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中少女的顫抖漸漸平息，但張靈能感受到她心底的恐懼並未散去。
    他望著篝火映照下晦暗不明的山林，聲音低沉卻清晰。
    “怕，也要上。這世道，不會因為你的恐懼就對你仁慈。隻有戰勝它，碾碎它，才能在這片吃人的土地上站穩腳跟。”
    “否則，結局無非兩種——要麽死在韃靼的鐵蹄彎刀之下，要麽，就跪著當亡國奴，子子孫孫，永世為奴。”
    姬如雪抬起頭，美眸中充滿了迷茫與難以置信，聲音帶著一絲哽咽。
    “大乾真的已經到了如此危急存亡的時刻了嗎……”
    張靈打斷了她的話，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譏諷與沉重。
    “說你親眼所見，天災連年，餓殍遍野，這是人禍！官吏貪墨成風，盤剝百姓，這是內憂！中原腹地，起義烽火此起彼伏，這是民怨！邊軍糜爛，武備廢弛，麵對韃靼一觸即潰，這是外患！”
    “而我若沒猜錯，此刻北方的韃靼，正如餓狼般舔舐爪牙，積蓄力量，隻待時機成熟，便會大舉南下，牧馬中原！可你看看這大乾朝廷在做什麽？黨同伐異，爭權奪利，醉生夢死！這樣的國家，這樣的朝廷，若不亡，天理何在？”
    這一番毫不留情的剖析，如同冰冷的刀子，一刀刀剜在姬如雪的心上。
    將她最後一絲幻想徹底擊碎。
    她臉色蒼白，嬌軀微顫，陷入了深深的絕望與無力之中。
    原來，她引以為傲的帝國，早已從根子裏爛透了，搖搖欲墜。
    她忽然意識到，張靈在此地建立新家園，發展迥異於朝廷的軍隊和民生體係。
    其所作所為，仿佛正是在與這個腐朽的帝國背道而馳。
    她猛地抓住張靈的胳膊，像是抓住最後一根稻草，聲音帶著急切的期盼。
    “張靈！若……若真有那麽一天，你會守護大乾嗎？你會像那些忠臣良將一樣，捍衛這個帝國嗎？”
    張靈聞言，明顯愣了一下。
    他低頭看著姬如雪那雙充滿了複雜情緒的眼眸。
    嘴角緩緩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沒有回答，隻是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
    “你該睡覺了。”
    姬如雪的心瞬間沉了下去，又似乎明白了什麽。
    她不再追問，隻是將滾燙的臉頰更深地埋進他懷中，雙臂用力地環住他的腰。
    仿佛要從這具溫暖而強大的身軀中，汲取一絲對抗殘酷現實的力量。
    眾人不再言語，在這肅殺的山林中，靠著臨時鋪就的草地，強迫自己入睡。
    為即將到來的夜戰積蓄每一分體力。
    ......
    深夜。
    九曲坡附近一處背風的山坳裏。
    篝火跳躍，映照出韃靼營地混亂的景象。
    剛搶來的肥羊和雞被架在火上烤得滋滋冒油，油脂滴落火中，爆起團團火星。
    二十多名韃靼士兵圍坐火堆旁，用皮囊灌著搶來的劣酒，啃咬著半生不熟的肉塊。
    發出粗野的狂笑和嘰裏咕嚕的交談。
    “哈哈哈，今天殺得痛快！那些兩腳羊，跑得比兔子還慢！”
    “這莊子太窮了，就這點糧食和女人，不夠分啊！”
    “知足吧，還白得了三十多匹好馬！回到部落，大首領肯定有賞！”
    而在火光邊緣的陰影裏，景象更為不堪。
    兩名衣衫被撕得破碎的年輕女子，如同破敗的玩偶般被按在肮髒的地上，幾名韃靼正圍著她們施暴。
    女子淒厲的哭喊和求饒聲，被韃靼們野獸般的哄笑，和汙言穢語所淹沒。
    “聲音再大，你們的大乾軍人也不會來救你們的！”
    “軟弱的大乾人，天生就是被我們征服！”
    “嘿嘿，這皮膚還挺滑，可惜不經折騰！”
    “快點！後麵還有兄弟等著呢！”
    遠處的密林中，三雙冰冷的眼睛透過枝葉的縫隙，死死地盯著這片人間地獄。
    林小豹強壓著胸腔內翻騰的怒火，對身邊兩名隊員低聲道。
    “我去向統帥匯報營地位置和守夜情況，你們繼續監視，有任何異動，立刻發信號。”
    “是，隊長！”
    兩名隊員的聲音帶著壓抑不住的恨意。
    張靈等人並未沉睡多久，林小豹便帶著準確情報返回。
    “統帥，韃靼營地就在前方三裏處的山坳，篝火未熄，大部分已醉倒沉睡。僅有三人負責守夜，位置分別在……”
    張靈立刻起身，低喝道：“全體都有！醒來！”
    命令下達，原本或躺或坐的燼明軍戰士，如同安裝了彈簧般，瞬間睜開雙眼，悄無聲息地起身。
    檢查裝備，整理甲胄，動作迅捷而有序，沒有絲毫拖泥帶水。
    月色映照下，二十名戰士手持長槍，身著統一的鎖子甲。
    雖然甲胄略顯簡陋，但那股凝聚在一起的肅殺之氣，卻讓人心驚。
    每個人的眼神中都燃燒著激動與興奮的火焰。
    戰意昂揚！
    他們苦練數月，磨礪筋骨，錘煉戰技，等待的就是這一刻！
    用敵人的鮮血，來證明自己的價值！
    張靈目光掃過這一張張年輕而堅定的麵孔。
    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
    “兄弟們！韃靼如何屠戮我們的同胞，如何淩辱我們的姐妹！他們視我大乾如無物，視我百姓如豬羊！今夜，我們就要用手中的刀槍告訴他們——這片土地，還輪不到他們來撒野！我們燼明軍，就是他們的索命閻王！”
    “此戰，不要俘虜，不要仁慈！隻有一個字——殺！用韃靼的血，祭奠死去的亡魂！用這場勝利，鑄我燼明軍威！”
    “殺！殺！殺！”
    低沉的吼聲在山林間回蕩，雖竭力壓製，卻依舊透出衝天的煞氣。
    張靈看向一旁緊張得嘴唇發白的姬如雪。
    “營地血腥，你確定要跟去？”
    姬如雪用力點頭，聲音雖顫卻堅定。
    “我要去！我要親眼看著你們……如何殺敵！”
    她不僅要見證張靈軍隊的戰力，更要親眼看看，這支迥異於朝廷官軍的隊伍，如何對抗那些可怕的敵人。
    “好！全軍出發，目標韃靼營地，急行軍！”
    張靈不再多言，率先轉身，融入黑暗。
    .......
    夜色深沉，燼明軍如同暗夜中的幽靈，在林小豹的引領下，經過近一個小時的快速奔襲，悄無聲息地抵達了韃靼營地外圍。
    長時間的運動並未讓隊伍散亂，所有人依舊保持著戰鬥隊形。
    呼吸雖有急促，但眼神依舊銳利。
    這完全得益於平日裏近乎殘酷的體能和紀律訓練。
    張靈示意隊伍暫停，潛伏下來休整十分鍾。
    負責監視的幽冥隊員立刻上前匯報最新情況。
    “統帥，三名守夜韃靼人位置不變，營地內十九人確認沉睡，鼾聲如雷。繳獲的馬匹，包括他們自己的和搶來的盧家軍馬，共計五十四匹，都拴在後方的樹林裏。”
    張靈眼睛一亮，五十四匹馬！
    若能全殲這股韃靼，他立刻就能組建起一支頗具規模的騎兵部隊！
    他迅速壓低聲音，開始分配任務。
    “韓虎，帶你的人解決左側守夜；陳雲之，右邊那個歸你；林小豹，中間那個，還有營地邊緣那兩個淩辱婦女的畜生，一並清理，動作要快，不能發出聲響！”
    “石頭、趙兵，帶主力隨我，守夜一除，立刻突入營地，優先斬殺睡夢中的韃靼！”
    十分鍾轉瞬即逝。
    營地邊緣，三名守夜的韃靼還在啃著羊肉，低聲說笑。
    “嗖！”
    一支弩箭從黑暗中射出，精準地沒入左側韃靼的咽喉。
    他哼都沒哼一聲就軟倒在地。
    幾乎同時，右側和中間的韃靼，也被如同鬼魅般摸到身後的幽冥隊員，用匕首割斷了喉嚨。
    林小豹更是如同獵豹般竄出，手中短刃寒光連閃，將那兩名仍在施暴的韃靼瞬間斃命！
    信號傳來！
    “殺！”
    張靈低吼一聲，身先士卒，如同利箭般射入營地！
    趙兵、韓虎、石頭等主力緊隨其後，如同猛虎下山！
    戰士們三人一組，配合默契得如同一個人！
    長槍如同毒蛇出洞，精準狠辣地刺向那些還在睡夢中的韃靼咽喉、心窩！
    噗嗤！
    噗嗤！
    利刃入肉的聲音接連響起，七八名韃靼在睡夢中便去了鬼門關。
    然而，意外還是發生了！
    一名睡在外圍的韃靼被同伴瀕死的悶哼驚醒。
    迷迷糊糊睜眼，正好看到一名燼明軍戰士，將長槍從自己同伴胸口拔出！
    “敵襲！有敵人！”
    他發出一聲淒厲的尖叫。
    猛地翻滾起身，抄起了身邊的彎刀！
    這一聲尖叫，如同投入平靜湖麵的巨石，瞬間打破了營地的死寂！
    剩餘的十餘名韃靼紛紛驚醒，看到滿地的同伴屍體和如同神兵天降的燼明軍，短暫的錯愕後，便是衝天的怒火！
    “殺了這些卑鄙的兩腳羊！”
    “為兄弟們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