“這一段有問題？”
    迪克淺淺的歎息一聲，仰靠在座椅上，深邃的藍眸漸漸浮起回憶，“你們以為維維安真的有射擊天賦嗎？”
    “什麽意思？”
    迪克的腦海裏緩慢顯出一個雙頰有嬰兒肥，白皙的臉蛋紅潤可愛的小男孩，一口小奶音總讓人不由自主地心軟。
    他講起了過去的事，維維安的童年——
    “那家夥小時候看動畫片，看到什麽有趣的就想模仿，有一次看見裏麵的主人公扔飛鏢，於是他也吵著鬧著要玩。”
    “B沒辦法，就把家裏早就塵封的兒童飛鏢拿出來給他玩，可他似乎根本沒有這種天賦，興致盎然地學了快半個月，還是一把飛鏢都沒插中，最後隻能一邊哭一邊發脾氣扔掉飛鏢，說再也不學了。”
    迪克來到韋恩家的時間最早，他是唯一了解維維安童年最多的人。
    這件對於維維安來說稱得上糗事的回憶，家裏的兄弟中，也就隻有他知道了。
    提姆聽了故事，眼中若有所思，但還是道：“也許他長大後會有所改變？”
    迪克搖搖頭：“他每次扔垃圾都隻會規矩地走到垃圾桶旁，你們真以為他是端著架子做乖乖小少爺嗎？”
    提姆好奇：“所以？”
    傑森接了這句話：“他是因為投不準。”
    視線與迪克交匯，他解釋：“我見過他試圖學同齡男生遠距離朝垃圾桶裏投垃圾，好幾次，都沒投中。”
    提姆懂了，達米安也不說話了。
    “……所以B的猜測是對的。”
    需要怎樣的訓練，才能讓維維安這樣一個沒有天賦的人留下百發百中的身體本能？
    布魯斯返回蝙蝠洞時，見到的一洞憂心忡忡的孩子們。
    “Bat，你有什麽調查的方向嗎？”提姆最先詢問。
    布魯斯來到他身後，給了方向：“聖殿法師。”
    提姆操作起蝙蝠電腦，搜查所謂的聖殿法師，他從蝙蝠電腦中調出一個秘密檔案，裏麵詳細記載了聖殿的曆史和繼任法師的人生經曆。
    他默了默，還是打開了這一任聖殿法師史蒂芬·斯特蘭奇的檔案，他從中看到了一個特別的東西——時間寶石阿戈摩托之眼。
    另外，這份檔案給他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提姆回想了片刻，想到了一個讓他們煩不勝煩的政府機構神盾局。
    破案了，這份檔案大概率是從神盾局Copy來的。
    布魯斯安排任務。
    他會離開哥譚去找聖殿守護者，迪克的假期需要延長，夜巡時需要假扮成蝙蝠俠。
    而提姆需要應對的則是神盾局，他需要時刻注意神盾局特工的動向。
    神盾局一直致力於籠絡、監管超級英雄，最近他們剛剛收攏了鋼鐵俠，組成了一支類似正義聯盟的半官方組織複仇者聯盟。
    布魯斯肯定有了這一大成果的尼克·弗瑞絕對不會放棄與正義聯盟接觸，他已經不止一次警告神盾局的特工不要進入哥譚了。
    如果他去尋找聖殿守護者的事情的被神盾局所知，或許會被尼克·弗瑞認為他有意拉攏聖殿法師，麻煩應該還會增加。
    哥譚如今有丘比這個未知風險存在，風雨欲來的境地下，蝙蝠俠的掌控欲到了頂點，因而格外厭煩神盾局的小動作。
    紐約。
    早十一點五十分。
    寬大的床上，托尼睜開眼，灰色的床單襯得他那雙楓糖漿一般的瞳孔熠熠生輝。
    漂亮的眼眸倒映著熟悉的深灰色天花板，他在紐約的斯塔克大廈臥室一直是理性的科技風。
    “Morning，sir！”星期五和起床的托尼打招呼，調侃了一句，“或者是午好。”
    托尼沒有回答，他赤腳下床，踩著冷硬的地板進入浴室。
    嘩啦一捧清澈的水撲在他那張英俊的麵孔上，眼下一點青黑疲憊也無損他的魅力，反而為他增添了一絲難言的慵懶。
    鏡子裏，他的眼睛含笑似嘲，像蘊著伏特加烈酒，一杯就足以燙人喉舌。
    舌尖輕輕舔過唇齒，他緩緩勾出一抹笑意，棕色的眼眸在此刻又變得晦暗不明。
    沙啞嗓音帶著幾分不容置疑：“調出維維安·韋恩的資料。”
    星期五立刻執行：“好的，sir。”
    層層加密的檔案在托尼手中輕易破解，他看著屏幕上維維安的照片，輕點將其放大。
    少年微微含笑的藍眼睛給了托尼仿佛他在注視著自己的錯覺，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指尖輕輕觸碰到維維安精致的眉眼。
    他輕聲：“維維安，我虔誠的信徒……”
    “也是……一個小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