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薊州破敵策,襄陽又易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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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襄陽光複的消息像一陣春風,吹散了籠罩在京湖地區的陰霾。朝廷終於吸取了教訓,趁著蒙軍收縮防線的間隙,下旨讓孟珙兼任黃州知州,意圖將淮西、江陵、黃州連成一線,構建起穩固的京湖防禦體係。
    黃州帥府的燈火徹夜通明,孟珙鋪開輿圖,指尖在黃州、淮西、江陵三地反複遊走。“如今趙範已被問罪,京湖製置使的擔子落在我身上,這防線必須紮紮實實地鋪下去。”他對身旁的王虎臣道,“之經性子沉穩,讓他帶著忠順軍主力守淮西,那裏直麵蒙軍主力,能起到牽製作用。”
    王虎臣點頭:“少將軍在蔡州和江陵都表現得不錯,淮西交給他,可以放心。”
    “黃州是中樞,”孟珙又指向輿圖上的黃州,“我和你留在這裏,抓緊修築城牆,深挖護城河,再在周邊山上建幾座營寨,囤積糧草軍械。這裏必須成為能隨時支援各處的穩固後方。”
    最後,他的目光落在江陵:“之繼年紀雖輕,卻比同齡人多了幾分奇謀。讓他掛著江陵副都統製的職銜,帶本部兵馬守江陵。襄陽剛光複,人心未穩,江陵作為屏障,既能策應襄陽,又能防備蒙軍南下,隻有他守著,我才放心。”
    王虎臣笑道:“三郎這幾年打了不少硬仗,以少勝多的本事連老弟兄們都佩服。讓他守江陵,確實比旁人合適。”
    部署既定,孟家父子各赴其位。孟之經在淮西厲兵秣馬,與蒙軍主力周旋;孟珙在黃州大興土木,短短數月便築起齊安、鎮淮等營寨,糧草如山,軍械充盈;孟之繼則坐鎮江陵,一邊整訓兵馬,一邊密切關注襄陽動向,時不時派出斥候打探消息,雖未再見到黃蓉,卻從傳回的消息中得知她正協助守將安撫百姓,心中稍安。
    初秋的風剛帶起涼意,京湖防線尚未完全穩固,北方卻傳來急報——蒙軍突然發兵,猛攻薊州。
    “薊州雖不是京湖屬地,卻是拱衛江淮的屏障,若失了那裏,蒙軍便能繞開我們的防線,直撲江南。”孟珙在黃州接到急報,眉頭緊鎖,“淮西和黃州的兵馬動不得,如此一來,隻能讓之繼去。”
    傳信的快馬抵達江陵時,孟之繼正在城頭上檢查新造的投石機。聽聞薊州告急,他當即點起本部三千兵馬,又從江陵守軍裏抽調兩千精銳,星夜兼程北上。
    薊州城下,蒙軍的攻勢正猛。守軍已快撐不住,見孟之繼的援軍趕到,頓時士氣大振。“孟將軍,蒙軍有一萬五千餘人,且都是騎兵!”薊州守將隔著城門喊道。
    孟之繼勒住馬,望著城外黑壓壓的蒙軍,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一萬五千騎兵?正好讓他試試新練的陣法。“打開城門!”他一聲令下,五千宋軍魚貫而出,迅速列成一個奇怪的陣型——前陣是持盾的步兵,兩側是弓箭手,中間則藏著數十名手持火箭的士兵。
    “這是什麽陣法?”蒙軍主帥見狀,眼中閃過一絲疑惑。他從未見過宋軍擺出這樣的陣型,既不像防禦陣,也不像進攻陣。
    不等他想明白,孟之繼已揮動令旗。前陣的盾兵突然向兩側分開,露出中間的火箭手。“放!”隨著一聲令下,數十支火箭呼嘯著射向蒙軍陣中,正落在他們堆積的草料旁。
    幹燥的草料遇火即燃,瞬間燃起熊熊大火,濃煙滾滾,嗆得蒙軍騎兵連連後退。“衝鋒!”孟之繼抓住時機,令旗再揮,兩側的弓箭手射出密集的箭雨,掩護著步兵向前推進。
    蒙軍被大火和箭雨打亂了陣腳,騎兵的優勢根本發揮不出來。孟之繼親率親兵衝殺在前,虎頭槍上下翻飛,硬生生撕開一道口子。薊州守軍見狀也開門殺出,與援軍前後夾擊,成功阻擋了此次進攻。
    薊州城外的凍土上,凝結著一層薄薄的冰殼。孟之繼勒住戰馬,嗬出的白氣在凜冽的寒風中瞬間消散。他望著遠處蒙古軍營的篝火,眉頭緊鎖——這支突襲薊州的蒙古偏師,雖被他率領的五千人馬打退了第一波進攻,卻遲遲不撤,反而在城外築起了營寨,擺出一副持久戰的架勢。
    “將軍。”副將王大用策馬來到他身邊,聲音帶著疲憊,“弟兄們傷亡不小,糧草也快見底了,要不要向後方求援?”
    孟之繼搖了搖頭,目光銳利如鷹:“不能求援。薊州是淮北屏障,我們一退,蒙古人便能長驅直入。再說,我總覺得不對勁,這支部隊的打法太詭異,不像蒙古人的風格。”
    尋常蒙古軍作戰向來迅猛狠辣,慣用騎兵衝鋒撕開防線,可眼前這支部隊卻打得極為保守,每日隻派小股部隊襲擾,仿佛在拖延時間。
    “再等等。”孟之繼沉聲道,“傳令下去,收緊防線,加強巡邏,不許任何人擅自出戰。”
    他當即派出數隊斥候,沿蒙古軍駐紮的方向進行探查。三日後,斥候回報,蒙古軍並未北返,而是奔著淮西方向的山道集結。
    “淮西?”孟之繼猛地站起,果然是要繞過去截斷我軍退路,想來個甕中捉鱉?“快,備馬!立刻回營!”
    他翻身上馬,一路疾馳回帥帳,攤開地圖,手指重重落在臨近淮西的一處峽穀位置。同時,心裏極速盤算,逐漸形成一個策略。
    “王大用!”孟之繼厲聲喝道,“立刻集合人馬,我們開拔到此地!”
    而此時的襄陽城樓上,郭靖手持鐵弓,一箭射穿了一名蒙古兵的咽喉。他身後,黃蓉正指揮著江湖義士搬運滾木礌石,鬢邊的發絲被汗水濡濕,卻絲毫不敢懈怠。
    蒙古大軍的主力如同潮水般湧來,黑壓壓的攻城梯架滿了城牆,喊殺聲震耳欲聾。這已經是圍城的第七日,守城的士兵和江湖義士傷亡慘重,糧草也開始告急。
    “蓉兒,你帶些人從西門突圍,去搬救兵!”郭靖一邊揮刀砍斷攻城梯,一邊喊道。
    “我不走!”黃蓉將一枚石子彈出,正中一名蒙古千夫長的眉心,“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
    “胡鬧!”郭靖怒喝,“襄陽不能沒有你!我守住這裏,你去搬救兵,這不是兒戲!”
    黃蓉看著丈夫布滿血絲的眼睛,看著城樓下源源不斷的蒙古兵,知道此刻不是任性的時候。她咬了咬牙,對身邊的丐幫弟子道:“你們隨我來!”
    就在這時,一名斥候連滾帶爬地衝上城樓:“郭大俠!黃幫主!不好了!蒙古人分兵了,一支精銳正朝著西門去了,看樣子是要截斷我們的退路!”
    黃蓉心頭一沉——蒙古人早就料到他們會從西門突圍。
    “靖哥哥!”她回頭望著郭靖,眼中閃過一絲決絕,“看來我們隻能死守了!”
    郭靖重重點頭,舉起鐵弓,又一箭射向蒙古軍陣:“弟兄們!襄陽是我們的家,拚了!”
    “拚了!”城樓上的士兵和江湖義士齊聲呐喊,聲音裏帶著破釜沉舟的悍勇。
    桃花島的弟子們用奇門遁甲之術布置陷阱,延緩蒙古人登城的速度;丐幫弟子則在街巷中穿梭,傳遞消息,救治傷員;全真教的道士們結成劍陣,在城頭浴血奮戰。
    黃蓉站在郭靖身邊,手中的打狗棒舞得密不透風,將爬上城樓的蒙古兵一個個掃下去。她看著丈夫寬厚的背影,心中隻有一個念頭:隻要能守住襄陽,就算付出一切也值得。
    可蒙古軍的攻勢實在太猛了,城牆在投石機的轟擊下搖搖欲墜,缺口不斷出現,又被士兵們用血肉之軀堵住。
    “蓉兒,你看!”郭靖忽然指向遠方。
    黃蓉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隻見天邊揚起一道煙塵,仿佛有大隊人馬正在趕來。
    “是援軍嗎?”有人激動地喊道。
    黃蓉卻皺起了眉頭——那煙塵的方向,不是江陵,也不是臨安,而是……川蜀的蒙古援軍!
    她心中忽然湧起不妙的感覺,城樓下的蒙古軍顯然也發現了這隊人馬,攻勢頓時愈加淩厲起來。
    闊端派來的率領的四川援軍,終於趕到了。
    援軍將領勒馬立於襄陽城外的土坡上,看著被蒙古大軍圍困的城池,看著城頭上浴血奮戰的身影,眼中燃起熊熊怒火。
    “弟兄們!隨我殺進去,攻破襄陽城!”
    長槍一指,來援的蒙軍鐵騎如同一柄鋒利的尖刀,朝著襄陽城的的側門猛衝過去。
    城樓上的郭靖和黃蓉看到那杆蒙軍將旗,眼中同時閃過一絲絕望。
    “是蒙古援軍!”郭靖朗聲道,“弟兄們,想辦法守住!快!”
    襄陽城的戰火,因這支援軍的到來,再次燃起了血戰的火焰。
    而另一邊的薊州戰場,戰役持續了幾個月。孟之繼利用薊州周邊的地形,時而設伏,時而襲擾,把五千蒙軍耍得團團轉。最後一戰,他佯裝敗退,將蒙軍引入事先某畫的淮西峽穀,然後點燃預先埋好的火藥,峽穀兩側的巨石滾落,將蒙軍困在其中。
    “降者不殺!”孟之繼的聲音在峽穀中回蕩。蒙軍見突圍無望,隻得放下武器投降。
    薊州之圍解除,消息傳回京湖,孟之繼“少年戰神”的美名徹底傳開。連臨安的朝堂上,都有大臣感歎:“孟珙有子如此,大宋之幸也!”
    孟之繼率軍返回江陵時,沿途百姓夾道歡迎,獻上的酒肉堆滿了官道。他卻沒心思享受這份榮光,心中總有些不安——蒙軍攻打薊州的時機太過蹊蹺,不像是臨時起意。
    這份不安很快變成了現實。剛入十月,襄陽方向傳來驚天噩耗——蒙軍從四川分兵,以數倍兵力突襲襄陽,守將竟再次叛國投敵,打開城門迎蒙軍入城!
    “廢物!”孟之繼在帥府中一拳砸在案上,案上的茶杯被震得粉碎。他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襄陽城防再堅固,也擋不住從內部的背叛。
    不由得,前世的記憶驗證了,宋朝,有骨氣,有氣節的人真的沒幾個,朝秦暮楚,反複無常。花費精力,將士用命打下來的城池,守城官一個反叛就輕易拱手。
    更讓他心膽俱裂的是斥候帶回的消息:“襄陽淪陷時,郭大俠率江湖義士與蒙軍死戰,力竭被擒。郭夫人……郭夫人下落不明,有人說她在亂軍中跳了城牆,也有人說她被蒙軍追殺,不知去向……”
    “黃蓉……”孟之繼的聲音發顫,腦海中瞬間浮現出洞庭湖畔那個黃衣飄飄的身影。他不敢想象,那個聰慧靈動的女子,會遭遇怎樣的厄運。
    蒙軍占領襄陽後,任命遊顯為襄陽府副達魯花赤,執掌襄陽、樊城諸事。這個投降蒙古的漢人族裔,得知擒獲了郭靖,竟想出一個惡毒的主意——郭靖曾是蒙古的金刀駙馬,遊顯打算將他押往蒙古王庭,以此邀功請賞。
    “郭大俠被關押在襄陽內城的地牢裏,遊顯派了重兵看守,據說三日後就要起程送往北方。”斥候低著頭,不敢看孟之繼的眼睛。
    孟之繼猛地站起身,腰間的虎頭槍發出嗡鳴。“備馬!”他聲音冰冷,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點齊本部兵馬,隨我去襄陽!”
    “公子不可!”王大用連忙勸阻,“襄陽已被蒙軍重兵把守,我們這點人馬過去,無異於羊入虎口!”
    “那是郭大俠!是郭夫人的夫君!是襄陽的有功之人!”孟之繼的眼睛通紅,“就算是羊入虎口,我也要去!”他不能讓郭靖被押往蒙古,更不能放棄尋找黃蓉的任何一絲希望。
    王大用還想再勸,卻被孟之繼眼中的決絕震懾。他知道,這位少年將軍一旦做了決定,十頭牛都拉不回來。
    “備馬!”王大用咬了咬牙,轉身向外喊道,“傳我命令,點齊三千本部兵馬,帶上足夠的幹糧和箭矢,隨公子……馳援襄陽!”
    江陵城的城門在暮色中緩緩打開,孟之繼騎著戰馬,手持虎頭槍,率先衝出城門。三千宋軍緊隨其後,馬蹄踏在官道上,發出沉悶的聲響,像一頭蓄勢待發的猛虎,朝著襄陽的方向疾馳而去。
    風中似乎傳來了襄陽城的廝殺聲,孟之繼握緊槍杆,指節泛白。黃蓉,你一定要活著。等我,我這就來救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