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鐵騎初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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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陵府的桂花在初秋時節開得正盛,細碎的金蕊落了滿院,空氣中浮動著甜潤的香氣。孟之繼牽著武三娘的手走進院門時,夕陽正透過雕花窗欞,在青磚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還是家裏舒坦。”武三娘輕輕嗅著桂花香,眉眼間帶著旅途的疲憊,卻難掩歸鄉的喜悅。從西南蠻地回來的這段路,他們走走停停,既要照料新換來的二十匹矮腳馬,又要避開沿途的亂兵,著實耗費了不少心力。
    孟之繼笑著揉了揉她的頭發:“先歇兩日,過幾日我再去黃州。”他擁著她走進內室,兩人聊起蠻地的見聞簡略和感受,重點提了與黑風寨木巴的約定。
    武三娘一邊為他解下佩劍,一邊道:“鹽鐵之事是要緊,可聽你說京湖一帶鹽鐵不暢,這可如何是好?”
    “明日去見義父,再做計較。”孟之繼握住她的手,指尖觸到她掌心的薄繭——那是這些日子幫著照料馬匹磨出來的,心中不由一暖,“辛苦你了。”
    武三娘臉頰微紅,搖搖頭:“跟你在一起,不辛苦。”
    次日清晨,孟之繼便帶著蠻地繪製的簡易地圖和與木巴的約定文書,快馬趕往黃州帥府。
    孟珙正在院中散步,見他進來,笑道:“回來得正好,我正想著派人去尋你。”
    “義父身子越發好了。”孟之繼上前攙扶,目光落在他穩健的步伐上,心中安定了不少。
    兩人在石桌旁坐下,孟之繼將西南蠻地的情況細細稟報,末了道:“夜風寨及周邊部族有不少良馬,也有善騎的青壯,隻是他們缺鹽少鐵,若能以鹽鐵相換,不僅能得馬匹,還能招募些人手補充騎兵。”
    孟珙撚著胡須,沉吟道:“你想得不錯,隻是京湖一帶的鹽鐵向來靠淮鹽與江南鐵場供應,這兩年蒙古人襲擾不斷,運輸時斷時續,府庫中儲備已不多,怕是難以支撐與蠻地的交易。”
    孟之繼心中一動:“那四川呢?蜀地向來產鹽鐵,若是……”
    “四川?”孟珙眼中閃過一絲複雜,“如今楊恢剛接任四川製置使,正忙著收攏殘部,謀劃收複失地,怕是自顧不暇。而且蜀道艱險,就算有鹽鐵,運出來也不容易。”
    “正因如此,才是機會。”孟之繼向前傾身,眼中閃爍著銳利的光,“我們可以與楊恢約定,我軍出兵策應他收複四川,他則以鹽鐵相報。隻要能奪回劍閣等重鎮,打通蜀道,鹽鐵運輸便不成問題。”他頓了頓,補充道,“我要的不多,足夠裝備三萬人馬的食鹽和生鐵即可,這些對蜀地而言,並非難事。”
    孟珙看著他胸有成竹的模樣,點了點頭:“此計可行。楊恢是員猛將,隻是麾下兵力不足,你若能帶兵相助,他定然樂意。我這就上奏朝廷,言明利弊,請朝廷允準你我與四川協同作戰。”
    接下來的幾日,孟之繼一邊等待朝廷批複,一邊修書給楊恢,詳述協同作戰的計劃——他將率領江陵本部五千人馬從側翼出擊,襲擾蒙古闊端部的後方,配合楊恢的正麵進攻,先奪回劍閣,再逐步收複失地。
    楊恢的回信很快送到,字裏行間透著振奮,欣然應允了約定,承諾隻要能收複四川,定以鹽鐵相贈,絕不食言。
    1237年初秋,朝廷的批複終於抵達黃州,準孟之繼出兵四川。
    出征那日,江陵城外旌旗招展。五千精兵列陣待發,個個精神抖擻。孟之繼一身銀甲,立馬陣前,武三娘為他整理好披風,輕聲道:“萬事小心,我在江陵等你回來。”
    “等我好消息。”孟之繼握緊她的手,翻身上馬,長槍一指,“出發!”
    馬蹄聲震徹大地,五千人馬如一道洪流,朝著四川方向疾馳而去。
    蜀地的戰事遠比想象中慘烈。闊端率領的蒙古大軍盤踞在此,兵力雄厚,且熟悉地形。孟之繼沒有急於正麵交鋒,而是利用騎兵的機動性,不斷襲擾蒙古軍的糧道,燒毀他們的糧草,切斷他們的退路。
    他用兵靈活,時而化整為零,襲擾小股敵軍;時而集中兵力,猛攻敵軍薄弱之處。在劍閣外圍的一次突襲中,他親率三百精銳,趁著夜色摸到蒙古軍營帳,一把火點燃了他們囤積的火藥,爆炸聲震徹山穀,蒙古軍大亂,他則趁機率軍衝殺,斬殺千餘人,繳獲了大批戰馬和糧草。
    “那中原少年將軍好生厲害!”
    “聽說他一槍能挑飛五個蒙古兵!”
    “可不是,咱們好幾次快要撐不住了,都是他帶兵殺出來解圍!”
    孟之繼的名字很快在蜀地傳開,士兵們稱他為“少年戰神”,百姓們則偷偷為他立了長生牌,盼著他能早日趕走蒙古人。
    在他的襲擾之下,闊端部的糧草日漸短缺,軍心浮動。楊恢抓住機會,率領主力正麵強攻,連克數城。孟之繼則率軍配合,奪取了劍閣這一咽喉要道,徹底切斷了蒙古軍的退路。
    兩軍裏應外合,屢戰屢捷。蒙古軍節節敗退,闊端眼看大勢已去,隻得率領殘部狼狽北逃。
    暮春時節的蜀道,總是被連綿的細雨籠罩。青石板路上長滿了青苔,馬蹄踏過,濺起細碎的泥花。孟之繼勒住馬韁,望著前方雲霧繚繞的劍門關,眉頭微微舒展。
    “將軍,前麵就是劍門關了。”副將王大用策馬上前,聲音裏帶著幾分興奮,“楊恢大人的信使三天前就到了,說他們已在綿州城外圍布好了陣勢,就等我們這五千人馬到了,便能南北夾擊,一舉收複綿州。”
    孟之繼點頭,指尖叩了叩馬鞍上的鐵環。這五千人馬是他從忠順軍中精挑細選的精銳,其中兩千是經曆過襄陽血戰的老兵,三千是新訓的新忠順軍,個個配備了改良後的重甲與長槍。以老帶新的傳幫帶想法是孟之繼的提議,也隻有施展才能幫助新軍鍛煉出鐵血。
    出發前,孟珙曾拍著他的肩膀說:“蜀地是大宋的糧倉,更是抵禦蒙古的西部門戶,此番出征,隻能勝,不能敗。”
    “傳令下去,”孟之繼揚聲道,“加快速度,今夜必須抵達劍門關下,明日拂曉過關,與楊恢大人的人馬匯合。”
    “是!”
    號角聲在山穀間回蕩,五千人馬如一條黑色的長龍,在雨幕中蜿蜒前行。雨水打濕了甲胄,卻澆不滅將士們眼中的戰意。他們都知道,此番入蜀,是要將被蒙古人占據的土地重新奪回來。
    劍門關守將早已接到消息,見孟之繼的人馬到來,連忙打開關門迎接。入關時,孟之繼抬頭望了眼陡峭的崖壁,隻見棧道蜿蜒,易守難攻,心中不禁感歎——難怪古人說“一夫當關,萬夫莫開”,這等天險,若是被蒙古人占據,後果不堪設想。
    次日清晨,雨過天晴。孟之繼的人馬與楊恢派來的先鋒在綿州城外會師。楊恢是四川本地的將領,熟悉蜀地地形,麾下人馬雖多是臨時召集的鄉勇,卻個個對蒙古人恨之入骨,士氣高昂。
    “孟將軍年少英雄,果然名不虛傳!”楊恢是個四十多歲的紅臉漢子,見到孟之繼,抱拳大笑,“我等在成都苦等多日,就盼著將軍的鐵騎來助一臂之力。”
    孟之繼回禮:“楊大人客氣了。蒙古人在綿州駐守的是哪支部隊?”
    “是闊端麾下的速不台部,約莫有一萬八千人馬,都是些百戰老兵,不好對付。”楊恢指著綿州城的方向,“他們在城外挖了壕溝,築起了箭樓,擺明了是要跟我們耗下去。”
    孟之繼看向綿州城,隻見城牆高聳,城頭隱約可見蒙古騎兵的身影。他沉思片刻,道:“耗不得。蒙古人在蜀地根基未穩,我們必須速戰速決。楊大人,你率部從正麵佯攻,吸引他們的注意力,我帶隱衛佐軍從側翼的山穀繞過去,直插他們的後營。”
    楊恢眼睛一亮:“此計甚妙!那側翼山穀狹窄,蒙古人定然想不到我們會從那裏進攻。”
    當日午後,戰鬥打響。楊恢率領鄉勇們推著雲梯,呐喊著衝向綿州城,箭如雨下,殺聲震天。城頭的蒙古人果然被吸引,紛紛湧向正麵城牆,一時間竟忘了防備側翼。
    孟之繼趁機帶著佐軍鑽進山穀。山穀裏荊棘叢生,將士們披荊斬棘,悄無聲息地前行。走在最前麵的幾個老兵,曾是獵戶出身,熟悉山路,很快便找到了一條僅容一人通過的小道。
    “都跟上,腳步放輕!”孟之繼低聲傳令。
    半個時辰後,他們終於繞到了蒙古軍營的後方。此時蒙古人的注意力全在正麵戰場,後營隻有寥寥數名哨兵在巡邏。
    孟之繼打了個手勢,幾名佑軍出身的斥候如狸貓般竄出,手起刀落,幹淨利落地解決了哨兵。
    “殺!”
    孟之繼一聲令下,五千人馬如猛虎下山,衝進了蒙古軍營。重甲碰撞的鏗鏘聲、長槍刺穿皮肉的悶響、蒙古兵的慘叫聲混雜在一起,瞬間打破了營中的寧靜。
    速不台正在中軍大帳中飲酒,聽聞後營遇襲,驚得摔碎了酒杯。他衝出大帳,隻見宋軍重甲步兵如牆而進,長槍所向,無人能擋,自己的部下被衝得七零八落,根本組織不起有效的抵抗。
    “頂住!給我頂住!”速不台揮舞著彎刀,想要穩住陣腳,卻被一名新忠順軍士兵的長槍挑中戰馬,摔落在地。
    後營一破,正麵的蒙古兵頓時軍心大亂。楊恢抓住機會,下令猛攻,很快便攻破了城門。兩路宋軍會師城中,殘餘的蒙古兵見主帥已降,紛紛放下了武器。
    綿州光複的消息傳開,蜀地百姓奔走相告,不少人帶著酒肉來到軍營勞軍。孟之繼看著百姓們臉上的笑容,心中湧起一股暖流——這便是他們浴血奮戰的意義。
    稍作休整後,孟之繼與楊恢兵分兩路,乘勝追擊。孟之繼率部北上,連克梓潼、江油數城;楊恢則揮師南下,收複了遂寧、資中等地。孟之繼率軍所到之處,蒙古兵望風而逃,不少被蒙古人裹挾的漢人百姓,紛紛拿起鋤頭鐮刀,加入到光複家園的行列中。
    這期間,並非一帆風順。在攻打遂安時,蒙古人憑借堅固的城防負隅頑抗,宋軍攻了三日都未能破城,傷亡慘重。孟之繼親自登上攻城塔,觀察城防布局,發現西北角的城牆因年久失修,有一處缺口。
    當夜,他挑選了兩百名擅長攀爬的突擊營士兵,趁著夜色從缺口潛入城中,打開了城門。宋軍一擁而入,與蒙古兵展開巷戰。戰至天明,遂安城插上了大宋的旗幟。
    曆時三月,蜀地十餘城相繼光複。當孟之繼與楊恢在德陽會師時,城中百姓自發地湧上街頭,焚香跪拜,哭聲與笑聲交織在一起,聽得人眼眶發熱。
    德陽府衙內,孟之繼鋪開地圖,看著上麵密密麻麻的紅色標記——那是他們收複的城池。從劍門關到遂寧,從綿州到遂安,這片被蒙古人蹂躪了數年的土地,終於重新回到了大宋的懷抱。
    “孟將軍,”楊恢端著酒碗,眼中滿是敬佩,“若非將軍神兵天降,蜀地光複絕不會如此順利。我已上奏朝廷,為將軍請功。”
    孟之繼舉起酒碗,與他碰了一下,仰頭飲盡:“這不是我一人之功,是全體將士的功勞,更是蜀地百姓的功勞。”他望向窗外,德陽的街道上,已有商販開始擺攤,孩子們在巷口追逐打鬧,漸漸恢複了往日的生機。
    “隻是,”孟之繼話鋒一轉,眉頭又皺了起來,“蒙古人不會善罷甘休。我們得抓緊時間修複城防,安撫百姓,囤積糧草,準備迎接他們的反撲。”
    楊恢點頭讚同:“將軍說得是。我已下令各縣加固城牆,清點糧草。蜀地天府之國,隻要我們守住了,蒙古人便休想再前進一步。”
    夕陽透過窗欞,照在地圖上,將“四川”二字映得格外清晰。孟之繼輕輕撫摸著地圖上的山川河流,心中暗道:等收複了襄陽,與蜀地東西呼應,互為犄角,定能擋住蒙古人的鐵騎。
    他想起臨行前黃蓉來信的囑托:“蜀地濕熱,記得多喝些祛濕的湯藥。”不知桃花島上的佳人此刻是否安好,郭靖的舊傷有沒有複發,黃蓉……是否也在牽掛著他。
    一陣風吹過,帶來了成都平原特有的稻花香。孟之繼深吸一口氣,將思緒收回——眼下,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立冬這日,成都城頭插上了大宋的旗幟。四川,終於收複了!
    入城那日,百姓們夾道歡迎,哭聲與歡呼聲交織在一起。孟之繼看著城中殘破的房屋,看著百姓們臉上劫後餘生的喜悅,心中百感交集。
    此時,四川製置使已由楊恢換成了王遂。好在王遂也是個明事理的人,知曉孟之繼在收複四川中功勞卓著,且與楊恢早有約定,便依約撥付了足夠裝備三萬人馬的食鹽和生鐵,還額外贈送了一批中原的啟蒙書籍。
    “孟將軍年少有為,王某佩服。”王遂握著孟之繼的手,感慨道,“若大宋多些像將軍這樣的棟梁,何愁蒙古不滅?”
    孟之繼謙虛道:“大人過獎,此乃將士們用命,百姓們支持之功。”
    處理完四川的交接事宜,孟之繼沒有多留,帶著鹽鐵和書籍,再次踏上了前往西南蠻地的路。
    有了充足的鹽鐵,交易進行得異常順利。夜風寨的木巴看到雪白的精鹽和鋒利的鐵器,笑得合不攏嘴,不僅如約送上了更多的馬匹,還親自帶著孟之繼去見了鄰近的白狼族。
    白狼族的首領是個名叫巴圖的壯漢,起初對中原人頗有戒心,但在看到鹽鐵和那些印刷精美的啟蒙書籍後,態度漸漸緩和。尤其是當孟之繼提出,願意派中原的先生來教部族的孩子讀書時,巴圖徹底放下了戒心,與孟之繼歃血為盟,不僅答應出售馬匹,還讓族中三千青壯加入了新忠順軍。
    “孟兄弟,以後你就是我們夜風寨和白狼族的朋友!”木巴拍著孟之繼的肩膀,大聲道,“誰敢欺負你,就是欺負我們!”
    巴圖也甕聲甕氣地附和:“沒錯!我們的人跟著你,定能打勝仗!”
    這次蠻地之行,孟之繼收獲頗豐,不僅換來了三萬五千多匹矮腳山地戰馬,還招募了三萬餘名少數民族青壯。這些人身手矯健,熟悉山地作戰,稍加訓練便是出色的騎兵。
    1238年春,孟之繼帶著新招募的騎兵和戰馬返回黃州。
    此時的新忠順軍,已是兵強馬壯。前軍步甲、後軍弩陣、水師戰船、中軍騎兵,四軍齊備,總兵力達到十萬人!在孟之繼結合前世經驗製定的訓練製度下,將士們軍紀嚴明,戰術嫻熟,各軍之間配合默契,戰鬥力已遠超一般的宋軍。
    這日,黃州城外的演武場上,十萬人馬列陣受閱。步甲營方陣整齊,長槍如林;弩陣營箭矢上弦,蓄勢待發;水師戰船在江麵上列陣,旌旗蔽日;騎兵營的戰馬嘶鳴,氣勢如虹。
    孟之繼與孟珙並立於高台上,望著這支由自己一手打造的鐵軍,心中豪情萬丈。
    “好!好!好!”孟珙連說三個好字,眼中淚光閃爍,“之繼,你做到了!有這樣一支軍隊,我大宋有望了!”
    孟之繼望著台下一張張年輕而堅毅的臉龐,又想起遠在江陵的武三娘,想起黑龍潭的黃蓉與郭靖,想起那些在戰亂中流離失所的百姓,心中暗下決心:定要用這支軍隊,守護好這片土地,不讓蒙古鐵蹄再踏中原一步!
    春風拂過演武場,十萬人馬齊聲高呼:“保家衛國!誓死效忠!”
    聲音響徹雲霄,帶著無盡的力量,仿佛預示著一個新的開始。