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眠拎著飼料袋子，站在桃花樹下，對著幾隻埋頭猛啄的蘆花雞長籲短歎。
    “一千年啊……隔壁山頭的黑熊精，一千年都飛升了！我呢？我還在跟你們討論下蛋的問題！”
    一隻公雞抬起頭，豆大的眼睛瞥了他一眼，似乎在說“你個煉氣期廢柴也配指點我江山？”，然後繼續埋頭幹飯。
    陶眠氣得想踹它屁股，又想起這雞是觀裏唯一的活物，踹死了連個打鳴的都沒了，隻好悻悻收腳。
    他抬頭望天，白雲悠悠，仙鶴成群飛過，留下清越的鳴叫。那是千裏之外青嵐宗的弟子在練習禦獸術。
    再看看自己，一身洗得發白的青布道袍，一個除了“長生”屁用沒有的係統，以及一座冬天漏風夏天漏雨、牌匾上“桃花觀”三個字都快被風雨啃沒了的破道觀。
    【叮！檢測到宿主強烈的收徒意願，現發布新手福利任務：清理道觀門前雜草。任務獎勵：徒弟線索×1。】
    腦海中，那個千年都不怎麽吱聲的“留一手”係統突然詐屍。
    陶眠眼睛瞬間亮了！
    “清理雜草？就這？別說雜草，你讓我把桃花山鏟平了都行！”
    他丟下飼料袋，以煉氣期修士所能達到的最快速度——大概相當於普通壯漢百米衝刺——衝進雜物間，翻出了一把鏽跡斑斑、幾乎快要散架的鋤頭。
    “徒弟！我的寶貝徒弟！為師來了！”
    陶眠擼起袖子，對著道觀門前那半人高的荒草開始了瘋狂的輸出。
    一個時辰後。
    陶眠癱坐在被清理出的小片空地上，氣喘如牛，汗如雨下。煉氣期的身體，除了活得長，跟普通凡人也沒太大區別。
    【叮！任務完成。獎勵已發放至係統空間，請宿主查收。】
    陶眠迫不及待地集中精神，看向那所謂的“徒弟線索”。
    那似乎是一張……地圖的殘片？材質古樸，邊緣不規則，上麵用簡單的線條勾勒出山形水勢，其中一個不起眼的小點上，標記著一個微弱的閃光點。
    閃光點旁邊，還有一行小字注解：桃花山北十裏，清溪畔，有緣人至。
    “北十裏？清溪畔？”陶眠一個鯉魚打挺……沒挺起來，改為手腳並用地爬起來，“不遠不遠！現在就去！”
    他回觀裏翻箱倒櫃，找出唯一一件還算體麵的道袍換上，又對著水缸照了照。水中的倒影眉目清朗，因為長生不老，依舊保持著二十歲左右的青年模樣，隻是眼神裏透著一股與外貌不符的……千年鹹魚氣息。
    “不行，得有點仙風道骨的樣子。”陶眠清了清嗓子，努力板起臉，試圖營造出一種世外高人的淡漠感，“嗯，小友，我觀你骨骼清奇，乃萬中無一的修仙奇才……”
    感覺有點假。
    他又換了一種慈祥的語氣：“孩子，你與我有緣，可願入我門下，習得長生大道……”
    好像騙小孩的怪叔叔。
    陶眠放棄了，決定本色出演：“算了，就實話實說——哥們兒，我這兒缺個打工的，包吃包住，福利是能共享修煉成果，幹不幹？”
    整理好儀容（主要是心理建設），陶眠深吸一口氣，根據地圖殘片的指引，朝著桃花山北麵的清溪出發。
    十裏路對煉氣期來說也不算近，等他走到溪邊，已是日頭西斜。
    溪水潺潺，清澈見底。兩岸桃花開得正盛，落英繽紛，隨水流淌。
    然而，溪邊空無一人。
    隻有一塊被溪水衝刷得光滑的大石頭，上麵似乎放著一團……破布？
    陶眠心裏咯噔一下，不會吧？“有緣人”是塊石頭還是一堆破布？
    他走近些，才看清那不是什麽破布，而是一個蜷縮在石頭上的……小孩？
    看樣子約莫七八歲，衣衫襤褸，小臉髒得看不清容貌，隻有一頭枯黃打結的頭發散亂著。孩子似乎昏睡了過去，氣息微弱。
    陶眠圍著大石頭轉了三圈，左看右看，前看後看。
    “係統，你確定是這裏？這娃？這就是我的‘有緣人’？未來要扛起修煉大旗、帶我裝逼帶我飛的寶貝徒弟？”陶眠在心裏瘋狂呼叫係統，“這看起來一巴掌就能拍死啊！共享他的修煉成果？共享他怎麽餓死嗎？”
    【係統提示：檢測到目標對象符合“有緣人”標準。請宿主盡快完成綁定。】
    陶眠：“……”
    他看著小孩那副可憐兮兮的模樣，歎了口氣。算了，來都來了，總不能見死不救。再說了，蚊子腿也是肉啊，這徒弟再廢，好歹是個能啟動係統的“鑰匙”不是？
    他伸出手，輕輕推了推小孩的肩膀：“喂，小孩，醒醒。”
    那孩子毫無反應。
    陶眠又稍微用力晃了晃：“小朋友？天快黑了，這裏涼，跟叔叔……呃，跟師父回道觀去吧？”
    小孩依舊一動不動。
    陶眠心裏有點發毛，該不會……已經沒氣了吧？他顫抖著伸出手指，想去探探孩子的鼻息。
    就在這時，那小孩的眼皮顫動了一下，緩緩睜開。
    那是一雙極其清澈明亮的眼睛，與髒汙的小臉形成鮮明對比。眼神裏帶著迷茫、警惕，還有一絲不屬於這個年齡的疲憊。
    小孩看著陶眠，聲音沙啞微弱，問出了讓陶眠差點栽進溪裏的三個字：
    “你……是仙人嗎？”
    陶眠一愣，下意識地挺直了腰板，捋了捋並不存在的胡須（他臉嫩，沒胡子），用盡可能飄渺的語氣說道：
    “咳咳……本仙乃桃花山桃花觀之主，桃花仙人。小娃娃，你為何獨自在此？”
    小孩掙紮著想坐起來，卻沒什麽力氣。陶眠下意識地扶了他一把。
    “我……我叫石頭，爹娘都沒了……聽說山裏有仙人，能吃飽飯，我就……爬上來了……”小孩斷斷續續地說著，眼神裏帶著最後的希冀，“您……您能給我口飯吃嗎？我什麽都能幹！”
    陶眠看著這孩子渴望的眼神，又想想自己那家徒四壁、全靠野果和偶爾偷雞摸狗（字麵意思，指偷鄰居山雞的蛋）過活的道觀，老臉一紅。
    但話已出口，仙人人設不能崩！
    他清了清嗓子，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高深莫測：
    “嗯……本仙觀你根骨尚可，雖曆經磨難，卻心誌堅韌。也罷，你與我桃花觀有緣。今日，便收你為開山大弟子，隨我回山修行吧。”
    他伸出手，臉上努力擠出一個自以為和藹（在小孩看來可能有點詭異）的笑容：
    “從今往後，有為師一口飯吃，就有你一個碗洗。”
    名叫石頭的小孩眨了眨清澈的大眼睛，似乎沒太理解“碗洗”和“修行”的關係，但“有飯吃”三個字他聽懂了。他猶豫了一下，伸出髒兮兮的小手，放在了陶眠同樣不算幹淨的手掌上。
    【叮！檢測到宿主成功招收符合標準弟子一名，係統正式激活！】
    【師徒綁定成功！宿主：陶眠（煉氣期）。弟子：石頭（凡人）。】
    【共享修煉模塊已開啟！當前共享比例：1%（宿主可獲得弟子修煉收益的1%）】
    【請宿主盡快引導弟子踏入修煉之途！】
    陶眠感受著掌心那小小的、帶著涼意和顫抖的觸感，又聽著腦海裏係統悅耳的提示音，一時間，千年的鹹魚生涯，仿佛終於照進了一縷微光。
    雖然這光……看起來有點微弱，還有點費碗。
    但他終於，有徒弟了！
    桃花仙人，和他的開山大弟子（兼首席洗碗工）的故事，似乎就要在這落英繽紛的清溪畔，正式拉開序幕。
    陶眠牽著石頭的小手，轉身望向桃花山的方向，心中豪情萬丈：
    “走，徒弟！跟師父回家……喂雞！”
    石頭：“……哦。”仙人……好像和想象的不太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